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武步剛與葉滿山又來到小院。
“孫姑娘,咱們查到楚國舅生前最后去的是哪家青樓了!蔽洳絼偞种ふf道。
“是哪家青樓?”孫絡晴問。
武步剛抬手往身旁的葉滿山一指,“是老葉常去的那家掬紅樓!比~滿山相好的花娘在那兒,、這、消息逢葉滿山打探到的。
被好友揭了底,葉滿山沒好氣的一巴掌打掉指向他的手,啐了聲,“這會兒是在查楚國舅的事,往我身上扯做什么!
他身形比武步剛矮小,但力氣可不小,打得武步剛疼得齜了齜牙。
“我就提了句,犯得著拿我當仇人打嗎!”嘖,那巴掌把他的手都給拍紅了。
孫絡晴知這兩人是好友,只不過是吵個嘴并不礙事,她肅容問:“那你們可查問過,他在那兒曾與什么人結怨?或與人發生什么爭執?”她雖不曾上過青樓,但過往也曾聽說不少男人為了青樓里那些歌妓舞娘而爭風吃醋的事。
葉滿山答腔,“這事我問了,沒聽說他在那里曾與人結過什么怨。”他常上掏紅樓,識得里頭的一些人,昨兒個去的時候,便打探過這事。
孫絡晴低眸忖道:“楚國舅既是在離開掬紅樓,返回府邸途中被殺害,那么縱使兇手與掬紅樓無關,必然也是在他仍在掏紅樓時便盯上了他,才會一路尾隨,而他之所以一路跟到城東才行兇,怕是因為——”
見她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武步剛追問,“因為什么?”
孫絡晴臆測道:“城東離將軍府近,可見此人在犯案時,便已打算嫁媧給大將軍!彼又偻茰y,“那名隨從說行兇者只有一人,倘若他這話不假,表示兇手的武藝十分高強,才有能力將楚國舅與他那幾名隨從同時滅口!
葉滿山頷首說道:“我先前依孫姑娘的交代,查看過那幾名隨從尸首上的傷勢,確實全出自同一柄兇器!
至于楚國舅的尸首,因早被楚家領回,他無法查看,不過既然那三名隨從身上所受的致命傷是同一把兇器所造成,那么楚國舅八成也是,換言之,此案應是由同一人行兇。
從葉滿山那里得知此事極可能是一人所為,孫絡晴看向他們兩人再問:“你們可知在這安陽城里,有能力獨自犯下此案的人,約莫有多少?”
“這……”武步剛與葉滿山對視一眼,兩人認真的想了想。
葉滿山說道:“楚國舅那幾名隨從,身手都不弱,想一口氣解決掉他們,武功得十分了得才辦得到,至少也得打得過我和老武聯手才成,而這安陽城里能敵得過我與老武聯手之人,就我所知的人里,不出二十個。”
“這二十個人里可有與大將軍結怨之人?”她想或許可以先從這二十人里查起。
武步剛摸摸鼻子沒吭聲。
葉滿山委婉的表示,“呃,咱們大將軍為人不拘小節,得罪過不少人,這里頭至少就有超過一半以上的人,多多少少與大將軍結過怨!彼M@話不會嚇到這位準大將軍夫人。
孫絡晴聞言靜默了須臾,接著在心里暗暗下了個決定,婚后,她得好好勸勸風遠改改那壞脾氣,省得再得罪更多的人,“既然如此,那只能辛苦兩位一個一個查了!
武步剛大手一揮,不在意的表示,“為了洗清大將軍的冤屈,這些辛苦不算什么……”
他話未說完,將軍府里派了侍衛過來。
來人被福伯領到堂屋里,一見到武步剛和葉滿山便神色激動的喊道:“不好了,武將軍、葉將軍,宮里適才傳了消息過來,說咱們大將軍在牢里遭人下毒了!
“什么?!”孫絡晴、武步剛和葉滿山聞言臉色同時一變,震驚的站起身。
“是哪個狗賊膽敢對大將軍下毒?!”武步剛驚怒的咒罵。
孫絡晴關心的卻是,“大將軍他現下怎么樣?”
那侍衛回道:“現下還不知是誰下的毒,宮里來人說,大將軍已被送至太醫院醫治,目前情況不明。”
武步剛與葉滿山急著想趕去太醫院探望自家大將軍,孫絡晴在他們要離開時,提出了個要求。
“兩位能否帶我一塊前往太醫院?”出了這種事,她按接不住憂急的心緒,心焦的想知道風遠現下的情況如何,不愿留在屋里等消息。
兩人有些意外,卻也沒有拒絕她,攜她一塊前往太醫院。
前往太醫院的途中,她不停的在心里祈求老天,保佑風遠平安無事,焦慮的心情宛如在烈火上烹煮,煎熬難耐。
那場噩夢里,他最后的下場,一再的浮現在她眼前,她緊緊捏著手里的絹帕,泌出的冷汗幾乎都要把絹帕給浸濕。
太醫院里。
有人正盤腿坐在床榻上,悠哉的拿著根大雞腿啃著。
兩名皇帝派來的御前帶刀護衛看他胃口這般好,忍不住好奇的問:“大將軍,您是怎么看出那送去的飯菜里被人暗中下了劇毒?”
