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城北一處宅子的屋頂上,一道黑影靜靜蟄伏不動。
江三郎自崇安動身后,齊浩天便一路跟至開陽,他發(fā)現(xiàn)江三郎那兩輛載著十五名少女的馬車,竟能不經(jīng)城門守衛(wèi)的盤查便直接進(jìn)城。
由此可見,江三郎等人不只跟崇安知縣掛鉤,還買通了開陽城守。
底下,江三郎跟數(shù)名為其擄人的惡匪正押送十五名少女陸續(xù)進(jìn)到屋內(nèi),少女們這會兒被蒙住了雙眼及嘴巴,看不見亦不能發(fā)出聲音。
為了不曝露身分,齊浩天在每一次的緝捕行動中幾乎是不現(xiàn)身的,所以在來這里之前,他早已透過潛行使專有的管道及人脈,通知了開陽城的捕頭。
他已掌握確切證據(jù),可證明江三郎跟繼慕凡是拐帶并販賣人口的共犯,他手中亦有江三郎與崇安知縣勾結(jié)的契約正本,如今,只要擒住江三郎,使他成為指證朱博及繼慕凡的證人,這一筆帳便可先盤整結(jié)清。
看著江三郎,齊浩天的情緒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因為他不斷想起他意圖玷污爾沫的事。
他應(yīng)該在這兒等待捕快領(lǐng)隊前來緝拿江三郎等一伙人,可他又想狠狠的修理江三郎一頓,以消弭他心中涌動的怒氣。
這幾個人不是他的對手,他要單獨制服他們亦非難事。
盤算了一番,他決定趁著捕快未來之前,先動手教訓(xùn)江三郎,心意一定,他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
“誰?!”門口突然出現(xiàn)一名蒙面黑衣人,江三郎跟他的同伙都是一驚。
齊浩天一個字都不啰唆,快速欺向江三郎。
江三郎一驚,一邊急忙退后一邊喝道:“快動手!”
四名大漢立即圍繞上去,將人團(tuán)團(tuán)包圍。
齊浩天認(rèn)出其中兩人是李大福和李二福,至于另外兩人是江三郎來到開才與他們會合的,身分待查。
他掃視完四人,立即動手,五個人就這么纏斗在一起。
不至十招,另外兩名黑衣人從另一邊的屋頂上跳下,加入齊浩天的行列。打斗中,三人交換了眼色,確知彼此雖陌生,卻是同路人。
有人助陣,齊浩天便有余裕,他追進(jìn)屋里逮著了江三郎,便是一陣痛毆。
他拳腳如雨下,打得江三郎哭爹喊娘,抱頭鼠竄,縮進(jìn)了墻角,“別!別打!英雄是哪路人物?”
齊浩天不回應(yīng),還是卯起來對著他拳打腳踢,出足了氣。
“別,唉呀!別打!我……我這十五個姑娘都給你!”江三郎以為齊浩天等三名黑衣蒙面人是半途打劫的人販子,不斷討?zhàn)垺?br />
聞言,齊浩天更是火冒三丈,“該死!”他一把拉住江三郎的衣領(lǐng),惡狠狠的朝他的臉狂揍。
江三郎捱不住,昏死過去。
這時,處面也安靜了下來,齊浩天走出去一看,李大福等人也已經(jīng)被另兩名黑衣人打趴在地。
三人交換了眼色,極有默契的取來麻繩將江三郎等五人綁起。
少女們被蒙住眼睛及嘴巴,只聽見打斗聲、哀號求饒聲,卻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心里更是驚嚇,十五個人全擠在一起,瑟瑟發(fā)抖,像是一窩脆弱的小雞。
齊浩天與另兩名黑衣人割斷綁著她們的繩結(jié),拿掉蒙住她們眼口的黑布。
少女們見眼前是三個黑衣蒙面人,皆是一臉害怕。
“孩子們別怕……”齊浩天說道:“我……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官兵馬上會來,你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說完他發(fā)現(xiàn)一名黑衣人疑惑地看著自己,心中的疑惑又升起,他們是誰?除了他,還有誰也在追查此案?
正想著,外頭傳來了騷動——
“是這座宅子嗎?”
“應(yīng)該沒錯,快進(jìn)去!”
齊浩天向兩名黑衣人使了個眼色,快步奔跑,朝墻上蹬了幾回,跳上屋頂。
這時,約莫二十名官兵進(jìn)到宅子,見幾個男人被捆綁,一旁還有十五名少女,先是一愣,旋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頭兒,看來線報無誤,但究竟是何人將他們擒下?”
