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大二,他們正在教室里畫畫。
今天上的是油畫課,由風(fēng)摩全校師生的型男助教歐陽性德執(zhí)鞭。不消說,這堂課人數(shù)一定是大爆滿,而且不會有人缺課,可見他有多受歡迎。
美術(shù)系幾乎都以女生為主,大家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暗中較勁,不是比誰的作品比較好,而是比誰的穿著打扮比較吸引歐陽性德。
就看他在女學(xué)生之問穿梭,一會兒走到甲同學(xué)的畫布邊指導(dǎo)她該怎么運筆,一會兒走到乙同學(xué)身邊贊美她畫得好,只要和他接觸過的女同學(xué)無一下中箭落馬,眼睛凸暴成心型,不管他批評得有沒有道理一律點頭,儼然就是花癡。
哼!
不屑地撇嘴,霍思暖不明白同學(xué)們都怎么了?一個勁兒地對著歐陽性德的褲管流口水,丟盡女性同胞的臉。
她搖搖頭,用刮刀刮起紅色油彩在畫布上抹了幾下,怎么看都覺得畫布比他的臉好看多了,至少不會裝出神秘的微笑。
全班的女同學(xué)都抗拒不了那個清朝貴族,幸虧還有她們幾個比較有志氣……
霍思暖才在慶幸她跟張美晴、李芳潔和柯蘊柔是唯一幸存的小組,怎么曉得她右前方的柯蘊柔立刻就淪陷,不—會兒便迷失在歐陽性德迷人的笑容之中,看得霍思暖差點沒吐血。
算了,最后還是要靠她獨撐場面,她早有覺悟。
話雖如此,她還是忍不住丟橡皮擦跟柯蘊柔抗議,比手畫腳說她已經(jīng)是有男朋友的人了,還犯花癡像什么話?
柯蘊柔回她一個無奈的表情,用手指歐陽性德的背,把責(zé)任都推給他,是他太有魅力,不能怪她。
兩個大女生背對著歐陽性德比手畫腳,過于囂張的舉動,終于引起歐陽性德的注意。
他迅速轉(zhuǎn)身,剛好逮到霍思暖跟柯蘊柔在擠眉弄眼。
就算霍思暖被他的舉動嚇到,她也沒表現(xiàn)出來,反而抬高下巴與他對視,無聲向他下戰(zhàn)帖。
歐陽性德向來就不是懼戰(zhàn)的人,尤其挑戰(zhàn)的人還是霍思暖,他理所當然接下戰(zhàn)帖。
他走到霍思暖的身邊,揚起她最痛恨的笑容。
“你對我有什么意見就直接說出來,不要和柯同學(xué)眉來眼去,很容易引起誤會!
他開玩笑似的說法,引起同學(xué)們低聲竊笑;羲寂瘹獾靡а狼旋X,這些不長大腦的花癡,他在暗示她和蘊柔是蕾絲邊,她們還聽不能出來嗎,就光會傻笑!
“我只是看不慣你連上課都要四處調(diào)情,標準的雄性花蝴蝶!币_玩笑是吧?好啊!她也不會輸人,看誰比較厲害。
同學(xué)們聽見她的回答皆倒抽一口氣,就算她私底下再怎么討厭歐陽性德,他好歹也是他們的助理教授,她是想被當?shù)魡幔?br />
大家都替她捏一把冷汗,唯獨李芳潔對她豎起大拇指,稱贊她做得好。
霍思暖心想這是當然的,也不想想她是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她雖然沒有屈原的偉大情操,卻有他的堅強意志,一定要負隅頑抗到底。
霍思暖把她內(nèi)心的想法都表現(xiàn)在臉上,歐陽性德要笑不笑地看著霍思暖,心想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大膽,即使面對比她高好幾個年級的大哥哥也不屈服。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變身為蝴蝶,我又不是巫師,不懂得變身咒!彼S便兩句話便化解掉她的挑戰(zhàn),還惹來同學(xué)們一陣訕笑。
可惡……
“倒是你的畫比較像被施了魔法。”他仔細審視她的畫后恥笑她!敖裉斓闹黝}是靜物,你看你畫的是什么?亂七八糟完全看不懂!迸で漠嬅,夸張的用色,說是一團爛泥還差不多。
“你不是教授嗎,怎么看不出來?”霍思暖反過來諷刺他。“我這是模仿畢卡索野蠻時期的畫風(fēng),特色就是夸張大膽扭曲變形,我完全做到了。”
沒錯,她是做到了,只是技巧有待加強。
“但是根據(jù)我的看法,你這幅畫如果采取莫內(nèi)的畫法,效果可能會好些!蹦獌(nèi)是法國印象派大師,被稱為印象派之父,足見他在畫壇的歷史地位。
“那是你的看法!被羲寂椭员!澳獌(nèi)的畫法太保守,我喜歡更大膽前衛(wèi)的畫風(fēng)!