提起這事,風遠得意的瞟他們一眼,指了指自個兒的鼻子,“我這鼻子比狗還靈,先前飯菜送來時,我端過來一聞,就嗅出味道不太對勁,留了個心眼,抓了把菜喂給一只蟑螂,它都還沒吃呢,只爬過去就整只死透了!
他這話半真半假,昨天宋泰臣來天牢里見他,告訴他孫絡晴得知他遭人冤枉之事,也在替他想辦法洗清冤屈,當下,他憋在心頭的那把怒火整個消散了泰半。
他的絡晴不僅相信他沒殺人,還幫著他想方設法,這比什么都要讓他來得高興,他心情大好,一掃連日來的郁怒,滿腦子都在想著孫絡晴,以至于整晚沒睡,清晨才睡下。
今兒個太監送飯菜過來時,他還在睡,那太監就把食籃擱著,等他睡醒后,餓得拉過食籃準備進食,竟瞧見飯菜上頭也不知從哪里爬進了只蟑螂,更惡心的是那只蟑螂還翻著肚皮,死在飯菜上頭。
瞧見這情況,他哪里還會看不出菜飯不對勁,遂將計就計,捂著肚子,慘叫出聲,佯裝中毒。
被送到太醫院后,他讓太醫把那些飯菜拿去驗,果然發現里頭摻了劇毒。
“想不到大將軍還有這本領,一聞就能聞出毒藥來!逼渲幸幻o衛贊嘆道。
“我會的本領可多了,你們多學著點!憋L遠裝出莫測高深的模樣,驕傲的回了句。他才不會告訴他們,他之所以發現飯菜里有毒,是因為那只死蟑螂的緣故,這實在太丟人了。
那些中毒的飯菜他沒吃,正餓著,大口啃著雞腿,忽然聽見房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響起一名太監偏細的嗓音——
“大將軍就在前頭那間房里!
風遠旋即聽見武步剛那大嗓門說道:“孫姑娘,大將軍就在這房里了,咱們進去吧!
風遠楞了下,心忖這武步剛說的孫姑娘是誰?下一瞬,他猛然驚喜的跳了起來,莫非是孫絡晴來看他了?
他急忙將手里吃了一半的大雞腿塞到一旁的護衛手上,爬回床榻,拉上被褥給自個兒蓋上,瞅見旁邊那兩名護衛桿在那里一臉莫名其妙的瞪著他看,他趕緊朝他們吩咐了句,“待會你們給我閉上嘴,別亂說話。”
兩名護衛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見武步剛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后進來的除了葉滿山,還有一位面生的姑娘。
風遠迅速朝門口瞥了眼便闔上眼,確認孫絡晴真的來看他,高興得心頭都快要炸開來,恨不得狠狠抱住她親一口。
他努力抑住那歡喜的心情,佯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他們會來太醫院看他,應該是聽說他在牢里遭人下毒之事,身為中毒之人,就該有中毒的樣子。
進來后,孫絡晴瞧見風遠躺在床榻上,心頭一緊,快步朝床榻走過去。
在過去前,武步剛先詢問那兩名護衛,“大將軍中的毒可要緊?”
這兩人剛得了風遠的吩咐,互看一眼沒敢答腔,只默默把眼神投向明明沒中毒、此時卻裝得活像得了重病的風遠。
“太醫怎么說?”葉滿山接著追問。
兩名護衛只是搖著頭,仍沒答話。
見他們這般,武步剛和葉滿山心頭俱是一驚,難道大將軍中毒已深,沒救了?
孫絡晴走得急,沒留意到幾人的交談,來到床榻旁,她顧不得矜持,急切的出聲呼喚風遠,“大將軍、大將軍……”
風遠隨著她的呼喚,緩緩張開那雙狹長的眼,佯裝此時才見到她,親昵的喚著她的閨名,“絡晴,你怎么來了?”瞧見她那滿臉掩不住的憂急之色,他忍不住暗喜的想著,這表示她心里有他,才會這般著急。
“我聽說你中毒了?”她眉心緊瘦的望著他。
“是有人對我下毒!彼鹗郑疽馑鏊饋。兩眼忍不住直勾勾瞅著她,想再多看一會兒她為他擔憂焦急的神色。
她連忙握住他的手,扶他坐起身。
坐起身后,他仍緊握著她的手不放,“我沒事,你別擔心。”
她那關切的神情讓他的嘴角快要守不住,禁不住的想著,要是她肯對他投懷送抱的話,那就更美啦。
孫絡晴微微一楞,低頭瞥了眼被他那只厚實溫暖的大掌緊握住的手,再抬眸覷了觀他,只見他兩眼炯亮的盯著她猛瞧,那眼神一點都不像中了劇毒之人該有的眼神。
她不動聲色的問:“將軍身上的毒可解了?”
