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再笨也聽得出事有蹊蹺!胺畔聭炎u哥!
“曉笙,聞公子累了!
“哥哥沒告訴我的是什么?明知卻瞞著我的是什么?”
在她面前,初次感到為難。“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是純粹不想讓我知道,還是料定我聽了會后悔?”
“兩者都是理由!彼嘈。
不會吧?看懷譽哥這模樣,她不得不聯(lián)想起來……
兩年前競賽,寶貴坊因事棄權(quán),好幾個月后她才知道是藍沁坊拿回御店,至于靠哪套首飾奪魁,卻聽說藍沁坊直接把東西送入宮,不讓人賞……
她不敢相信,但仍聽見自己的聲音震顫道:“當(dāng)年來奪圖的……是聞家?”
聞懷譽哽咽。
“曉笙?我聞家……我爹娘……對不起你啊!”
“真是聞家……那么撞翻燭火……也不是意外?”
“是意外!是意外!我爹本來就只是覬覦紀姨的圖而已。藍沁坊當(dāng)了一甲子御店,被撇下來,面子掛不住啊!我爹是真沒想要紀叔紀姨死,而且他也因為愧疚,才早早把藍沁坊交給我接手。這回是我無能,把藍沁坊弄得又要被撤……我是真沒辦法了,加上傳出你是制師的消息,娘才說要把你娶進門為聞家所用……”
她聞言,身子搖搖欲墜,南若臨趕緊扶住她。
“紅玉,送聞公子出去,不論誰來都別再放行!
“啊!奔t玉開門請人。
聞懷譽雖仍欲留,但見紀曉笙撫額,一副傷心難耐,也不敢再打擾。
原本亂哄哄的內(nèi)室,在紅玉跟鐵石也走后,只剩兩人輕輕的呼息聲。
沒人看了,除了真心相信的他,沒外人了。
她失魂落魄地一直掉淚,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說了句:“都過去了!
她一愣,旋即哇哇哭得喉聲都啞掉。
“你眼力已經(jīng)不好,再哭會傷眼。乖,不哭!
“嗚——你壞!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卻不告訴我……嗚……”
他嘆氣,環(huán)住她肩背安撫。
“找到你之后的一個月,我?guī)湍闼奶幋蚶,不久便覺事有蹊蹺,動用南家人手去查,不久也就查清楚了。只是那時你情緒尚不穩(wěn),我只能先把這事壓著,然后……咳,略施薄懲。”
“嗯?”淚止住,吸吸鼻子!案绺缱隽耸裁矗俊
他掩嘴轉(zhuǎn)開臉,有些后悔當(dāng)時壓不住脾氣讓聞家損失大筆田產(chǎn)。
這兩年內(nèi)聞家無財力挽回藍沁坊頹勢,與他脫不了干系。
“一些錢莊常用手腕,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張大眼。為了爹娘,他耍了連自個兒也不愿提的伎倆嗎?對自家二老,他是真往心里擺……
她忽地摟緊他腰身,小小了他一跳。
“哥哥都替我報仇了,我就不……不再去為難聞伯伯!
“嗯。”指端別過柔絲,輕輕摟著!澳愕镆膊粫敢娔闩c他們撕破臉。”
他能猜出寬厚樸實的紀氏夫妻會如何處理這事,也料想得到他們不會愿意女兒染臟手,任何仇怨都絕非他們所望。但兩年前,見她乍失怙恃,脆弱如碎瓷,他實在心疼,益發(fā)地抑不住憤怒……結(jié)果,造成僅有的一回失控,為了她。
“小姐,要不要紅玉回南府拿些冰塊來呀?您眼睛還是好腫呢!
“不用了……”紀曉笙有氣無力道,邊拿著浸冷布巾敷眼,懊悔自己鬧得太過,哭得聲如老嫗,這要幾天才會好?哼哼唉唉,一天就這么荒廢,圖都沒畫!
“小姐還在哭么?”
“沒有了,就是昨日哭得太厲害,喊著頭疼、不舒服!奔t玉細聲回話。
“嗯!
細細交談自門口傳來。
頂著紅腫魚眼,紀曉笙現(xiàn)身,努力展現(xiàn)精神,卻仍慘淡。
“哥哥別擔(dān)心,再過幾日眼睛就消腫了,只是樣圖恐怕要再晚點……”
南若臨淡笑,揚顎點過她與紅玉。
“你們倆互換衣衫吧,等會兒出門!
“出……我臉色這般難看,出門很嚇人啦!何況想綁我的人可多著……”
他又笑!澳愦嚴镱^,別出來就行!
