孫時郁嗅出了她的好奇,笑了笑,大方坦承。
“我媽跟我關系不好!边@也沒有必要隱瞞,幾乎所有同事都知道他的家庭不怎么美滿!拔野诌^世之后,她一再逼我從警大休學,找別條路走;我不肯,堅持還是要走這條路。后來,她大概沒什么辦法了,就威脅要斷我經濟來源,不在金錢上支援我。但是說句老實話,斷我金錢來源根本不痛不癢,警大里吃住都用國家的,甚至還有生活津貼拿,斷絕金援根本稱不上是什么威脅!
可是這話聽在夏光樺的耳里,她卻有不同的見解!盎蛟S就是因為知道你不缺錢,她才能夠假裝自己可以狠下心來、抽你銀根吧!
聞言,他眉一挑,不予置評!耙苍S吧!
“那后來呢?”
“她搬家了,沒通知我!
她聽了有些訝異,直接問道:“所以你到現在為止,再也沒見過她了?!”
“嗯,理論上算是沒見過面!
“理論上?那是什么意思?”
“我媽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她住哪,但其實我偶爾會開車過去看她一眼!
“啊……”原來如此,她懂了。
暗中探視是吧?只不過探視的對象從“偷偷愛慕的女人”變成了“仇視兒子的母親”。
“可是,我真的不覺得她有這么討厭你!彪m然沒有立場,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這么說,“我想我大概可以體會她的心情。因為她不想失去你,所以干脆當作沒你這個兒子!
孫時郁夾了片魚肉,遞到嘴邊,卻沒送入口,臉色甚至沉了下來。
她心里一陣不妙,猜想自己大概是說錯話了吧?果然,他放下筷子,不吃了。
“唔,我不是故意要惹毛你,”她急忙辯解,“我只是講出我心里的想法而已,真的不是要介入你的家務事……”
看著她手足無措地解釋,他一臉奇怪,“你到底在說什么?”
“你不是生氣了嗎?”
“我哪有?”
“不然你干么突然丟下筷子不吃了?”
“我哪有丟筷子?”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不吃是因為我剛從解剖室回來,那是一具浮屍。你想看看嗎?我可以把照片分享給你,我就不信你看了之后胃口能有多好!濒~的味道讓他差點吐出來。
“不用了,謝謝……”她低下頭,一臉尷尬。
然而她那過度在意的反應卻令他暗喜,忍不住露出了淺笑,道:“好啦,不占用你的時間,我去二樓抱小翔下來!闭f完,他站起身。
“啊,等一下。”她也站了起來,“有個東西要給你!
當他還在納悶時,她從牛仔褲的口袋里掏出了某樣物品,然后走到他面前,攤開掌心。
那是一把鑰匙。
“……這是給我的?”
“當然呀!
孫時郁怔忡在那兒,一瞬間不知如何回應。這輩子除了女朋友之外,從來沒有女人會這樣突然把家里的鑰匙給他。
說直接一點,他連自己老母家里的鑰匙都沒有了,這要他怎么收下?
“你會不會太放心了點?”好歹他也是個男人吧?
她卻一臉滿不在乎!皶䥺幔课业木庉嬕灿幸话蜒,這樣你進出比較方便,不然萬一我在二樓畫稿子,沒聽到你按門鈴怎么辦?”
居然連編輯也有?!
“你編輯是男的吧?”
“嗯,然后呢?”
“然后?居然問我然后?”不可思議,這女人的神經都長哪去了,“難道你就不怕有個什么萬一?”
“哦,你是指那方面啊,”她擺擺手,把他的疑慮視作耳邊風,“不用擔心啦,那家伙根本不可能會對我——”
“不用擔心?”他突然靠了上來。
她吃了一驚,反射性往后退了幾步,直到抵上了餐桌桌緣。他并未停下,而是緊緊跟上,雙手將她鎖在餐桌與他之間。
男人的氣息撲來,侵襲了她的感官。
她嚇呆了,心跳驟然上飆,面紅耳赤,結巴道:“你你你你你……你現在是在干什么?”
“演習。”
“?”
“用你所有的力氣抵抗我!
“什么呀?”
“你說你不擔心,我現在就表現一下你該學著擔心的部分。男人真的想攻擊你的時候,你有能力反抗嗎?”
