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過去的回憶如同老電影,一幕幕在腦中掠過,那些不堪的過往,像把利刃似,反復劃過她心頭那道不曾愈合的傷口,一遍又一遍,將那早已殘破不堪的心再度割得鮮血淋漓。
她所擁有的幸福太短暫,痛苦又太深長,在美國的七百多個日子,每每想起他對她的恨意,她都以為自己熬不下去了。
而現在,那痛楚像是蔓延至了全身,身體仿佛被人拆散后又重組,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困難。
她微弱的喘息著,身體很累,很想再多睡一會,可是全身上下那劇烈的疼痛卻迫使她不得不清醒。
她掙扎許久,好不容易才睜開眼。
白得刺目的天花板令她眼睛生疼,有好半晌她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姐,你終于醒了!币坏朗煜さ呐暯腥轮挥X身下的床被人撞得震了下,觸動她的傷口,可她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
“怎么樣?感覺還好嗎?”羅如?蓯鄣哪樀膀嚨爻霈F在她正上方,神情激動。
她迷惑的瞧著許久不見的妹妹,好一會才想昏迷前發(fā)生的事。
對,她現在是楊如芳,是鄭玉倩收養(yǎng)的女兒。
對了,她出車禍了,就在剛回到臺灣,走出機場時,所以她現在人才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她還記得,對方是有預謀欲置她于死地的,所幸她及時閃了下,才避開正面沖擊。
當她摔落在地上時,人還有意識!
疼痛的感覺啃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當時她咬緊牙關,忍著痛楚將妹妹的聯絡方式告知了目睹車禍現場的警察,并要求他們將她送到這間友人開設的醫(yī)院。
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她的腦袋仍清楚的知道--不能讓楊家的人知道她現在的狀況,不管是友是敵。
這兩年來干媽將她保護得很好,而且因為她人在美國,所以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作風狠戾的養(yǎng)女,可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
這次她回來的事雖然沒有刻意保密到家,但對方居然能查到她的班機,還知道她的長相,顯然一定是熟人泄露出去的,在這種時候,她絕不能讓任何一個楊家人找到她……
“姐?”羅如希纖白的手在她眼前晃啊晃的,喚回了她的魂。
楊如芳瞧著許久不見的妹妹,心情有些激動。
如希比她出國前要豐滿得多了,顯得更加明艷動人,想來這兩年過得不錯。
她感到又喜又悔。
喜的是妹妹日子過得很好,悔的是自己這兩年來沒有陪在她身邊。
怕她做的事會連累到妹妹,這兩年來她都不敢跟如希聯絡,姐妹倆頂多通通電子郵件,連電話都很少打。
她甚至還騙如希說自己到美國是去讀書的!
此刻姐妹相見,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想念她。
“如希!彼肷焓秩ッ妹茫墒鞘謪s像灌了鉛似的,全然提不動。
羅中希像是看穿她的意圖,連忙伸手緊緊握住她。
“你千萬別亂動!醫(yī)生說你身上多處擦傷,還有骨折什么的,在還沒好之前一定要多休息!
“嗯!彼⑽Ⅻc頭,也知道自己現在情況很糟。
“你要不要再睡一會?我讓醫(yī)生開止痛藥給你打個針好不好?”見姐姐臉色慘白,羅如希的心也很不好受。
“好,麻煩你了。”她虛弱的道。
楊如芳知道自己不能逞強。
她必須快點把傷養(yǎng)好,才有辦法應付接下來的戰(zhàn)役。
那些人既然敢明目張膽的在公開場合對付她,想必也是狗急跳墻了。
這未嘗不是好事,接下來她只要使些小手段,就能夠輕易讓那些人自投羅網,再也威脅不了堯修。
當止痛藥在她體內產生效用,緩解那椎心的疼痛時,楊如芳疲倦的合上沉重的眼皮,再度陷入昏睡。
接下來的幾天,她除了在第二天打電話跟李秘書說自己有點私事得處理,必須暫時消失一陣子外,就再也未跟公司的人聯系。
她知道自己得專心養(yǎng)傷,公事能不碰就不碰,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康復。
這兩年來,她巧妙的利用干媽手中的資源,重重打擊了楊堯修那些北妹以及楊興宏的各房太太。
一方面,她將楊氏食品經營得有聲有色,亮眼的成績讓楊興宏也不和不對好這個元配不顧他的反對,硬要收養(yǎng)的女兒另眼相看,從最初的反感,到后來直言欣賞,甚至想到美國見到她一面,最后被鄭玉傅擋下來才作罷。
另一方面,她挖出其他楊家兄弟所經營的公司內幕,放出公司挹注鉅資虧損的消息,趁著股票大跌之際,暗中調動資金大量收購股份,并籠絡股東,聯合股份較少,在股東會里往往被壓得死死因而心生不滿的楊家遠親,反正威脅利誘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只求能在最短的時間坐大。
最后她利用楊家兄弟姐妹間的猜忌不和,巧妙的離間,使自己在幾個月前的幾個楊氏子公司董事會改選上,以黑馬之姿取得董事長之位。
楊氏是家族企業(yè),除了旗下各間子公司,總公司的股份主要在楊興宏和楊堯深手上,她千辛萬苦做了這么多努力,就是為了爭取總公司的經營權,她做得非常成功,目前楊興宏這一家第二代當中,她握有最多資源。這次回來,便是為了要將所有事做個了結。
這段在醫(yī)院休養(yǎng)的時日,是她兩年來放過最長的假,她特別把握了這個跟妹妹相處的機會,好彌補那兩年的空白。
兩年不見,盡管影響不了她和妹妹十多年相依為命的情感,但時間畢竟還是改變了某些東西。
當她見到自己所預設的最大假想敵--楊堯深,以妹妹的男朋友自居,出現在病房中,她的詫異和震驚可想而知。
楊堯深是堯修的堂弟,也是她目前名義上的“堂哥”。
他所經營的公司皆極為賺錢,手中又握有楊氏總公司近半的股份,聰明才智遠在堯修那些不成材的弟弟妹妹之上。
縱使如今的她握有大半楊氏資源,也還不敢與他起正面沖突。
幸好楊堯深比那群笨蛋有頭腦得多,不屑使下三濫的手段,使她過去在跟其他人交手時,不用擔心他這根芒刺。
但為了以防萬一,她仍決定對付他。
她讓人去查了楊堯深的底,意外的發(fā)現如希很可能是他最大的弱點。她卑鄙的帶走如希,再要他到這棟別墅來跟他周旋,逼他在如希和楊氏之間選擇其一。
本來以為他至少會遲疑的。
沒想到,她才試探性開口,他便毫不猶豫將手中所有楊氏的股份雙手奉上,以換回心愛的女人,令她瞠目結舌。
手中捧著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楊如芳的心情很是復雜。
那不只是股權讓渡書而已,同時也是楊堯深對她妹妹最深切的情感。
如此輕易就扳倒最難纏的敵人,如愿得到了經營權,可楊如芳的心中卻沒有任何成熟感。
她一方面震攝于楊堯深對于妹妹的深情,一方面也羨慕妹妹的好運,能被心愛的男人如此均屬的深愛著。
她默默瞧著那頭也不回離去,一心急著快點見到心愛女人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這樣也好……”她苦澀的低喃。
至少,她們姐妹當中,有一個人在楊家男人身上找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