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京城里,出現一幕奇景。
一個穿著華麗的苗族女子,就騎在巨象上頭,遠遠的跟蹤著鼎鼎有名的上官鏢師。
喜兒告訴親愛的小喜,必須竭盡全力,盡量保持低調,可別讓上官哥哥發現,她們正在跟蹤他。
所以,當他不知什么原因而稍稍慢下步伐時,她跟小喜就快快的躲到茶棚的座位后頭,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他又開始往前走,她們才通過茶棚,很“低調”的跟上去。
粗如巨木的象足,踩毀數套桌椅,店老板與客人全都目瞪口呆,嚇得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巨象的背影遠去。
玄武大道之上,這一前一后的景象,可引來不少注意。
當上官清云停下腳步,與熟識的果商閑談時,巨象就蹲在果倉的后頭,用屁股擠壞幾車日夜兼程,剛運到京城、價格昂貴的甜美荔枝。
就這么一路上,她們踩毀茶棚、壓壞荔枝、驚嚇馬匹、撞昏驢子,沿途展現驚人的破壞力,卻還以為藏得天衣無縫,逕自沾沾自喜。
被跟蹤的上官清云,雖然一路上始終沒有回頭,但是好幾度在人來人往的玄武大道上停下腳步,仰望著天際,無奈的連聲悲嘆。
每一回,只要他一嘆氣,喜兒就心疼得不得了。
上官哥哥為什么嘆氣呢?是因為,舍不得放她在家獨處,還是他的腦袋跟后背又痛了起來?
想起出門之前,他雖然在她的“大力推薦”下,喝了那杯已經由熱燙變得溫涼的茶,但是他的臉色非但不見好轉,反倒像是被人強塞了一只活生生的癩蝦蟆入口。
“我就知道,”喜兒趴在象背上,柳眉緊擰,俏臉皺得像顆包子,小聲的自言自語。“只喝一杯蟲茶,效果當然不夠好!上官哥哥一定是嫌棄我泡的分量太少了!
都怪沈飛鷹啦,說什么今日鏢運繁忙,害得她心愛的夫婿,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就得急急忙忙出門。
喜兒在心中下定決心。
喔,上官哥哥,放心吧,等到晚上,她一定會泡上一大壺熱熱濃濃的蟲茶,讓他能夠好好品嘗一番的!
上官清云走過熙來攘往的街道,好不容易來到大風堂的門鋪前。
原本等待出發,秩序稍嫌紊亂的車輛與隊伍,在大鏢師們到來之后,不用片刻工夫,就變得井然有序。居住在店鋪里的鏢師,穿著黑衣勁裝,牽著剽悍的駿馬出現。
鏢運的路線與項目,沈飛鷹早已安排妥當,幾位大鏢師們領了人馬,當著掌柜與托鏢人的面,對照預先擬好的合約,點清貨品與人數,彼此簽名妥當,鏢隊們就各自出發。
繡有“大風堂”三字的旗幟,氣勢非凡的在風中飄揚,每隊人數不論多少,出發時都格外引人注目。
大風堂兩旁的墻面雖然高,但是喜兒站在象背上,踮高了腳尖,倒也還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好一會兒,她總算稍微了解,規模宏大的大風堂,鏢運內容不僅有民鏢、官鏢,還有皇鏢,運送的物件更是千奇百怪,從金銀珠寶、各樣雜貨,甚至還包括遠嫁到南方的新娘與送親隊伍。
雖然看得眼花撩亂,但喜兒的注意力,大多仍放在上官身上。
所以,當一頂軟轎在門階前停下,從轎子里走出一個女人,筆直朝丈夫走去時,喜兒火速提高警覺。
“上官大鏢師,別來無恙!蹦桥舜┲鴿M身織錦,姿態曼妙的福了一福,表情卻是無限幽怨。
“陳掌柜,有多日不見了。”他躬身為禮,態度從容。
短短兩句話,喜兒聽在耳里,雙眼驀地一瞇。
討厭,上官哥哥的語氣,為什么變得怎么溫柔?!醇厚又低沉,比苗族的好酒更厲害,讓她一聽就覺得暈陶陶的。
唯一的缺點是,他那溫柔的語氣,不是對著她,而是對著別的女人說的!
