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傻了!
瞧著虎子犯傻的模樣,宇文丹花的眉頭忍不住往中間兜了去。
可她還來不及和虎子打聲招呼,就被樊衣甫那大爺懶洋洋地喚了去。
他大爺?shù)购茫家呀?jīng)答應(yīng)了,李爺也將人給抬進鋪子了,可偏偏樊衣甫不見到她,就是不肯診。
逼得她只好丟下一屋子的人,匆匆趕到他的醫(yī)鋪子。
纖足才跨進門檻兒,樊衣甫就迫不及待地朝她招了招,非得要她端坐在他的身邊,他才肯好好替李老太太診脈。
每每想起他拿任性的行為,她就難以克制地瞪他一眼,可是愈瞪,他臉上的笑容便愈發(fā)燦爛。
“寒氣入了肺,沒得……”
對于這種壽命將盡的老人家,他懶得動腦筋,正想開口讓李泰山回去準備后事時,宇文丹花卻搶先一步的說道:“你別又耍人,李老爺很孝順,就算看在他孝順的份上,你也得幫他一幫。”
沖著這句話,本來打算偷懶的樊衣甫便執(zhí)起了毫筆,在空白的藥單上快速的寫下了幾個藥名和份量。
“拿去吧,一天四回,得用五碗水熬成一碗水,最遲五日便可痊愈!
言簡意賅的交代完,樊衣甫很是滿意的看著頗為上道的李泰山,在桌案上留下兩包看起來份量不小的診金,便歡天喜地的離去。
“明明可以救,為什么不救,需要那么鐵石心腸嗎?”見狀,宇文丹花忍不住咕噥道,但說是咕噥,可又像是存心說給樊衣甫聽的。
“心緒不佳我為何要救?”樊衣甫不滿地應(yīng)了回去。
“那現(xiàn)在又為何救?”她沒輸人,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頂了回去。
原本的好脾性全因為這個任性的男人而消失殆盡。
“因為你來啦!”
好理所當然的說法,聽得她的心一蹦一跳的,全都亂了章法,但她又不能表現(xiàn)出內(nèi)心的慌亂,只好極力克制住。
“這又關(guān)我什么事?”
“若不是你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還出爾反爾,我用得著心情不好嗎?”
利眸一瞪,駭人的精光盡出,虎子都聰明的往后退了三步有余,可宇文丹花卻完全沒被嚇著。
“等會再醫(yī)個人吧!”
瞧著聚集在門外愈來愈多的人,宇文丹花知道樊衣甫重新執(zhí)醫(yī)的消息已經(jīng)不陘而走,方才聚攏在她家的人又全都回到醫(yī)鋪子前了。
“要我醫(yī)人,簡單!”
這話聽起來便是有下文,宇文丹花也沒裝笨,直接問道:“條件是什么?”
“同上回一樣,你當我的女人,我醫(yī)你開口要我醫(yī)的每一個人。”
“你需要那么固執(zhí)嗎?”
這陣子她仔細的想過了,從那天的景況來看,這男人和段劍箏的糾纏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以往他不需要女人替他擋著,沒道理現(xiàn)在需要。
在她看來,他會這么要求,其實不過是想將她扯入這渾水之中。
至于為什么,或許是因為當她還是黑風寨的地下寨主時,曾經(jīng)得罪過他吧,所以這回他是來報老鼠冤的。
“答不答應(yīng)在你!
樊衣甫好大方的給了她選擇權(quán),他心中很清楚,他對她很是大方,因為先前的那步棋,就算他不逼她,多得是旁人會逼她。
而改頭換面的她,心軟得緊,瞧不得人死,更瞧不得生離死別,她的心軟正好成了她的弱點。
“如果我不答應(yīng)的話……”
“這幾年我銀子也撈夠了,若是你不答應(yīng),我正好把鋪子收起來,好好的游山玩水去。”
樊衣甫將自己、心中的盤算說了出來,語氣不帶半分威脅,可是威脅的勁道卻十足。
“你以為我很閑嗎?我還有許多事要打理,得開繡房讓嫂子們有事做,還要種菜養(yǎng)雞,還得督促長工……”
她隨便一說,這些事兒就占滿了她一天的時間,她哪里還有時間分神過來這兒呢?
聞言,樊衣甫點了點頭,順手就把剛才李泰山擱在桌上的兩包銀子遞了一份給她。
“這是做什么?”
“這是李員外要給你的酬金!
養(yǎng)雞養(yǎng)鴨多辛苦,只要好好的端坐在這,誰不乖乖奉上亮澄澄的銀子!
“這我不能要。”她又沒做什么,沒有資格拿。
寨毀人亡是老天爺對于任性的她的懲罰,宇文丹花曾經(jīng)發(fā)過誓,從今以后都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樊衣甫望著她的眸子幾許思緒流轉(zhuǎn),這是他頭一回這么瞧著她,那眼神認真得讓人心慌。
別開了眸,錯開他那令人心亂如麻的眼神,如若她還弄不懂自己的心思,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回視,可就因為認清了,所以她害怕。
怕自己一時不注意就墜入了他眸中的深淵,萬劫不復。
“拿去吧,你說這銀兩夠不夠給寨里的孩子蓋一間大大的書房,再請個老師,教他們讀書認字?”
