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曖昧的暗示,她的心跳漏了數拍,但在抬頭對上他眉宇間戲謔的線條時,就知道這家伙又像學生時代一樣,以尋她開心當作樂趣了,殊不知這句話能令人衍生多少曖昧的聯想。
「要不要?一句話啦!」
她迎視他含笑的黑眸,沒好氣地撂下狠話。
「小姐,你這是拜托人應有的態度嗎?」
「反正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充當我的男朋友,第二是等著收我的離職信。」曉芃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憑他開出的薪資,要再找到一個助理很簡單,但要培養出默契來可沒有那么容易,以于開衡依賴她的程度,她不認為他舍得讓她離職。
「你是在威脅我嘍?」
現在是什么情況,助理都可以威脅老板了?
「不是我在威脅你,而是我家人在逼迫我。」曉芃無奈地說。
「如果你真不想去相親的話,大可以拒絕!」
他說得一派輕松,不覺得拒絕長輩的提議有多么困難。
「我乾媽是職業紅娘,手上有一大疊單身男子的資料,我拒絕得了一次,拒絕不了一百次。」她沮喪地垮下臉。
「那不就是帥哥三千,任你挑選?」
他性感好看的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容,惹來她一記白眼。
「如果我乾媽能找到三千個帥哥,那她的職業就不是紅娘而是星探了!顾龑η瑡尡O賞男人的目光不敢茍同,老人家偏愛長相敦厚老實的男人,更秉持著「有土斯有財」的保守觀念,對田僑仔特別鐘意。
「幫我這一次好嗎?」她雙手合十,露出像小狗般無辜的眼神懇求著他。「難道你忍心看我每個星期都被召回家相親,任憑其他的男人對我品頭論足嗎?」
「如果我答應你的話,你準備怎么報答我?」他故意逗著她。
「條件隨便你開,只要能讓我躲過相親就好了!
她將合十的雙手抵在下顎前,可憐兮兮地央求著。
「你欠我一次!
他拗不過她,只好答應。
「明天早上八點陪我一起開車回南部,只要在家里待三個小時就好,吃完壽宴,你就可以回臺北了。」
她松了口氣,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就三個小時,一分鐘也不能多!顾逻_結論。
「好啦!」她嬌嗔道。
「明天早上八點我在這里接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可以反悔喔!」她不放心地再三叮嚀。
「小姐,要不要干脆簽個契約書給你?」他主動替她解開安全帶的扣環。
「不用啦,我相信你的為人。那……明天見!
她拽著包包,推開車門,跨出車廂。
于開衡隔著車窗望著她纖細的背影越過馬路,朝著對街的公寓走去,直到確定她上了樓,陽臺上流瀉出一束昏黃的光線,他才重新發動車子,駛離社區。
一路上,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封閉的車廂還留有她帶著茉莉花味道的香水,但眼角的余光瞄見副駕駛座上空蕩蕩的位子,不禁益發想念起兩人方才的斗嘴。
原來當年那個扎著一束馬尾、老愛縮在角落的小學妹已經褪去青澀外表,成為一個獨立的輕熟女,而且未來還有可能成為某個男人的妻子。
莫名的,他的心口竟感覺澀澀的……
★★★
秋天的陽光顯得特別金黃耀眼,氣候在暑熱與微涼之間交替,愈往南部走去,天氣愈熱。
于開衡和易曉芃輪流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終于在中午前抵達她居住的純樸小鎮。
產業道路兩側全是稻田和采收完畢的蓮田,偶爾還可以看到幾朵蓮花浮在淺水中。
曉芃坐在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放慢速度駛進小鎮內的巷弄里,幾排平房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家家戶戶皆有前院,兩側的圍墻綠蔭扶疏。
她將車子停在巷邊,從車窗望去,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恰好可以瞧見自家三合院內的動靜。
寬闊的曬谷場內擺放了一張一張鋪著紅巾的圓桌,流水席的總鋪師正在爐子上烹調著佳肴,空氣里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
「老天,會不會太夸張了……」
她隔著車窗,瞧見庭院內的陣仗,差點沒有暈倒。
「不要告訴我,現在在辦流水席的三合院就是你家?」
于開衡降下車窗,注意到紅色磚墻擺靠著一長排祝壽的六尺花圈和花籃,浮夸歡慶的程度教他有些傻眼。
她點點頭,懊惱地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還以為老爸只是簡單訂個餐廳,大伙兒一起吃吃飯而已,但……看這排場,根本是把全村子的里民都給叫來了!
