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是得了急性胃炎,加上她空腹血糖太低才會昏迷,我們幫她打了點滴,等她睡飽了會自己醒來,請問你是病患的親屬嗎?」病房中,醫(yī)生簡要地說明舒亦庭的病情。
聽完后,傅書緯原本著急的心漸漸緩和下來。「我是她的上司!
醫(yī)生聞言馬上皺起眉,「急性胃炎有時是壓力造成的,你在工作上是否給她太大的壓力了?另外,根據(jù)檢查的結(jié)果,我判斷她可能常常空腹,然后再大量進食,若她真有這種惡性循環(huán)就不能再繼續(xù),因為如果再嚴重下去就要胃潰瘍了。」
心情隨著醫(yī)生的話七上八下,他略感愧疚,「是我的疏忽,我以后會注意的!
他雖然堅持每天送她回家,卻忽略了她有沒有準時用餐,他早知她的倔強,就算拚死也要完成工作,餓翻了也不會吭一聲,他應該多注意的。
「好了,病患醒來后,可能會嘔吐或腹瀉,可以讓她多喝點水,等她不覺得疼痛,癥狀減輕時,再開始吃一點流質(zhì)食物。」
「謝謝醫(yī)生!」他目送醫(yī)生離去,直到他特地為舒亦庭爭取的單人病房門關(guān)上后,才小心翼翼地撫上她慘白的臉蛋。
「我該拿你怎么辦?」即使是責備,也聽得出他濃濃的不舍,「你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怎么行呢!」
接下來的一整夜,他都只是癡癡地凝視著她的睡容,并握著她的柔荑像是要給她力量。由于這是自相逢后她唯一不抗拒他的時刻,所以他不禁深深地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他就這么陪在她身邊,直到天光大明。
一早,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趴在床邊小憩的傅書緯驟然清醒過來,回頭望向來人,竟是他想都想不到的楊經(jīng)理。
「你怎么會來?」在他平和的話語下,隱隱約約帶著一絲敵意。
但楊舜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此時他已顧不得眼前的年輕人是自己的上司,蹙眉焦急地問:「是總經(jīng)理告訴我的,小庭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總經(jīng)理?驀然想起昨夜警衛(wèi)替抱著庭庭的他打開公司大門叫計程車,傅書緯心想或許警衛(wèi)已向總經(jīng)理報告過,然后總經(jīng)理再轉(zhuǎn)達給楊舜的吧?但……「總經(jīng)理為什么會叫你來?」
一向態(tài)度和善的副總何時變得如此咄咄逼人?楊舜呆了一下,不過眼前那不是最重要的!改氵沒說小庭怎么了?」
「急性胃炎,加上血糖太低才會昏倒。」他仍戒備地看著他。
「這丫頭,等她醒來一定要好好罵罵她!怎么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楊舜又是嘆息,又是心疼,「這陣子企劃部丟給她一堆工作,再加上原本副總室的事務(wù),依她的個性,一定是卯足了勁,不吃飯也要盡快完成,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會病倒的!
「以后我會幫她,我也會盯著她吃飯,不勞你費心!闺m沒有一點憤怒的模樣,但傅書緯冷冷的語氣里卻透出一股凜然。
又莫名其妙地被射了支冷箭,楊舜明白過來,擔憂的神色也和暖下來,「副總,小庭沒有解釋我和她的關(guān)系嗎?」
「什么『關(guān)系』?」這兩個字聽起來十分刺耳。
「她是我的干女兒!蛊骋姼禃晸P高的眉峰,他更進一步的解釋,「是真正的干女兒,沒有任何曖昧關(guān)系,她叫我老婆也是叫干媽。」
沒想到事實竟是如此,傅書緯不禁一愣,「她為什么不說?」
「因為她太好強了,而且……太在乎你誤解她!箺钏茨鐞鄣叵朊嬉嗤サ念^,卻在傅書緯尖銳的目光下停手!改悴挥眠@么提防,她敬我如父,我們夫妻倆是因為心疼她辛苦的過去,才會在十年前收她做干女兒,對她特別照顧,或許公司里有人眼紅,才會傳出不好的流言!
