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綠帽牛大夫果然戴得又痛又恨啊!澳姷綆覀儊淼哪俏猾C戶大哥,就啥也不顧地沖去打人,還是我相公阻止,您才沒把人殺了呢!”
“俺又、又犯病了……傷了穗兒還不夠……唉!諸位幫了俺,有沒有啥是俺能幫上忙的?盡管說。”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聽聞大夫醫(yī)術(shù)卓絕,內(nèi)人眼睛喪明,正想請大夫一救!
“啊?噯,俺都說了不是大夫,那是外頭人亂傳!俺是個種地的,只認(rèn)識草木,一些人受俺幫忙,胡亂便叫了俺大夫,不能信哪!
忙和半天,找到的竟是農(nóng)夫?
南若臨挑眉,“京里有人極推崇牛老大夫,您應(yīng)當(dāng)不只這本事?”
“俺就真只會這個,除非是有人幫忙診,告訴俺是哪類癥頭、需治哪類病癥,那俺還能想些可用的草藥。那些藥一般人都不大知道,有的藥性不錯,或許是這樣才會有人要你們來!
南若臨沉吟!澳强傻迷僬椅徽嬲t(yī)術(shù)的大夫!
紀(jì)曉笙懸想,忽道:“老先生聽過一位姓盧的大夫嗎?”
“盧?唉呀!盧老弟!俺曾與盧老弟結(jié)伴同游一年,他那手醫(yī)術(shù)人人說是閻、閻王……怒什么來著?”
總算找齊了!她欣喜接口:“閻王怒么?他厲害到能跟閻王搶命?”
“閻王怒?好像就是這詞兒!這也是外頭封給他的,至于真假……盧老弟有些病癥擅長,有些也沒能救活,難說啊。”
“請問盧大夫如今人在何處?”南若臨穩(wěn)臉色,暗暗抓住她。
她回握,忐忑盡現(xiàn)。有救了,她就快有救了!
“盧老弟這時節(jié)還在南海捕魚,到這兒至少得要一個月后。”
南若臨微愕!翱,敢問……盧大夫可是漁夫?”繼牛大夫是莊稼漢后,他得接受大夫可能另有所長的事實。
“不不不!盧老弟是真的以看病為業(yè),每年會去南海是要捕一條大魚,他師父跟他說那魚的眼骨鱗肺入藥能治百毒、破百病,他才想捕條瞧瞧,不過九年來只見過魚浮水瞪他一眼……”
“哈哈!那魚是在嘲笑他吧!彼Φ梗涇浺涝谀先襞R身上。
他扶住她,仍是凜昂!澳f盧大夫一個月后來此,可是每年捕完魚便會過來?”
“是啊,他每年都要跟我抱怨沒捕到魚!
“?那萬一抓到,他還來不來?”她問。
“來!當(dāng)然來!沒人聽他炫耀,他光自個兒樂,多無趣哇!你們?nèi)羰且人上仍诎尺@兒住下,算是報答你們沒讓俺傷人。不過,俺先說了,俺這兒破屋爛瓦,水要自個兒燒,菜要自個兒種,柴要砍屋后的……”
“沒關(guān)系,這挺好玩兒。我們自個兒來,牛大夫不必管我們.”
“那就打擾大夫了。”南若臨拱手一揖,右臂還掛著個滿口應(yīng)承、養(yǎng)尊處優(yōu),啥都不會做的大包袱。
紀(jì)大包袱隨他動作也跟著點頭,卻與直起身的他撞在一塊,一個摸腦后,一個捂鼻子,還是南若臨先會意過來,喊了她的名。
她沒事的,不過是撞了一下有點疼,他急什么?
唔,唇上怎么濕濕熱熱?伸手,卻有人更快以袖來拭。
“別碰,是血!
血?她流鼻血了?
“快去拿俺的川七根!就在屋里,叫穗兒開藥閣取一些來!”
鐵石聞言疾去。
“頭別仰,那臟血吞進(jìn)肚里不好。俺瞧盧老弟處理過,只要一直捏著鼻骨,血就會慢慢止住,心急沒用啊!
“聽到了吧?沒事兒!奔o(jì)曉笙鼻音濃重,還是笑。
“別說話!蹦先襞R面色凝斂!凹t玉,叫鐵石快些!