「曉芃學妹,請問一下令尊是什么重要人士嗎?」于開衡好奇地問。
「我爸是里長,我爺爺還沒過世前也是這里的里長!箷云M解釋道。
「原來我們曉芃學妹出身于政治世家啊,失敬失敬!顾揶淼。
「于開衡!」
她從齒縫間迸出話來,都什么時候了,這男人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思及要面對一票的親戚和鄉民,她緊張得胃都縮在一起了。
「鄉下里長伯壽宴的排場都搞這么大嗎?」
他朝車窗外望去,瞧見一批一批的里民往三合院內走去,協助外燴人員把一張一張的圓形板凳排放在桌邊。
「小鄉下的競選活動也是很激烈的,我們總要找理由籠絡討好鄉民!
她遲遲不愿下車,真想掉頭開車逃回臺北。
她最害怕這種熱鬧喧囂的場面了,簡直比跟李大元相親還要尷尬。
「綁樁顧票倉就對了!褂陂_衡意會過來。
「可以不要說得那么直接嗎?」她睨了他一眼,提醒道:「要是被家里的老人家聽到,他們會不開心!
「選舉的時候,你該不會也要坐上宣傳車,到處掃街拜票吧?」
「你以為我逃得過嗎?」她不答反問。
于開衡的腦海頓時浮現她穿上競選背心,慷慨激昂地站在臺上持著麥克風催票、演講的畫面,光想就覺得有趣。
現在他終于了解她為什么老喜歡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害怕出鋒頭,不喜歡惹人注目了。
「你確定我們真的要下車嗎?」于開衡試探地問道。
他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現在要是下車,面對的可不是一票親友團,而是整里的鄉民!
他并非害怕大場面,有時候受邀到企業或學校演講時,面對成千或數百的觀眾,他都能輕而易舉地控制住場內氣氛,但,對「偽男友」的角色他沒啥把握,真能安全過關嗎?
「要不然你有什么建議?」
她側眸看著他,愈想愈不妙。
「三十六計之走為上策!顾ㄗh道。
曉芃探頭望向窗外,看到父親把六十歲壽宴搞得跟競選總部沒兩樣,極盡夸張且熱鬧,令她頭皮一陣發麻。
「……算了,先逃再說。」
她扣上安全帶,發動車子,急急地踩動油門,想趁著被家人發現前逃回臺北。
她操控著方向盤,透過后視鏡目測著倒車的角度,準備倒車駛離小巷子。
「再往右邊一點……再右一點……」于開衡坐在副駕駛座上指揮著倒車角度。
「我知道啦!」她咕噥著。
為什么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即使坐在副駕駛座上還要「出一張嘴」,叨念個沒完,好像很不相信她的倒車技術似的。
驀地,后方一輛小貨車駛進小巷里,車頭撞擦上她的車尾,發出「砰」的一聲!
兩人還沒有意識過來,對方已經推開車門,飆出一連串鏗鏘有力的「問候語」。
那巨大的擦撞聲令于開衡臉色一沈,心都揪痛了起來。
曉芃困窘地低下頭,根本沒有勇氣看于開衡的表情。
穿著汗衫配上七分褲,踩著藍白拖的歐吉桑,走向奧迪跑車,輕叩車門,嚷道:「會不會開車。坑腥诉@樣倒車——」
藍白拖主人對上車廂里的俏人兒,慍怒的臉色馬上和緩下來,熱絡地說:「原來是曉芃!」
「……阿福伯,您好。」
曉芃僵坐在駕駛座上,硬著頭皮和鄰居打招呼。
阿福伯的視線越過曉芃的側臉,瞥見坐在副駕駛座上西裝筆挺、一臉斯文的男人,兩人對看了一眼后,他立即揚聲高喊——
「阿賢里長!你家曉芃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女婿來跟你拜壽!」
阿福伯扯嗓大喊,熱情地向大家報訊。
聞言,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于開衡和易曉芃兩人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