“先把這些姑娘帶回去,之后再問問她們。”
官兵們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行動困難的江三郎等人及十五名少女離去。
見少女們安全脫身,齊浩天轉(zhuǎn)身離開現(xiàn)場,而那兩名不知身分的黑衣人也立刻尾隨其后,三人在屋頂上飛躍,不一會兒來到一條暗巷里。
來到安全之處,齊浩天轉(zhuǎn)身看著兩人,拱手一揖,“多謝二位相助。”
“好說!睂Ψ揭惨灰,“太家是同路人!
“難道閣下也在追查人口買賣一案?”齊浩天問。
“正是。”對方取下蒙面巾,直視著他。
齊浩天登時瞪大眼睛,難掩驚疑,“你……怎么會是你?”
在他眼前的不正是定安候府那位憨世子繼慕聲嗎?可是此時的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憨,眼神銳利,不,他三年前見到繼慕聲時,繼慕聲完全不是這個模樣……
察覺繼慕聲起疑,對自己有了敵意,齊浩天毫不遲疑,立刻取下蒙面中,露出了他的面容。
繼慕聲一個細(xì)看,也大吃了一驚。“居然是你?”
齊浩天他是識得的,此人性好自由,雖貴為平康侯府的世子,卻不見貴氣,只一身俠氣,他正直耿介,嫉惡如仇,好打抱不平,在一幫貴族子弟中,可說是個異數(shù)。
“你……真是繼慕聲?”繼慕聲的轉(zhuǎn)變太大了,齊浩天一時還無法適應(yīng)。
“正是,平康侯世子。三年前在宮中,閣下曾仗義為我解圍,一直未能答謝,甚是慚愧!
“世子言重了!饼R浩天謙遜地道。
“官兵是閣下通知的?”繼慕聲好奇的問。
齊浩天點頭,“是的,我一路追查,發(fā)現(xiàn)江三郎等人將各地?fù)飦淼纳倥瓦M(jìn)開陽城,便通報官兵……”
“既然通報官兵,為何不等官兵到來便動手了?”繼慕聲疑惑地又問。
齊浩天朗朗一笑,“只是想活動活動筋骨,修理這些惡人罷了!
真正的原因,他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向繼慕聲詳述。
繼慕聲沒多問,也跟著笑了,“這位是在下的師父王梵超,亦是慶保鏢局的鏢頭及教頭!
齊浩天向王梵超一揖,“晚輩見過王師父!
“豈敢?”王梵超趕緊扯下蒙面巾,回身一揖。齊浩天雖是庶出,但總歸還是侯府世子,身分實非一般。
“據(jù)聞平康候世子未有官職在身,為何會追查此案?”繼慕聲委婉客氣的問道。
“不瞞你說,。齊浩天實話實說,“在下是奉旨查案的潛行使,正在追查各地少女失蹤的案件,已監(jiān)視江三郎好一些時日,發(fā)現(xiàn)他跟開陽城的城官及私娼有所勾結(jié)……”
“原來如此!
齊浩天疑感的看著他,“你似乎也在追查此案,又是奉誰之命?”
“我是個傻瓜,誰會對我賦予重任?”繼慕聲自嘲道。
齊浩天更加困惑,“那么你……”
“我發(fā)現(xiàn)舍弟與江三郎過從甚密,又經(jīng)常出入未經(jīng)列管的私娼館,才調(diào)查江三郎此人,如今看來,舍弟恐怕亦涉及此案!
聞言,齊浩天一震,“定安候府的世子涉及此案,恐怕對候爺?shù)拿u是一大傷害,他半生戎馬,戰(zhàn)功彪炳,一世英名難道就如此毀了……”
繼莫聲大義凜然道:“縱然此事傷及侯府名聲,卻也不能循私。”
齊浩天眼底浮現(xiàn)敬佩景仰,“你有這等大是大非的胸,在下實在敬佩,不知你已查到哪里?”
“崇安知縣朱博。”繼慕聲說,“此人與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來,府中家妓十?dāng)?shù)名,列冊的卻有三名,恐有不可告人之勾當(dāng)!
齊浩天聽得心中訝異,面上卻不顯,只感嘆道:“你耳目不少,竟已查到朱博身上,我也正在緊密監(jiān)控著他……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他語帶試探地道:“既然你我二人都在追查此事,不如齊力合心,交換消息,如何?”
“求之不得。”繼慕聲十分欣賞齊浩天的為人,自然十分樂意與他結(jié)盟。
“關(guān)于令弟涉案之事,在下暫不向皇上稟報,若有他法可解,絕不傷了侯府及定安侯的名聲!
繼慕聲深深一笑,“那么在下便欠世子你一個人情了!
“好說!饼R浩天笑了笑,“既要結(jié)盟,咱們往來也就多了,世子不妨直呼在下的名!
“正有此意,浩天你也叫我慕聲便可!崩^慕聲說著,先喊了他的名字。
齊浩天露出那略帶孩子氣的笑容,點點頭。
“對了,”齊浩天忽地想起事,疑蔥的看著繼慕聲,“慕聲,你本來不是個傻瓜嗎?你是怎么……恢復(fù)智力的?”