“!”紅玉快步走去,才到門口,牛穗兒就不甘不愿地被鐵石拉來。
“穗兒!快快快!這位夫人流血了,你快把川七根拿來!”
牛穗兒冷冷瞪過,渾然不覺有啥好救,哼了哼就要走。
鐵石張臂橫擋,她瞪,目光火辣螫人。
“鐵石,不得無禮!蹦先襞R讓紅玉幫忙接手照料。
紀(jì)曉笙也自己捏住鼻子,聽見他道:“牛姑娘要如何才肯施藥?”
牛穗兒眸里不帶同情,瞟過他右袖暗紅,又要走。
他一急,扣住她左腕!肮媚锶绾尾旁敢鈳兔?”
牛穗兒回頭,就見紀(jì)曉笙拉住他。
“算了啦,牛大夫說會慢慢止住,她不肯幫忙也沒關(guān)系!
“你在流血!笨±拭寄课⑼矗砰_牛穗兒,改拂過她粉頰沾到的淡紅血痕。“紅玉,擰濕布替夫人擦擦!
“啊,就來!蓖忸^恰有涌泉可用。
“哼!币娂t玉真去弄布,牛穗兒撇嘴,轉(zhuǎn)身欲走時南若臨又喊來。
“牛姑娘如何才肯幫忙?”
沒得命令,鐵石沒舉臂,但依舊擋在門前不移。
這個堅持,后頭那個也堅持,牛穗兒煩了。這女人會痛,會流血,但是再痛、流再多血,有比她好好一條腿斷了接不回還難受嗎?
“不過才幾滴血,自己會止住!
“請姑娘賜藥!蹦先襞R依舊一句,定然不肯退讓。
牛穗兒略帶瘋狂吼道:“煩不煩啦!鼻血又不會流一輩子,緊張啥?”
紀(jì)曉笙笑,鼻音濃重。“我是他妻子,他舍不得看我流血嘛!你就當(dāng)日行一善,不好嗎?”
“我偏不善!你又怎地?再說夫妻又如何?你哪時被休都不知道,要不等老了也會失寵,再接著便要耐不住寂寞紅杏出墻!”
“喂喂,聽你年紀(jì)頗小,嘴怎么這般壞?就算是腳……唔唔唔……”
南若臨替她好好捏住鼻子!皟(nèi)人口無遮攔,請姑娘莫怪!
“你倆情意倒好!崩浜,打定主意為難!拔业频拇ㄆ吒煌谝话,是自西南黃地取得,經(jīng)九蒸九曬,極為珍貴,你要我為了一個小毛病取藥,得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才行!
“姑娘請說。”
“好!很好!”真是干脆得氣人!澳愎蛳掳桑
南若臨揚(yáng)眉“這就是姑娘賜藥的條件?”
“別理她!她不過是見不得人好——”嘴被捂上,熟悉的厚掌要她不要說話,可她哪能讓他受辱!
牛穗兒瞪她一眼,驕傲地?fù)P起下巴!澳悴皇且坏窝采岵坏盟鲉?那要你跪,應(yīng)當(dāng)很容易!”
他笑。“是很容易!睆娜萘门,當(dāng)真跪地。
“你、你……”氣煞人!真真氣煞人!
南若臨爾雅道:“忽來打擾,惹姑娘生氣,是我們不對,但我在此也要感謝姑娘。”
牛穗兒跳開,果然是遇到瘋子!
“內(nèi)人眼盲,我要負(fù)一半責(zé)任。自她失明后我內(nèi)心煎熬,而今一跪,倒是如愿以償。”溫柔笑笑。“所以……還請姑娘守諾賜藥。”
紀(jì)曉笙低泣。果然,他仍在懊悔讓她畫圖和劉大夫的事,他怎么那么傻!
“嗚,哥……”摸不到他,是紅玉領(lǐng)她上前幾步才觸著了他肩頭。
南若臨仍跪著,牽過她手讓她站到跟前,額頭輕抵著她肚腹嘆氣。
“嗚嗚……”嘩啦啦正在下雨。
“你還要看我不是?別哭,保著眼睛!
