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施想沖出去爭辯前,還是沒骨氣地先殺到連著客房的小洗手間里去梳洗一番,畢竟對方是阮廷堅,就算金頭銀面的時候看見他也毛骨悚然,更何況蓬頭垢面。昨天那是避無可避,今天……借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就以剛起床的“原生態”沖到他面前。
從衛生間出來,梅施又隱隱約約聽見說話聲,這回居然是女人的聲音,她本來以為是阮廷堅在看電視,手都搭上門把了,才真切地聽見女人說:“我打電話到你辦公室,確定你真沒去上班,以為你身體不舒服。”梅施警覺地停住,貼在門上細聽。
阮廷堅沒有立刻回答,停了幾秒才答非所問地說:“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
女人呵呵笑了幾聲,一點都不尷尬,甚至還有點兒自告奮勇式的小得意,“我也住這個小區啊,你不知道吧?”
阮廷堅沒說話,顯然是對這個答案不甚關心。
“是感冒嗎?我幫你熬點兒粥!迸说穆曇麸h忽,好像換了方位,梅施覺得她應該是起身靠近了阮廷堅,也許還伸手摸他的額頭。
“我沒感冒!比钔缘卣f。
梅施皺眉,總覺得阮廷堅這樣的人被女人冒昧找來都會有些不高興,更何況這樣“動手動腳”,但聽他的語氣明顯沒有顯著的反感。
“其實……”女人的語調一下子變得曖昧,突兀得梅施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早就想來。”
阮廷堅沒動靜。
梅施真想悄悄打開一條門縫,看看廳里的情況,可房間太靜,廳又太近,肯定會被發覺。他們會在干什么?深情對視?互相依偎?阮廷堅你倒是說話!
“廷堅……”女人喊他的名字的語氣更像是呻 吟,太挑逗了。
梅施覺得深受侮辱,阮廷堅絕對是故意的!那女的就算沒發現她脫在門口的鞋,阮廷堅也對她能清楚聽見廳里的動靜心知肚明吧?他想表明什么?他很搶手?相親的時候就玩這手,現在又這樣!還有新鮮的沒了?士可殺不可辱,男人可讓不可搶!
梅施握了握拳,就這么沖出去撞破他們吧……想也知道,那女的有備而來肯定打扮得無懈可擊,就她這身隔夜的休閑裝扮出去了也徒增笑柄,搞不好那女人還會斜著眼看她,問阮廷堅:你家小保姆?
阮廷堅要是答是,梅施的人生又得留下不可擦除的污點!她不能給阮廷堅和那個女人侮辱她的機會!更不能讓阮廷堅得逞,當著她的面就在廳里干柴烈火起來,就算她已經是成年人,也不帶這么放開了教育的!
瞇了瞇眼,也算計上心來,梅施放重腳步噼噼啪啪地往衛生間走,飛快地脫了衣服,把淋浴開到最大,有心再奉送一首洗澡歌,到底沒那么好的心情。浴室的架子上放了一套干凈的浴衣,雖然有點兒犯惡心,還是不得已穿在身上。隨手又洗了內衣褲,房間里陽光正好,曬干也就一會兒功夫,她也豁出去了。
回到房間曬好內衣,擦著頭發,梅施已經滿意地聽不到廳里有任何聲音了。真是巧計退敵啊,她的心情真正好起來。
房門毫無預兆地豁然打開,阮廷堅穿著襯衫,扣子也沒系好,慵懶的打扮仍有掩不住的俊雅。
梅施嚇得像踩蟑螂一樣跳起來,因為沒穿內衣褲,本能地用手一上一下的擋住重點部位,手觸到浴衣時才頓悟自己還算有衣蔽體,自己這個姿勢實在太驚慌而猥瑣,趕緊松開手,揚著下巴不屈地盯著阮廷堅看。她本想義正言辭地訓斥他干嗎不敲門,可他走向她時,她緊張得什么都忘了,就傻傻地看著他靠近。
“是邀請?”雖是問話,他卻沒有等她回答的意思,雙臂已經固執地攬住她的細腰。她只穿著拖鞋,比他想象中還要纖小,整個人只及他的胸口。剛剛洗過澡,皮膚像水滑的荔枝肉,清新的幽香更是令人陣陣骨軟筋酥。她的眉眼本就嬌俏,杏眼黑瞳,沒化妝的時候更是毫無污染的鮮嫩欲滴。第一次見她雖然不甚愉快,他還是承認對方是個漂亮的女孩,此刻的她……比前幾次見面更打動他。他喜歡這個類型的女孩子,嬌小,玲瓏,精致,她像朵粉玫瑰,不如紅玫瑰艷麗卻更嬌嫩,微微的刺……勝卻其他萬紫千紅。
梅施覺得呼吸困難,她又被冤枉了,不管初衷是什么,她真的只是單純的洗澡……
他的雙臂修長有力,抱住她的時候仿佛承托了她全部的重量,她不齒地發覺——這是種很好的感受。沒等她繼續品味,情況就糟糕了,那雙有力的胳膊突然一松,她覺得天旋地轉,然后就看見了天花板。她被他撲倒在床上了,他的胳膊撐在她身體兩側,明明承擔了他身體的重量,她還是覺得被壓得只剩出氣,沒有進氣。
“你不是說……”她本能地抗議,他保證過的!
