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了嗎?」
深夜,東宮偏殿,燈影幢幢,一隊侍衛(wèi)于殿外守著,戒備森嚴。
殿內(nèi),開陽手握一卷書,聽赫密報告。
「屬下趁無名落單時,埋伏一隊弓兵,亂箭齊發(fā),雖然他身手敏捷,只令他受了輕傷,但消息傳到希蕊王后耳里,她便匆匆忙忙前去探望了,而且還是從陛下的寢宮離開的!购彰軐⒛壳八@的情報告知主子。
開陽聽了,微微一哂!笧榱俗约旱膬鹤,連丈夫都顧不得了,父王遭她如此冷落,男人的顏面豈不盡掃落地?」
「是啊,所以正如殿下所料,陛下立刻派人暗中跟蹤了!拐f到這兒,赫密不得不佩服這位主子的精心謀略,一切都在他意料當中。
「父王若是知曉,無名并不是希蕊的面旨,而是她與申允太子的私生子,這出戲可就好看了!归_陽淡淡評論,頓了頓!改顷牴那闆r如何?可有折損?」
「是,無名果然身手不凡,此役折損了我方大半人馬!
「那另外一小半呢?」
赫密聞言,嘴角殘忍地一抽!钢斪竦钕路愿,格殺勿論,封他們的口,以防走漏消息!
「他們的后事及家人,都安排好撫恤了吧?」
「都安排好了,請主上放心!
「很好!归_陽贊許,望向素來忠心相隨的屬下,赫密目光如炬,笑意不掩喜色,看來比他這個主子尚且興奮幾分。
對于利用過的人,他說殺就殺,沒了利用價值就棄如敝屣,赫密與月緹并不因此膽寒。
果然,唯有殘酷無情的主子,方能駕馭殘酷無情的奴才,德宣當年就是對身邊的人太過仁慈縱容,才會遭受背叛。
開陽冷誚地尋思。
赫密注視他胸有成竹的表情。「殿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呢?」
「暫且稍安勿躁,我得先去見一個人。」
「誰?」
誰呢?開陽輕哼,嘴角勾噙濃濃自嘲!敢粋很恨我的人。」
「你說,那個渾小子不是王后私養(yǎng)的小白臉?」
靖平王聽聞心腹報告,瞪大一雙銅鈐眼,不敢置信。
「是,小的的確是聽王后這么叫他的,她說,『我兒啊』。」
是她的兒子?!她何時生了這么個私生子?
這意外的消息出乎靖平王所料,面色忽青忽白,得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壓抑盛怒!改阏f他叫無名?」
「是!
「不就是那個救了真雅的小子嗎?如今也跟隨在她身邊?」
「不錯,他是真雅公主的得力助手,據(jù)說公主對她相當信任!
「既是真雅的心腹,怎么又會成為王后的兒子?他究竟是哪兒來的野種?」
「似乎是……申允太子的!
「誰?」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申允太子!
怎么可能?!靖平王駭然,腦海一時空白,直過了好片刻,才又動起腦筋。
他的妻,這個國家的王后,竟然跟前朝的申允太子生下了兒子——
當年,她的確是以申允太子未亡人身份進宮的,自愿于牌位前長跪七日七夜,為無緣的夫君祈福,向來自命風流的他聽說有這么個癡情女子,頗感好奇,主動前去探視,誰知這一看,就此對她一見鐘情,不可自拔。
他只知道她與申允曾有婚約,可沒想到連私生子都有了!她為何瞞著他不說?是否擔心因此斷了自己的王后之路,所以寧愿拋棄那個孩子?
這些年來,她一直無法順利懷胎,肯定萬份遺憾,如今母子重逢……
靖平王一凜,終于想清楚了來龍去脈。
怪不得她這陣子老在他耳邊叨念開陽的不是了,又忽然對真雅極其友善,原來是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因為無名選擇跟隨真雅,她才決意扶持真雅為王吧,然后,或許有一天,她的兒子能夠藉此謀奪這個國家。
太可惡了!這個女人,他以為她要的不過是呼風喚雨的權(quán)力而已,沒想到她竟還意圖染指圣國江山!
思及此,靖平王全身不寒而栗。
這江山,是他的,是他兒女的,絕不能落入她在外頭偷生的孽種手里!
數(shù)日后,靖平王于朝堂親自頒下詔書,命太子監(jiān)國,參決朝政,成立太子府,設置官署,五品以下的官員,全權(quán)由太子任命。
此令一出,群臣嘩然。誰也沒想到,素來看不慣開陽王子的靖平王竟愿意提早分權(quán),不僅令他參議朝政,還賜予他任命官員的權(quán)力。
政權(quán)即將移轉(zhuǎn)了。群臣都感受到當今圣上扶持太子上位的決心,問題是,為什么?
而一直以來權(quán)傾朝野的希蕊王后又會如何應對?她能甘心朝中多了個太子與她平起平坐嗎?