“嗚嗚……”仰面不讓淚流出,可鼻血卻倒流!皢鑶鑶鑶琛
“唉!蹦盟龥]辦法啊!八雰汗媚铮瑒跓┝,藥……”
“隨你們?nèi)!”牛穗兒撇嘴,將藥閣鑰匙扔下地走人。
牛大夫趕忙去拾!皩Σ蛔⊙,她性子就這樣。俺去配藥,你們等會兒!边呁魑萑,邊想哪幾味藥可用。
“方才是撞著才見血,那就要止疼化瘀,除了川七還有啥呢……”
片刻后,吳老御醫(yī)推薦牛大夫的原因他們總算懂了。紀(jì)曉笙與南若臨各服下川七與異花混合的藥汁,半晌后不但血止,甚至南若臨后腦腫處也消失無蹤。
“對了,幾位既然要留下,有些事得要知道才好。那個……說來慚愧,穗兒的腿是俺妻子離開后,俺初發(fā)狂癥時傷的,穗兒從此恨極俺,足不出戶。俺知道這全是俺的錯,不敢要她原諒,不過請各位別提她傷腳,有任何得罪之處就多擔(dān)待;如果看到她……她對俺吼,就當(dāng)沒看見,千萬別數(shù)落她,她會更不高興的!
是夜,紀(jì)曉笙側(cè)臥在丈夫身旁,枕著他臂舒懶道:“牛穗兒很討厭她爹呢!
“她年紀(jì)小,大了以后便會懂,只是怕會比你難些了悟!
“怎么扯上我了?”
“一些苦楚,曉笙睡一覺便過,牛姑娘性情卻執(zhí)著,不愿放下,所以才懷恨憤怒!
“唔……聽來好像在損我哪。不過沒關(guān)系,穗兒比我可憐多了,她六歲就受傷,至今沒好,哪像我吵吵鬧鬧活過十七個年頭。”
他笑!澳闵岵幌率郎虾猛娴氖拢粽孀孕⊙勖,性子怕也會與現(xiàn)在無異。牛姑娘要有你一半傻氣,受的苦會少些!
“傻……對啦,我就是沒心眼,不懂得煩心。不過穗兒受傷,牛老應(yīng)當(dāng)也想過要醫(yī),他與盧大夫又是朋友……穗兒沒好,恐怕就是他們連手試過但仍不行吧?”
彎月唇瞬抿成線!啊銜䴖]事,別多想!
她嘻嘻笑!拔冶揪蜎]事兒嘛,要不怎么還躺在你身上壓垮你?”
“我不會被壓垮。”
“是喔,哥哥能頂天嘛!你在南錢莊跟春曉閣忙慣了,可以后要也那般操勞,眉毛不知會不會像牛老那樣呢!紅玉說他的眉灰灰白白,樹須那樣垂下來,看來就是和善老先生的樣子,偏偏會突然發(fā)脾氣……”
“我就算老了,也不會亂發(fā)脾氣,曉笙不必?fù)?dān)心我同牛老一般!彼麚徇^她眼邊,這空洞眼眸,每看一次,絞他心一次。
“你記清了,你的眼睛里,必須裝著我!
“嗯?現(xiàn)在沒裝著嗎?我以為吳御醫(yī)說眼睛其實還能映出東西,只是里頭壞了,我才看不見!
“它映著,只是現(xiàn)在映出的我是死的,你得讓他活起來!
她心頭一顫。到底是說因為她眼有疾,連帶他的映影死氣沉沉,還是說他哪個地方傷了痛了?
“哥哥別嚇我啊,這種玩笑我禁不起的……”她沒法照顧他,看不到他哪里在疼啊。
“我不說!睖仨,拉她手到自己面上!皝,你不是能在心里畫圖嗎?你畫,我想瞧你怎么畫我。以后天天畫,就能牢牢記住,連我長多少胡渣子你都能知道!
“我可沒那么厲害。再說了,圖在我心里面,你看不見,我看不見,兩相無對證,誰知道是畫丑了還是畫歪了……”
“你想我,怎可能把我畫丑!
她一滯,鼻頭好酸。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想他,知道她覺得他模糊,知道她不安,怕要忘卻他。
她看不見,但他摸透了她的心,透徹看著她。不必她去見,他會費(fèi)心讓他的身影踏實難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