風韻誘人的陳掌柜,抬起眼來,眼中滿是惆悵,只差沒當場落下淚來。“難得上官大鏢師還記得奴家。”
“陳掌柜是大風堂的?停\繡織的貨物南來北往,都是由我親自押運,我怎會不記得陳掌柜?”上官清云對答如流,還附贈滿面笑容。
高墻后的喜兒,嫉妒得雙眼發直,攀在墻頭上的小手,用力到指節發白,快把屋瓦都捏碎了。
那女人還裝模作樣的幽幽一嘆。
“要等到何年何月,你才會喚奴家一聲織織?”她輕咬紅唇,又問道:“既是記得人家,大鏢師又怎會匆匆成親呢?”
“皇上賜婚,上官無法推辭。”
“也罷,”女人再度一嘆,從隨侍丫鬟手中,捧過一件折好的衣裳!斑@是嶺南特產的湘云紗,價勝黃金,是奴家親手縫制,請上官大鏢師收下!
“多謝陳掌柜,上官不能收受饋贈,您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領!
“這不只是好意,也代表我的情意!标惪椏棿竽懼毖,上前靠得更近,只差半步就要偎進上官的懷里!按箸S師,不論您是否已成親,我對您的情意,絕不會有半點減損……”
一陣怒氣直沖腦門,喜兒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
受盡千辛萬苦,萬里跋涉的辛苦可以忍、肚子餓可以忍、餐風露宿可以忍。但是,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露骨的勾引著她心愛的上官哥哥,她可是絕對、絕對忍不下去的!
“小喜,我們沖!”她大喝一聲,朝前一指。
“喔昂……”
巨象揚鼻踏步,發出驚天嗷響,踩踏著雷鳴般的步伐,朝著喜兒指的方向,用力沖撞過去,對大風堂結實的高墻視若無物。
砰砰砰的連續幾下,天搖地動的巨響后,高墻被猛然撞出一個大洞。眾人驚駭不已,忽見陣陣煙塵中,有一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巨獸的背上還傳來少女的清脆嗓音。
“你這個壞女人!”喜兒拉了拉巨象的左耳。
啪!
象鼻子往左邊揮,停在大風堂門前的軟轎,往左邊飛了出去。
“管你是吱吱還是唧唧,上官哥哥是我的!”喜兒拉了拉巨象的右耳。
啪!
象鼻子往右邊揮,嚇得腿軟的轎夫,整群往右邊飛了出去。
她氣呼呼的大喊:“給我聽清楚,我跟上官哥哥已經成親、已經洞房了了了了了了了……”
啪啦啪啦、轟隆轟!
象鼻子上下左右胡亂揮舞,大風堂的門面被摧毀大半,所有人跑的跑、逃的逃,腿軟的則用最快速度爬離災難現場,就怕慘遭池魚之殃,也會被揮飛出去,像那幾個倒楣的轎夫一樣,全摔進對面店家里。
一片混亂之中,陳織織非但不逃,反倒順勢一倒,軟綿綿的偎進上官清云的懷里,柔弱無力的輕叫著。
“大鏢師,您快抱緊些,奴家好怕、好怕!彼龐绍|顫抖,眼眶還含著淚水,趁此難得機會,攀住愛慕已久的男人不放。
喜兒的眼睛里,都快噴出火來了。
她吆喝一聲,雙手齊拉,象耳揮動如扇,掀起陣陣強風,巨象深知主人心意,用力猛跺腳,像是恨不得把那個女人當成果子,當場用腳踩出汁來。
“不許你抱著他!”她惱怒難平,雙頰氣鼓鼓的!霸俨环攀,我就要……我就要……”
生性單純的她,還來不及想出什么真正能制造恐懼效果的威脅,卻看見上官哥哥抬起頭來,面如凝霜,冷冷的沉聲說道:“喜兒,還不下來!”
她心里還惱著,就算聽見他說的話,卻仍嘟著紅唇,背脊僵得直挺挺的,坐在象背上一動也不動。
低沉的聲音,冷過寒冬的風,隱含著難敵的強大威嚇感。
“下來!