她噘嘴,南若臨含笑輕敲她頭,給她三刻鐘準備五天份的行囊。
半時辰后,紀曉笙依紅玉教導(dǎo),垂頭像個小婢似跟在南若臨身后上車。
駕車的是鐵石,但紅玉沒跟上,被南若臨命令先回南家,至于馬車則是外頭租借,無南家紋飾。
“唔,神神秘秘地,究竟是要去哪?”她問,南若臨卻笑而不答。
馬車晃啊晃,出了京西城門又往南行兩天。
直到走上一條只有兩道轍痕的碧茵小徑,她才曉得要去紀家墳地。
一到三歧坡,紀曉笙兩汪熱淚又來。
南若臨由她去哭,先到墓前恭謹?shù)睾鲜虬荨?br />
見他如此,她吸鼻子收淚,與他一同拜完后,兩人齊挽袖除草。
“哥哥怎么想帶我來?”
“金虎園太熱鬧,不如這兒偏遠無人煙,安靜多了,你也好專意畫圖。”
為圖嗎?依他體貼,多半是想帶她來見爹娘吧。
就算冒險,他還是先要顧全她的心。嗚,他讓她又想哭了……
南若臨感懷地盯著墓。
“雖然緣分不夠,但你爹娘給了我機會。南家庶子的身份無法施展,只能待在錢莊為大哥做事,然而做得再久,費再多心,主事位置永遠不會是我;你爹娘清楚這些,所以找上我。他們兩位耐心與我琢磨,對我真誠以待,信付不疑,這知遇之恩,實在叫我無以回報。”
“哥哥還真是重情重義守約定啊……”雖然動容,卻備感委屈。
因為爹娘,他來找她,可什么時候他才能忘了恩義,用另種眼光看她?
這小媳婦語氣,讓他不禁把目光轉(zhuǎn)到她身上。
“曉笙你……”
南若臨話說一半,霍地瞇眸抬頭。
“怎么了?”紀曉笙順著看過去,目瞪口呆。
遠方林里射出一團黑物,正咻咻往這飛來,依那越近張得越大的形狀看來,像是——
網(wǎng)子?
半畝田大的巨網(wǎng)猝不及防落下,連離墓遠些的鐵石也一并被罩進網(wǎng)里。
南若臨只能先護住她,撐肘抬起身子,被巨網(wǎng)重量沖擊得有些暈眩。
“……曉笙?沒事么?”
紀曉笙鉆出他的胸懷,一瞧頭頂黑網(wǎng)忍不住啐罵:“一定是哪家鋪老板指使的!不去好好鍛煉金銀寶石,追來搞這捕魚的行徑干么!”
見鐵石抽刀割網(wǎng),割得臉色紅脹,南若臨不禁擔(dān)心。
“割不開嗎?”
“是。這看來像江湖專事找人的五湖眾所用的捕人網(wǎng),韌性十足,一般刀劍不易破壞!
“連江湖人都請來……”南若臨神色略緊,沒想到竟有人對紀曉笙執(zhí)著至此,他太低估御店引出的貪婪人心。
“那、那怎么辦?”她哀哀叫。
“別慌。等會兒他們要什么,都答應(yīng)下來就是!
南若臨肅穆望向林邊,走來的幾人除了藍衣面生漢子外,還有就是珠光寶氣、非綾羅綢緞不穿的盧老板。
紀曉笙頓時來氣。
“又是盧老板!您不好好在家養(yǎng)胎,還想做啥子?”
盧老板聽了,肥碩下巴抖了抖,努力縮回挺出的十月大肚,不見減小后更怒。
“哼,姓紀的丫頭愛逞口舌是吧!來!把那女的抓出來!其余的扔江里喂魚!”
“這不行!睘槭椎奈搴婇T人道:“五湖眾只找人,其余不管。何況您把南家二少扔入江,南家當(dāng)家絕不會坐視不理,屆時您的第一珠寶鋪恐怕逃不過糾纏!
盧老板冷顫,知道這句糾纏還算客氣。依南大當(dāng)家的厲害手段,只怕帶著一家人逃到天邊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咳,那至少也得把人綁起來!
為首的冷毅漢子點頭,讓門人點麻穴綁人再收起大網(wǎng),確認三人只能聽?wèi){盧老板發(fā)落。
“余下事情可與五湖眾無關(guān)了,還請諸位記住。至于尾款,過幾日會有人上門去收,盧老板可要準備好!
盧老板點頭應(yīng)好,也沒敢多惹江湖人。
“喂喂,這太過分了吧!萬一我們被殺,幾位大哥以為能逃離刑責(zé)嗎?”