形勢瞬息萬變,嗅覺靈敏的人已經(jīng)看出太子與王后隱然各成派系,王后雖于朝中厚植勢力,目前仍引領(lǐng)風頭,但太子急起直追,后勢不可小覷,何況他畢竟是儲君,未來即將登上王位,跟隨他,怕是比跟隨王后更能多享受數(shù)十年的榮華富貴。
于是,倒向太子一派的人愈來愈多,東宮太子府日夜都有官員出人,川流不息,開陽亦來者不拒,舉賢與能,籠絡各方人才。
這一切局勢變化,采荷自然也看在眼里,她雖對政治不甚敏感,但也懂得此刻正是開陽聲勢扶搖直上的時候,身為太子妃,自當成為他背后支持的力量,不使他有后顧之憂。
玩弄權(quán)術(shù)她不懂,開陽也不可能允她干政,她能做的,便是盡己之力,幫他顧好東宮內(nèi)務,討好每個有權(quán)有勢的長輩,尤其是當今陛下……
「娘娘,您又在做點心了嗎?」
每日巳時,是玲瓏向采荷報告東宮內(nèi)務的時刻,她打聽到娘娘一早便到御膳房內(nèi)忙碌,只好也跟進來。
采荷腰系圍裙,卸了無謂的釵環(huán)首飾,一身素雅,正于臺前使力搟面皮。
玲瓏見狀,禁不住有些心疼!改锬,這些事讓下人來做就好了,您又何必親力親為?」
「這一定得我來做!共珊晌⑿。「這面皮搟得好不好,會影響口感,我得自己拿捏分寸!
「娘娘這回要做什么?」
「餃子,一種西域傳來的點心。聽說陛下從前行軍打仗時,偶然吃過幾回,十分喜愛,可惜宮內(nèi)御廚沒人會做。」
「那娘娘怎么會呢?」
「我娘向來喜好美食,她的嘴可是出了名的刁,尤其是異國料理,她更是興致勃勃,所以每回有異國商團來訪,我爹都會透過管道搜羅來各國食譜,讓家里廚娘仿照著做。我聽說陛下很懷念當年吃過的餃子,回去翻找食譜,果然讓我找到了。」
「原來如此!沽岘囆Φ馈!改锬锕媸且黄⑿模菹履軌蛟俅螄L到念念不忘的美食,一定很高興!
「能不能讓他老人家高興還不一定呢!」采荷嘆息!笓{面皮、包餡料,這些都不難,難的是這搭配的醬汁!
「要什么樣的醬汁呢?」
「據(jù)說當年陛下吃的餃子,蘸了酸奶、蒜泥、黃油,別的都還好找,就是這酸奶,總覺得少了一味!拐f著,采荷微微蹙眉!副菹聣垩缇涂斓搅,希望能趕得上讓他嘗到!」
玲瓏見她苦惱,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多年跟隨于采荷身邊,她深知這主子性格雖溫和,卻也有股倔氣,下定決心要做的,就非做到十全十美不可。
單憑陛下一張嘴的形容,便想重現(xiàn)當年味道,這可難嘍!
「先不說這個了!共珊赊D(zhuǎn)開話題!改悴皇莵韴蟾鎯(nèi)務的嗎?說吧!」
「是,娘娘!沽岘噮㈤営涗,逐項報告。
自從開陽當上太子,遷進東宮后,采荷便將玲瓏升為東宮首席女官,總管東宮內(nèi)務,包括其他女官與宮女的管理及日,嵤拢冀唤o玲瓏負責,重要事項則由采荷親自裁斷。
采荷仔細聆聽玲瓏匯報,裁決下令,期間手仍不停,持續(xù)搟面皮、調(diào)醬汁。
「……就是這樣了!惯^了將近半個時辰,玲瓏方匯報完畢。
「沒有其他異常的事嗎?」采荷問。
「沒有!
「近來出入東宮的閑雜人等很多,要那些宮女侍衛(wèi)們耳目機靈點,嘴巴卻得閉緊些,不許走漏風聲!
「是,娘娘請放心!沽岘嚮卦。「這些小的以及總管大人,都會格外注意,我們在宮女與侍衛(wèi)間編隊分組,實施連坐管理,若有其中一人動向有異,自會有其他人前來通風報信!
「如此甚好!共珊深h首,想了想。「王后娘娘那邊呢?近來可有再找你去問話?」
「王后娘娘約莫是察覺從我這邊問不出什么,這一、兩年已經(jīng)很少找我問話了!沽岘囶D了頓!覆贿^娘娘,小的近日倒是聽見一些風聲!
「什么風聲?」
「自從陛下分權(quán)予太子殿下之后,殿下于朝中聲勢日隆,逐漸穩(wěn)固一方勢力,據(jù)說王后娘娘對此似乎……有些不快!
是嗎?采荷深思。其實對這情勢發(fā)展,她也有所警覺,開陽是靠著與王后結(jié)盟才能登上太子之位,可如今卻隱隱形成兩人相抗之局面。
而且最近開陽幾乎不去向王后請安了,王后也很少在她面前提及開陽,即便對她,也都只是說些疏遠的客套話,不如從前那般熱絡和藹。
難道宮廷之中,當真無永遠的同盟嗎?即便是往來頻繁的親戚,終有一天也可能反目成仇……
玲瓏察看主子的臉色,見她似有幾分憂郁,擔憂地揚嗓!改锬铮羰侨f一哪天,太子與王后正面起了沖突,您該當……如何是好?」
采荷一凜。玲瓏這問題,問得犀利,卻也問得多余。
她端凝秀容,毫不猶豫地落話:「我與開陽既是夫妻,便是共同命運,我當依他從他,唯此而已。」
她曾對他許諾,要成為他天地之間唯一的真實,這誓約,她永不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