他那像是挑釁的表情激怒了夏光樺。
她先是抬手推了下他的胸膛,他不動如山,她再用點力,依然推不開他。最后,她握起拳頭槌打了他幾下,雙手卻反被他緊緊扣住,怎么樣也無法掙脫。
她慌了,他那超乎想像的力道令她內心狂亂,那結實寬厚的胸膛僅僅離她只有幾寸,他倆幾乎是相貼在一塊兒。
身體誠實地涌上一股羞人的悸動,她差點兒腿軟,甚至忘了掙扎。
這是害怕還是害臊?她根本分不出來。
抬起頭,一雙美眸氤氳脆弱地瞪著他,可看在孫時郁的眼里沒有恫嚇效果,倒是增添了不少誘惑。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的紅唇上。
若是現在低頭吻了她,會把她給惹哭嗎?或許會吧。
不愿意賭那個可能性,他先是放開了她的左手,然后輕緩地扳開她緊握的右手,取走了她掌心里的那把鑰匙。
“若有萬一,你沒有任何勝算!彼麅A身向前,俯首在她耳邊低語,“不過這把鑰匙我還是會收下。”說完,他放開了她的右手,退開了距離。
她紅著一張臉,心跳飛快、渾身發燙,頸側的肌膚依稀還殘存著他呼出來的溫熱。
不行,她需要一點空氣。
“我、我去把小翔抱下來!彼毙枰粋能夠令她自己冷靜下來的空間,于是,她找了個藉口,飛也似地跑上了二樓,好像那里是一個防空洞。
而孫時郁就是那個無預警轟炸她的人。
眼看已經凌晨一點了,區區一張草稿讓她心浮氣躁,畫了又改、改了再改,怎么畫就是不順眼。
最后,她索性把原稿紙給撕掉、揉爛。
睡在工作室的李建山被這豪邁的撕紙聲給驚醒,整個人跳了起來,一睜開眼就看見作者在撕毀自己的原稿。
“哇啊啊啊啊。 彼麘K叫,極具戲劇性地跪地抱頭,哭喊道:“天哪,你干么想不開?!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別撕原稿泄憤嘛,頂多我坐著讓你打就是了,何必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呢!”
他急忙撿回被她揉成一團又一團的稿紙,剝開、攤平……咦?上頭只有淺藍色的底稿線條。
“嗄?”
“你緊張個什么勁,”夏光樺翻了個白眼,睨著他,“原稿被我涂改太多次了,我重畫不行嗎?”
“呃,我以為你又……”
“以為我怎樣?”
“我以為你又哪根毛不爽了……”愈說愈小聲。
“我的確是很不爽。”
“。俊边真的是呀?
幾個小時前不是還好好的嗎?就算兩老一小在隔壁吵得幾乎掀了屋頂,她還是可以心平氣和、掛著微笑坐在工作桌前認命趕稿。
豈料他不過是偷偷小睡了一下子,醒來之后就風云變色、人事全非,仙子變成了巫婆,公主變成了壞皇后。
“所以是怎么了?”
她鼓著腮,悶不吭聲。
那該死的男人,沒事做那什么見鬼的“演習”,把別人的心思攪弄得一團混亂,這要她怎么靜下心來好好畫稿子?
還說什么萬一她被男人攻擊……嘖,又想起了那股淡淡的男人氣息,她不可避免地又覺得一陣耳熱。
她忍不住瞟了眼身旁的李建山。“欸,我問你!
“蛤?”
“我當初給你鍮匙的時候,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
“嗯哼。”
“謝天謝地,我終于不用在門口按二十分鐘的電鈴!
“……”怎么辦?她手癢。
“干么?這跟你的不爽有啥關系?”
“剛才小翔他爸來,我拿了備分鑰匙給他。我說,這是以防萬一我在二樓畫稿子沒聽到他按鈴,他可以自己開門進來!
“嗯,然后呢?”
“他好像……嗯……不太高興!碑斎凰虚g省略了很多這樣那樣,令人臉紅心跳的示范過程。
李建山聽了眉頭深鎖,雙手環抱胸前,盤坐在工作桌旁,面色凝重地沉思了老半天,才開口問了句,“他知道我也有鑰匙嗎?”
“知道啊!
“哦,那大概就是那樣了吧!
“欸?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他為什么不高興?”
她搖搖頭。
李建山嘆了口氣,拿出自己的鑰匙串,將屬于她家的那一把給解了下來,交還到她的手上,“原因就是你給我的這把鑰匙!
她茫然盯著掌中物,好像突然理解了什么,卻又不是那么的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