繼慕聲先是一頓,然后哈哈大笑,“大概是豬腦袋吃得夠多吧!”
“嘎?”齊浩天一愣一愣的。
所以說以形補形是真的?吃豬腦袋真能補腦?這么說來,他真該買幾個豬腦袋給爾沫那丫頭補補腦了。
“說來話長,日后有機(jī)會再詳實向你說明!崩^慕聲神秘一笑。
三人交換了手頭上的消息,又商議好了聯(lián)系的方式,這才告別。
崇安,黃水街
爾沫沒想到即使忙到焦頭爛額,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齊三。
發(fā)生那件事之后,江三郎沒再出現(xiàn),齊三也跟著沒消沒息的。
江三郎意圖對她不軌,雖未成事,但再無臉面出現(xiàn),這合情合理,可是齊三呢,他又有什么原因?
春姨說過齊三都是如此不告而別又忽然出現(xiàn)的,而且他不見人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不知為何,她瘋了的想著他。只要一開店做生意,她就會下意識的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期待他會突然出現(xiàn)。
就這樣盼著盼著,她發(fā)覺自己越陷越深,想起他再次失蹤前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的心一陣熱又一陣?yán)洹?br />
他對她處處關(guān)心,好像真的對她有些什么似的,可是現(xiàn)在他又突然消失無蹤,她不免懷疑是不是她多想了,他就只是在撩妹,沒什么真心。
一眨眼,十天過去了,她開始?xì)饽莻受他左右的自己。
一直以來,她活得那么瀟灑自在,可現(xiàn)在卻好像被他俘虜了一般。
近午,爾沫在鋪子門口擺了張寫著“外出中”的牌子,關(guān)上店門,前往春風(fēng)澡堂外送包子。
春姨正在柜臺后方招呼客人,見她來了,先跟她使了個眼色要她稍候。
她點點頭,在一旁等著,卻忍不住四處張望,她知道她在尋找什么,她打心里對于“齊三可能在這兒”這件事存著一絲希望
招呼完客人,春姨走了過來,不好意思地道:“你店里忙,還讓你送包子來,真是抱歉!
“春姨,要不是你要我外送,我還偷不到時間出來走動走動呢!”爾沫笑道。
“見你生意越做越好,我真替你開心。”
“這也是托春姨的福氣。”爾沫衷心地道,“我的包子可是從春風(fēng)澡堂開始賣的!
春姨定睛注視著她,有點憂心地問道:“你近來好像消瘦不少,是不是太累了?”
“只是胃口沒那么好,不礙事的!睜柲恍,眼神往柜臺后掛著木牌子的墻上飄。
齊浩天向來都是在私浴池沐浴的,可是墻上私浴池的牌子一個不少,看來他并不在這兒。
春姨早就察覺她有些魂不守舍,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旋即意識到什么,問道:“你在找誰嗎?”
“沒、沒有啊!睜柲袷亲鰤氖卤淮降男『,一臉心虛。
“齊三好些日子沒來了。”春姨意味深長地瞅著她。
迎上春姨銳利又睿智的目光,她尷尬地低下頭,“不,我……我沒找他……”
春姨哪里覬不出她那么一點心思,“丫頭,齊三是個好人,但不見得是個好男人!
這番話,讓爾沫疑惑地抬起眼簾。
“他在春風(fēng)澡堂出入好些日子了。”春姨神情平靜地道,“可他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我春姨也算是老江湖了,到現(xiàn)在還摸不清他的底呢!”
“春姨,你真的對他一無所知?”既然已經(jīng)被識破了,她也不必再忸怩作態(tài)。
春姨搖搖頭,“我只知道他不缺錢,經(jīng)常來往各地,往來的對象形形色色,不時會在無雙院那樣的地方出入,當(dāng)然,也跟一些姑娘過從甚密……”
要在從前,爾沫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男人,可偏偏她對齊三生不了厭憎之心,甚至還對他上了心。
“他是個好人,這一點春姨可以打包票!贝阂陶Z重心長地道,“但若你想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還是找個可靠老實的男人比較好!
“春姨,我……我還沒想到那兒!
“你快十八了,也這是婚配的年紀(jì),若有好人家,春姨自然希望你能把握機(jī)會。”春姨溫柔輕撫著她的臉頰,像是母親對女兒那般的慈愛。
“謝謝春姨關(guān)心!睜枦i努力擠出一記微笑,不想讓春姨替她擔(dān)憂。“我還得趕緊回去開店,不好讓客人久候!
“嗯!贝阂填h首,“你趕緊回去吧!”
“那我先告辭了!彼砜觳诫x開澡堂。
春姨擔(dān)憂地低喃道:“齊三啊齊三,你可真是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