“太醫已來瞧過……哎喲……”思念數日的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再也按捺不住相思之情,大膽的佯作不支,整個人倒向她,借機將她摟抱在懷里,偷嗅著她身上的馨香。
兩名護衛原本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瞧見這一幕,頓時了悟,怪不得堂堂風大將軍會突然扮起虛弱的模樣,原來是想演苦肉計。
風遠癡戀孫絡晴的事,他們早都知曉,見他這般,識相的沒戳破,兩人朝武步剛和葉滿山使了個眼神,四人一塊悄悄走了出去。
“你們放心吧,風大將軍并沒有中毒,他發現送去的飯菜里有毒,并未吃下,反倒將計就計的假裝中毒,被送來太醫院!
武步剛一臉莫名,“大將軍沒中毒?你們方才怎么不直說呢,害我還以為大將軍沒救了,噫,不對啊,既然大將軍沒中毒,怎么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葉滿山這時已回過味來,揶揄道:“大將軍怕是正樂得看孫姑娘替他擔憂的模樣呢。”
兩名護衛竊笑,再提醒他們一件事,“大將軍未中毒之事皇上已下了命令,不準任何人泄露出去,你們出去也別露了口風!
而此時的房里,佳人在懷,風遠確實樂得兩眼都瞇了起來,開懷得舍不得放開懷里的人,啊,他媳婦兒好軟好香好好抱。
孫絡晴的嗓音淡淡的在他耳邊響起,“我瞧大將軍中毒不輕!
“沒那回事!彼е浻駵叵悖荒樚兆,沒留神的脫口而出。
她秀眸微瞇,卻仍柔順的待在他懷里,不疾不徐的啟口道:“大將軍這情況真是中毒了,不過大將軍勿憂,此毒我能解,稍晚我便請太醫調些大黃和黃連水,給大將軍服下,保證湯藥服下后,大將軍的毒便能立即祛除!
聽見那兩味苦藥的名字,風遠整個人登時回過神來,看向她時,見她一副什么都明白的表情,只得訕訕的放開懷里的佳人,旋即便為自個兒騙她的事,找了個借口推托,“是皇上囑咐我莫要讓人知道我沒中毒的事,好逮住那暗中對我下毒之人!
他無恥的直接把這事推到皇帝頭上。
說完,見她仍一臉凝肅的看著他,不禁心下惴惴,她該不會是在氣他適才故意騙她吧?
“你……生氣了?”
她輕搖螓首,“大將軍沒中毒,我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會生氣,我只是在想,究竟是誰想謀害大將軍!狈讲虐l現他壓根是在騙她之后,她確實有些動怒,可那怒氣甫升起時,隨即便被他那滿腔的戀慕給撲滅了。
他懷抱著她時那濃烈的情意,密密的包圍著她,這人是如此思念著她在意著她,她哪里舍得再怪罪他。
提起那謀害他的人,風遠氣不打一處來,“就是啊,也不知道那躲在暗處見不得人的耗子是誰,讓我抓到,老子非把他大卸八塊不可!”
她抬手輕撫著他那帶胡碴子的臉,輕細的嗓音里透著抹憐惜,“這幾天委屈大將軍了!
他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不、不委屈!
啊,她在摸他的臉,他神色激動的想要仰天長嘯,他今兒個不洗臉了,不不不,他這十天都不洗臉了!
最后,他實在是忍不住,猿臂一伸,重新將她緊緊的攬在懷里,迭聲呼喚著她的閨名,語無倫次,“絡晴、絡晴……你再多摸我幾下……”
見他俯下臉,等著她摸的模樣,就仿佛像條大狗似的,她沒忍住噗哧輕笑出聲。
風遠看呆了,他兩輩子都沒見她這般笑過,看得眼睛發直。
她含著一抹淺笑,抬手再撫上他那張陰柔俊美的面容,他臉上那些胡碴子,微微扎著她細嫩的手心,那酥酥癢癢的感覺,就如同她此時心里的感覺。
他不敢眨眼,唯恐漏看了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他的絡晴是這么的美,美得讓他整個胸口都在發顫著,他情難自禁的徐徐靠向她。
當他的唇瓣輕觸到她的芳唇,那一瞬間,時光仿佛凝固住了,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而就在那一觸之間,仿佛憑空多了道心橋,連通了他們兩人的心,他走進了她幽閉多年的心扉,在她心坎里刻下了他的名字,她也穿越那道心橋,來到他的心房,她在那里看見了數不清的姑娘,然而再細看那些姑娘,一個個都長著與她一模一樣的面容。
她呆怔得傻住,下一瞬,眼眶猛地發燙,泛起了水澤,這個人、這個人的心里竟滿滿都是她!
“怎么哭了?”見她忽然落淚,風遠嚇了一跳,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自個兒做錯了什么,竟把她給惹哭了“風遠!”她輕喚著他的名字,抬手回抱著他,柔順的依偶在他懷里,鄭重的許下承諾,“今后我與君不離不棄,攜手偕老!彼捀φf完,就聽見另一道嗓音插了進來——
“好一個攜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