“你……”這個該死的男人,總知道該怎么往她的弱點撒餌。
“我真的不能拿,我發(fā)了誓要靠自己的力量領(lǐng)著他們活下去的。”
雖然心動了,可是宇文丹花卻堅持不肯拿那筆錢,雖然拿了的確會讓她的日子輕松很多,但是……不想再糾纏了啊!
“你……也同她一樣的固執(zhí)。”
說這話時,樊衣甫的眸中染著深深的思念,而那種真摯的眼神卻徹底地吸引了宇文丹花的注意。
“你說的是誰?”
“青青!
如果她一直是那個刁蠻任性、認為全世界的人都該對她好的宇文丹花就好了,這樣他便不會錯認,更不會因為她,而勾起他早已深埋的情緒和思念。
“青青是誰?”
“一個善良可人、對誰都好的小姑娘,我與青青……”樊衣甫似是失了神一般喃喃說道。
對于這個從來不曾見過的樊衣甫,宇文丹花雖然有些詫異,但雙耳卻忍不住仔仔細細地聽著。
“青青和我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爹還是咱們鎮(zhèn)上的大夫,那年咱們家鄉(xiāng)鬧了旱災(zāi),我們從有積糧吃到?jīng)]積糧,再從有樹根挖到?jīng)]樹根,直到她爹眼見生活真的不行了,就打算帶著女兒到別的地方討生活!
樊衣甫緩緩地說道,宇文丹花也靜靜的聽著,一時之間,仿佛除了他的聲音之外,她什么都聽不到。
“結(jié)果青青心軟,放不下我這個孤兒留在家鄉(xiāng)被活活餓死,死活都要央著她爹帶我一起走……”
“然后呢?”他話語一頓,聽得認真的宇文丹花忍不住急忙開口追問,一顆心也為他以往的遭遇而揪著。
“后來咱們到了四川,他爹說那兒深山野嶺極多,就算是做個找藥人也一定能活得下去,咱們一行三人就在苗疆的村落落了腳。
“那幾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那時我的身旁有善良的青青,有視我如子的師父,我的醫(yī)術(shù)都是他教的!
“那青青呢?”既然是青梅竹馬,他的語氣中又有著濃濃的眷戀,此時此刻他又怎會孤身一人待在陰縣?
難不成是青青別嫁了,所以他才怕觸景傷情,離開了苗疆?
“我和師父成了找藥人,時常隔三差五的不在家,青青又是一副軟心腸,某次她救了一個受傷的公子哥……”
“所以她別戀,嫁給旁人了?”不等他說完,宇文丹花就急著搶話。
誰知她的臆測卻換來他的一記狠瞪,而且還有隨時會翻臉的跡象。
“青青不是那種人,我不淮你這么說她!狈赂σа劳鲁鼍,不許任何人說上一句青青的壞話。
宇文丹花心一沉,但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淺笑,卻不再接話。
似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氣太過,但向來唯我獨尊慣了的樊衣甫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緩和窒悶的氣氛,只好繼續(xù)把故事說下去。
“那個公子哥兒對青青一見鐘情,雖然明知青青對他無意,卻仍硬是將她從山里擄進城去。
“我和師父去救人,不但沒將人給救出來,還惹上段劍箏這個大麻煩。”
說到那總是一廂情愿的兩兄妹,樊衣甫臉上的狠戾更甚,原來這中間還有這么個故事,難怪他對段劍箏完全沒有好臉色。
說著說著,樊衣甫淡淡地瞥了宇文丹花一眼,便見她一臉心疼,不知怎的,每每想到這事總是繃著的一顆心,竟然松了些。
“結(jié)果你說怎么著?”樊衣甫沖著宇文丹花問,完全一副她不答腔,他就不再說下去的模樣。
宇文丹花無奈地嘆口氣,只能順著他的話問道:“怎么著?”
“結(jié)果他們兄妹倆為了得到我和青青,便暗中在我們的身上喂了毒!
聽到這里,宇文丹花忍不住倒抽了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爹為了救我們,徹夜研究解毒之法,不過短短時日便積勞成疾,過世了,臨死前,他說他將青青許給了我,要我守著她一生一世。
“可惜,老天爺沒給我這個機會,青青因為忍受不了毒發(fā)之苦,又不愿屈服于段仰卿的威嚇之下,某天夜里她拉著我陪她看星星,說了好多話,逼著我答應(yīng)若她有什么萬一,絕對不能替她報仇!
聽到這里,宇文丹花的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預感,想來青青姑娘早已有了離世的念頭了吧!
“然后咱們真成了夫妻,相擁而眠,可當我醒來,見著的便是她七孔流血、早已氣絕的模樣。
“在我初次見到你時,便發(fā)現(xiàn)除了性子不像之外,你跟青青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這話像巨鐘一樣撞進了她的心坎兒里,所以他對她的好、對她的任性,其實都是因為她長得很像青青姑娘。
她……懂了!
難怪虎子每每見著了她,都像是見鬼似的。
也難怪……像他脾性這樣古怪的男人,竟然能忍著沒有一刀取了段劍箏的性命。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答應(yīng)了青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