「你們可以澄清!瓜氲剿芰诉@么多委屈,還要被他誤解,傅書緯霎時有說不盡的自責。
「我們都解釋過了,總經(jīng)理也清楚我們的關(guān)系,不過嫉妒小庭的人仍不斷用各種流言攻擊她,她解釋到后來,也好強地不愿意再多說什么,只會在我面前輕描淡寫要我別在意,唉,她的倔強有時真令人擔心!
「你說的沒錯。」連他都好想狠狠地打她的小屁股!傅書緯相信了楊舜的話后,馬上起身深深地鞠躬,「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誤會你和庭庭,請接受我的道歉!
楊舜笑著搖手,「這不能全怪你,小庭她故意誤導你,她也有錯。」
傅書緯也隨之一笑,彼此原本針鋒相對的氣氛,因一個病懨懨的小女人而熟稔起來。
誠如楊舜所說,他和庭庭或許就是因為太在乎彼此,所以反應才會那么大,而不夠坦誠的結(jié)果,就是讓雙方都付出了代價。
「我想出院后先讓小庭住到我家休養(yǎng)一陣子吧,我老婆會照顧她的!箺钏刺岢鼋ㄗh,他怕再讓她自己住下去,她會餓成木乃伊。
「不用通知她母親嗎?」
「小庭她母親……不會理她的!固岬剿募彝,楊舜深嘆口氣,「你離開這么久了,或許不清楚小庭的狀況。她母親要小庭高中畢業(yè)就賺取家用,而她為了要念大學,就到我老婆的店里打工,所以晚了一年才人學!
聞言,傅書緯的臉色漸漸沉下。
楊舜則繼續(xù)道:「她考上大學之后就自己搬出來住,然后兼了好幾個家教,晚上還繼續(xù)在店里打工,才能應付她母親金錢上的需索。」
「所以這幾年,她的家人都對她不聞不問?」傅書緯雖問得冷靜,但他的神情卻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弟弟和她還不錯,但礙于她的母親,所以無法常常聯(lián)系。她母親老是說她拋家棄母,逢人便埋怨她不孝,天知道她每個月都匯錢去供養(yǎng)母親,原本她還要支付亦揚……就是小庭弟弟的留學費用,最后是他堅持自立更生,才讓小庭的負擔輕松一點!
越聽越覺得心擰在一塊兒,傅書緯幾乎有種窒息感!溉绻以缫稽c從美國回來就好了。」
楊舜會心一笑,當下明白他對舒亦庭的心意,「是啊,她真的很辛苦,也很堅強,所以才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照顧她!
沉默須臾,傅書緯的聲音突然傳出,「以后,就讓我來照顧她吧!」
。
嘟著嘴坐在病床上,舒亦庭可憐兮兮地望著正在吃稀飯的傅書緯。
「那不是我的嗎?」她好可憐好可憐,一醒來就被干爹干媽訓了一頓,最后就連食物也被霸占了。
「醫(yī)生說要等你的胃痛有比較好,也不再想吐之后,才能開始進食,你如果肚子餓的話,先喝點水吧!箺顙屆彳浀男惆l(fā),帶著疼愛的口氣責備,「人家書緯顧了你一整天,沒吃飯也沒喝水,讓他先吃會怎么樣?干媽煮了很多,不用怕會被他吃完!
「我只能吃這個哦?」她委屈地拉起點滴的管于。
「你還敢說?」傅書緯飽餐一頓,向楊媽道了聲謝后,才慢條斯理地橫她一眼,「是誰前兩天到楊伯父家暴飲暴食,平常又不吃飯,才搞得自己生?」
楊媽笑看著小倆口斗嘴,他們明明都對彼此有意,說話卻還酸來酸去的,都這么大了,賭氣的方式還跟小孩沒兩樣。
「還不是你害的!」她不甘示弱地瞄回去,「楊伯父楊伯父,叫得那么親熱,之前還對人家意見那么多!
「誰叫你故意誤導我?」為了未來和她的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改口稱楊舜為伯父。
「我……」本來她愧疚的低下頭,但一瞥見他得意洋洋的笑臉,她不服輸?shù)膫性又冒出頭,「我又沒說錯,干爹是對我最好的人!我才不要和他保持距離,是你自己想歪的!