簡單兩個字的力量,竟讓即使面對猛獸,也能面不改色的喜兒,覺得心兒一顫,感受到難言的壓迫感。就連威風凜凜的小喜,也微微后退了一步。
通常,喜兒就算是面對比自個兒強大的猛獸,也不會輕言退縮。但是如今在眼前的,可是她的夫婿,就算她再不甘愿,也只能嘟著小嘴,爬到巨象頭上,順著象鼻子往下溜。
“哼,下來就下來嘛!”直到雙腳落地,她嘴里都還在嘟嚷著。
上官清云瞪著眼前,高仰著小臉,眼神里滿是倔強的小女人,嚴厲的喝叱著!斑不快點向陳掌柜道歉?”
“我為什么要道歉?”小臉仰得更高。
“你的胡鬧,嚇著陳掌柜了。”
“我才沒有胡鬧。”
“你連陳掌柜的軟轎都掃了,還說沒胡鬧?”上官濃眉緊擰,先前的溫柔語氣、滿面笑容,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倚偎在他懷中的陳織織,瞄看了喜兒一眼,用充滿同情的語調說道:“大鏢師,奴家真替你不值,皇上指婚給你的,竟是這樣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喜兒火大的上前,伸手就想要揪起那個不知是唧唧還是喳喳的女人,好好問個清楚。“什么這樣那樣的,你給我說清楚!
灌注嫉妒與氣憤的指尖,還沒碰著陳織織一根寒毛,她就發出痛楚的尖叫,拚命的往上官懷里鉆。
“好痛,你竟然打我?”她身子一軟,眼角還落下兩滴淚!班,大鏢師,我……我……”話還沒說完,只見她雙眼一閉。
“她是裝的!”沒能發泄怒氣,卻慘遭誣陷的喜兒,恨得牙癢癢的指控!澳恪⒛愀緵]有昏倒!
“喜兒,不得無禮!鄙瞎俸冗。
“無禮的是她,我們都成親了,她還想勾引你!彼龤獾弥倍迥_。
他卻毫不理睬氣呼呼的她,反倒輕柔的將陳織織交給躲在大樹后方,直到這時才敢上前的兩個丫鬟。
“請送陳掌柜回去!睖厝崤c笑容再度出現了,輕易迷倒丫鬟!暗人褋砗螅堔D告一聲,在下改日再登門致歉。”
“是。”
兩個小丫鬟,被迷得昏頭轉向,乖乖的扛起主子回家了。
“滾遠一點,下次不要讓我遇到!”站在原地的喜兒,邊跳邊叫囂著,不忘揮舞拳頭!懊坑龅揭淮危揖痛蚰阋淮!”
“都走遠了,再喊她也聽不到。”上官清云冷淡的說道。
喜兒匆匆回頭,小手一探,揪住他的蒼衣,急著要說明真相。“我真的沒有打她,就連碰也沒碰著她,是她誣賴我!
他神色凝重,濃眉微擰,倒也沒有責怪,故意略過陳織織之事不談,只是無奈的問道:“你一路跟來做什么?”
“被你發現了。俊毕矁簨珊粢宦,轉怒為羞,紅著臉抱怨。“討厭啦,發現了也不跟人家說。”她還以為自個兒的跟蹤技術很完美呢!
上官清云環顧凌亂的四周,除了破了個大洞的高墻、搖搖欲墜的大門,以及被踏碎的石階,沿著玄武大道看去,那些慘遭無妄之災的攤商與店家,全都敢怒不敢言,隔著遠遠的,一副等著要沖上來,找他算帳的架勢。
“從明天開始,你待在家里就好,下次別跟來了!彼睦锴宄煤,一等到巨象離開后,商家的抱怨、如雪片飛來的帳單,就會把他淹沒。她所闖下的禍,都會被推到他頭上。
單純的喜兒,哪里懂得上官急于降低損失的用心良苦,她把手里的蒼衣揪得更緊,小腦袋像波浪鼓般搖個不停。
“不行,身為妻子,當然要陪伴丈夫,還要替丈夫分憂解勞!彼槂烘碳t,注視著他的雙眸,腳尖在地上猛畫圈圈,嬌滴滴的說道:“再說,我會想你啊!
“回家就見得著了。”他會用盡辦法,盡量延遲回去的時間!
“那不一樣嘛!”喜兒哪里肯依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