為首的門人緩緩側(cè)首。
“本門安危,不需姑娘掛心。”冷酷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紀曉笙氣呼呼。
“百年前戰(zhàn)亂,皇家還請過五湖眾幫忙尋找流落民間的皇族,他們與各處官府交好,尋常人奈何不了他們的!蹦先襞R持靜道。
“就因為他們,我們得當(dāng)俎上肉?官府不拘束五湖眾,根本是草菅人命——”
“哼,這就是權(quán)勢!你這丫頭既然知道出逃無望,早點兒乖乖聽話吧!若肯答應(yīng)為我畫圖,我保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若不肯……嘿嘿嘿……”摩拳霍霍,一副饞樣,肥短食指勾起她下顎。
“早就聽說你長得標致,這樣一看,還真是個美人兒啊……”
紀曉笙怒瞪,張口一咬。
盧老板哇哇慘嚎,痛得肥臉猙獰,一巴掌要揮過去時,紀曉笙才為了閃躲松口,那手指已像剛灌好的新鮮肥腸般紅通通。
“呸!好惡心!”紀曉笙不住地往一旁干咳。
盧老板見狀,更怒紅了眼,提腳踹來,落在橫撲來的南若臨身一上。
南若臨劍眉皺起,俊面略有疼痛,但仍是堅毅道:“盧老板若……咳,傷了曉笙,她如何制圖?再說,我要是出事,我大哥也不會善罷罷休。您要的只是圖,實在不必為此犯上南錢莊又吃上官司。”
“哼!你愿意把這娃娃的圖都讓出來?”
“不行!我不要!”紀曉笙不滿地噘嘴。
“噓,別亂來,交給我就是!蹦先襞R坐直,正色剖析:“如曉笙說的,春曉閣仍要做生意,圖不能全交給盧老板。但依我推測,您接連兩次找上曉笙,為的應(yīng)該是御店競賽。若是如此,在接下來日子里,曉笙會全心制圖,您可自其中挑走一幅!
盧老板挑眉!澳銈兇簳蚤w也要參賽,哪可能任我把好的圖挑走?”
“盧老板有所不知,曉笙所畫的款樣幅幅精采,制作也極難,您挑得走,還不一定能做得出。況且失了一幅,春曉閣損失并不大,就算因此輸了御店競賽,也不過是繼續(xù)眼前的日子。再說春曉閣立號兩年,經(jīng)驗不足,要接皇家生意的確勉強,此次參加是姑且一試,還不敢妄想與各大鋪子爭奪。”
“哼,聽來倒像是為了平安啥都不顧啦!北R老板橫眼過去。
南若臨適意淡笑!傲舻们嗌皆,不怕沒柴燒。方才所言盧老板若同意,還請放了我們,繳圖期限前再來金虎園挑圖便是!
“你當(dāng)我不知你會把好圖樣藏起來?”睥睨哼了哼。
“這樣不行,紀家丫頭得在我眼前畫圖,干脆就在我店里頭畫,所有圖我都要先瞧過!
“盧老板,把圖給你,我們已經(jīng)夠委屈羅,再把我鎖在第一珠寶鋪,根本是罪上加罪,你想蹲牢?”
盧老板獰笑!斑@倒是提醒我,競賽結(jié)束之前千萬不能放你走,免得你不安分,把我的罪狀泄漏出去!
“唔!奔o曉笙簡直想咬掉自己舌頭!拔、我說笑的啦,而且……春曉閣都報名了,我卻沒去露臉,負責(zé)的秋公公一定會覺得奇怪,說不得……說不得還會找人查!
“曉笙說的沒錯!蹦先襞R肅容!跋氡乇R老板也聽說過,因李太夫人之故,秋公公日前已來過春曉閣。既有上頭交代,競賽當(dāng)日秋公公對春曉閣勢必會格外注意,若負責(zé)制師不出現(xiàn),恐怕會引人揣想,如此于盧老板也不利。還是依我所況,我們給圖,您放人,咱兩方約定好,都別泄漏此事;至于競賽,就以兩家?guī)煾档氖炙嚊Q高下,如何?”
“鬼才信你會這么好心!”粗魯提起紀曉笙!斑@女娃我?guī)ё,競賽那日再放人,若敢去報官還是領(lǐng)人來,我就讓人先往她咽喉劃一刀!聽清楚了沒!”
“哥哥!”她驚惶求助,卻見南若臨青著臉,沒有任何舉動。“哥哥?”俊面猝然沉痛,在她掙扎不肯被盧老板拉走時嘶啞道:“聽話,別做傻事!
“可是……”
“就當(dāng)在家里一般畫畫兒就好,乖。”
“我不要!”扭著身軀,她急切懇求:“盧老板,你要什么我都給了,請別……別……”別讓她與他分開啊。
水眸汪汪,卻是沒敢把話說全,守了兩年的邊筑,轟然垮下。
南若臨見她凄惻,那情愫真切直白,不禁神思一震,眸里掠過雜然顏色。
盧老板瞧出不尋常,嘿嘿笑兩聲,更知不能放了紀曉笙,拽著她道:“還不快走!”贏下御店后就算被鳴鼓提告,只消咬定是春曉閣不服輸冤枉好人,再去賄賂官府,耍耍御店威風(fēng),多半可安然無恙。
哼!從此第一珠寶鋪如日中天,有皇家撐腰,還怕南家那個領(lǐng)頭!
“不快走做啥子!快!”
“等等!我哥哥……至少解了他們身上繩子!”
“入夜以后,自然有豺狼虎豹來替他們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