“莫內(nèi)保守?”歐陽性德聞言挑眉!八漠嫹ㄔ诋敃r可說是為畫壇掀起了一股革命,至今仍是經(jīng)典!
“問題是印象派也只有成就他一個人而已,畢卡索的畫風(fēng)卻影響了很多人!彼褪瞧渲幸粋。
“畢卡索是很了不起。”歐陽性德不否認。“但他頂多也是拾人牙慧,沒有前人種樹,哪來后人乘涼!彼麍猿帜獌(nèi)是最好的,畢卡索沒得比。
“你這種說法太武斷了,莫內(nèi)之前不是也有別的大師,他也是抬人牙慧!”不甘偶像受辱,霍思暖豁出去了,向歐陽性德全面宣戰(zhàn)。
“同樣是拾人牙慧,莫內(nèi)的表現(xiàn)硬是比畢卡索來得精彩,至少他堅持自己的畫風(fēng),一路走來始終如一,不像畢卡索一日三變,越變越變態(tài)!
變態(tài)?怎么可以如此侮辱她的偶像,她跟他拚了。
接下來就看見他們兩個人從莫內(nèi)和畢卡索的作品,一路辯到他們的生平和愛情故事。
所有同學(xué)皆瞪大眼、張大嘴欣賞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大辯論,沒想到兩個不同畫派的宗師都能拿來比較。最扯的是他們連人家的八卦都知道,為他們拍拍手——啪啪啪,厲害。
“莫內(nèi)根本是——”說到激動處,霍思暖手中的畫筆不小心脫落,不偏不倚朝歐陽性德的臉飛過去。
殺人哦,思暖這招未免也太狠了。
正當大家準備尖叫,怕畫筆誤傷了歐陽性德的俊臉之際,他眼明手快地接住畫筆,免去一場可能的災(zāi)難。
呼,幸好他的俊臉沒有怎么樣,謝天謝地。
同學(xué)們不為霍思暖的前途擔(dān)心,就怕歐陽性德的俊臉掛彩,標準的見色忘友。
“嘴巴說不過我,干脆動手……這不太好吧,難道你都沒有想到后果?”歐陽性德也不生氣,只是靠她靠得非常近,近到連他溫?zé)岬臍庀⑺寄艹浞指惺,更別提那低沉誘人的語調(diào),她聽得一清二楚。
盡管霍思暖號稱女性同胞最后的希望,她仍不免因為這突來的親密接觸而僵住,甚至不敢呼吸。
歐陽性德把她的反應(yīng)全看在眼底,不認為她真的如她自己說的那么無動于衷,看來全國女性同胞沒救了。
“抱歉不小心失手,請把畫筆還我!彪m然一時迷惑,霍思暖仍然力圖振作,她可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不還。”歐陽性德笑了笑,決心教會她禮貌。“這枝畫筆就當作你無禮的代價,我沒收了!
這是個殘酷的懲罰,因為他手上那枝六號筆,跟她畫箱里的其他筆是一套的,而且單價非常的高。
“恭喜你,你要花大錢了!笨辞宄彤嫻P的廠牌,歐陽性德吹了一個尖銳的口哨,為她的荷包哀悼。
“而且這牌子你想買也買不到,這是法國當?shù)叵薅ㄉa(chǎn)販售,臺灣沒有進口!编,有得玩了,他倒要看看她怎么贖回人質(zhì)。
霍思暖氣得火冒三丈,就有這么討厭的人,拿人家的弱點開玩笑,真不知道他憑哪一點受歡迎。
“剛好下課鈴響,同學(xué)們把畫具收一收,準備上下一堂課!睔W陽性德充分展現(xiàn)他受歡迎的理由——杰出的穿衣風(fēng)格和好到令人流口水的體格,更別提他那張如刀鑿的俊臉。
“思暖,你的筆被清朝貴族扣押了,怎么辦?”柯蘊柔、張美晴和李芳潔一下課就圍到她身邊替她緊張,充分展現(xiàn)同儕之情。
“不怎么辦,就送給他嘍!”她冷哼。
“可那是一套的耶,而且很貴不是?”光一枝筆就要好幾千……
“嗯,很貴!彼运F(xiàn)在很想殺人。
“我記得那是你爸爸特地托人從法國買回來的,少了那枝筆,真的沒有關(guān)系嗎?”
當然有關(guān)系!
霍思暖在心里恨恨答道,卻只能狠狠瞪著歐陽性德的背影泄恨,誰叫她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
沒錯,從以前開始他就是個討厭鬼,萬惡的根源。
收起悲慘的記憶,霍思暖祈禱自己這輩子不要再碰見他,或聽見有關(guān)他的任何事。
只不過,頒獎酒會那一天,她似乎看見歐陽性德站在臺下,希望那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她越想心越毛,總有不好的預(yù)感,說不定他真的已經(jīng)回國。
不會的,不可能。
他們又沒有任何關(guān)系,就算他回國也不會找她,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霍思暖拚命安慰自己,接著繼續(xù)挑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