「我對你不好嗎?」他輕輕她的粉頰。
「你對我哪里好?我可是靠干爹干媽才有今天的呢!要不然我搞不好已經(jīng)餓死在街頭。哪像你,只會落井下石,惹人生氣!」她拍開他的手,剛剛被碰觸的地方,已染上些許嫣紅。
落井下石?惹人生氣?傅書緯不得不老實承認,「當年是我的錯,害你拿不到獎學金,才會沒錢念大學。」
「我才沒有在氣你這個!」舒亦庭立刻大呼冤枉,她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不是這件事?「那你在氣我什么?」這就讓他有些迷糊了。
「你一走就是十年,連一封信或是電話都沒有,你根本早已忘了我嘛!」她杏眼圓睜,嗔怪地抱怨,「既然如此,那你臨走前干么還硬要親人家,要求我不要忘記你?」
在旁傾聽的楊媽差點噴笑出聲,書緯吻過小庭?這丫頭肯定是忘了病房里還有別人在,性子一來就什么都說出來了。
傅書緯略微尷尬地瞥了楊媽一眼,先給她一個歉疚的笑容,才又把注意力放回宛如深宮怨婦的小病患身上。
「我有寄信,也有打電話,不過我打去的電話,都被你母親掛斷了,至于信,我不曉得你沒收到!固熘涝瓉碛羞@種誤會,若非她說出來,不然他找誰去解釋啊?「我還以為你真的那么氣獎學金那件事,氣到不想回信給我呢!」
「我才不會!」知道一切都是陰錯陽差后,橫盤在她心頭十年的心結(jié),竟在一瞬間化解了,她覺得輕松,更覺得悵然。
「那你為什么這么久才回來?」她放軟了音調(diào)。
她終于會對他撒嬌了嗎?傅書緯坐上床沿,捧起她的小臉蛋,「我急著在美國累積工作經(jīng)驗和資歷,這樣才能盡快回臺灣管理分公司,如果從我研究所畢業(yè)開始起算,才幾年我就能回來,已經(jīng)算早了呢!」
一聽到美國,她不知為何緊張起來,眼底有著抑郁。他仍是要回去的吧?畢竟他要接手他母親的事業(yè),那他還能陪在她身邊多久?
「這幾年來我很想你!顾粲猩钜獾負崃藫崴勰鄣念a。
他想她,這代表他對自己有感情嗎?但十年前屬于年少輕狂的愛戀,能支持他這份感情多久呢?
舒亦庭陷入迷惘,雙眼迷離地望著他,看來既天真又嫵媚。
他心神一動,忍不住將自己的臉越湊越近、越湊越近……
「咳!」此時楊媽發(fā)出一聲輕咳,打破了這夢幻的一刻。
她這個干媽還在這里呢!這兩個年輕人竟旁若無人的親熱起來,要是再不阻止,她怕更限制級的畫面就要出現(xiàn)了。
意識到楊媽的存在,男主角還算冷靜地放下他的大手,女主角卻尖叫一聲用力推開他,鴕鳥似的用棉被蒙住頭。
「別害羞,楊媽不會笑你的,小心你還在吊點滴!垢禃暉o奈地望著分明就在竊笑的楊媽,接著伸手想掀開舒亦庭的棉被,怕她在里頭悶壞了。
「你不要拉啦!」模糊的聲音在被底嗚嗚傳出。
「你埋在里頭會不能呼吸的,傻瓜!顾浹韵鄤襁@只臉皮薄的小鴕鳥。
「不要管我!」
既然溫柔的招式對她沒用,那他改用威脅的好了。
「楊媽要把粥倒掉嘍!你真的不出來?」
「不要!」
「你干爹來看你了,你不出來嗎?」
「不要!」
「好吧,你不出來,那我待在這兒也沒意思,我先回去上班了!
「不要——」聲音明顯大了些,一只細白的手從被窩里伸出來,揪住他腰際的襯衫,然后被子掀開一小角,露出一雙怯憐憐的大眼。
這次的「不要」是指「不要走」嗎?傅書緯幾乎為之失笑。
她傻愣愣的看他還坐在床沿,一點兒要離開的意思也沒有,而旁邊的干媽,則已經(jīng)整個人笑到趴在桌子上抖動,一下子窘到最高點的舒亦庭,忍不住發(fā)出怒吼。
「傅書緯,你這個大混蛋又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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