“我說什么了?”這種時候,他竟然還能用平靜的語氣說話。
梅施想舉出證言,可話到嘴邊……是啊,他說什么了,他只是說不會像上次那樣,按他一貫斷章取義的說話方式,他沒說錯,他的確是沒像上回只是淺嘗輒止。
“可以么?”他仿佛禮貌地征詢她的意見,身體卻惡劣地更重的壓下,火熱的某點更貼近她。
梅施沉默,她的回答還有意義嗎?媽媽,小逸,爸爸……這些人在她腦袋里一閃而過,她定定看眼前這張俊美的面孔,這個男人,有錢,帥氣,就算她是在街邊碰見他,也該很動心吧?她何必這么認真呢?認真的愛情……她也有過的,下場不過爾爾。還不如聽從媽媽的話,兩全其美。她不該覺得是被阮廷堅享受了,她應該具有萬能的阿Q精神,想著是她享受了阮廷堅。多好啊,享受著他的人,拿著他的錢。
這種自我暗示很見效,她微微地向阮廷堅笑了笑,艱難地扭動了一下,抽出被他壓住的雙臂,柔柔地勾住他的脖子,無聲地默許。
阮廷堅卻沒再繼續,只是壓著她,默默看她。
梅施受不住他這樣的眼光,閃縮著眼神,“外面……還有人?”
阮廷堅輕笑出聲,“沒了,走了。”
梅施又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搞不清他為什么突然停住,不會在等吉時吧?
這輕淺的一瞥如同羽毛在他的心上刺癢地一刮,原本就鼓噪的熱切驟然沸騰,咬上她的嘴唇時他才不得不對自己坦白,第一次正式見面時,看著強作淑女模樣,頑皮嬌俏的她,他就期待這一刻!
梅施有點兒害怕,果然是從吃肉的國度回來的,這人都是用咬的!他似乎非常中意她的鎖骨,匆匆咬了咬她的嘴唇就直奔那里,咬得她又疼又癢,無盡的折磨。
“給我脫衣服!彼麣獯跤醯恼f。
梅施咬了咬牙,雙手探向他的皮帶扣,他也很配合地弓起身,梅施覺得手臂不夠長,像蛇一樣向下游了游,肌膚的摩擦讓阮廷堅忍不住嗯了一聲,十分難忍的樣子。梅施的腦袋轟的一響,怪不得男人喜歡聽女人咿咿呀呀,的確……很煽情,她喜歡。褲子順利地褪掉,她就是再打算好好“享受”也沒勇氣去扒他的內褲,紅著臉又勾住他的脖子挺了挺身蹭回了原處。阮廷堅也沒再強迫她,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她覺得他是故意折磨她,不肯好好“服務”,只壓著她,雙手揉 捏著她胸前的柔軟,不肯給她最直接的刺激。勃發的灼熱間斷地觸碰她漸漸濕潤的入口,只是不肯停留。
梅施覺得渾身軟燙,又羞又氣,他什么意思,讓她主動?休想!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怕他爆血管才沒使出嬌啼著喊壓美蝶這種級別的殺手锏,在這種事情上女人有天生的優勢,反正最難受的不會是她,她不急!他想玩,她就陪他好好玩!
眼睛里泛起媚絲,雙腿使勁一收,穩住他線條優美的腰部,阮廷堅一時想靠近也有些困難,原本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撐住他的胸膛,似推拒又似撫摸。語氣里加了哭音,柔柔軟軟地嗯了嗯,拉著長長的調子說:“別……”她是嬌柔小淑女來著,她想起來了。
阮廷堅的額頭倏然浮出一層細汗,梅施覺得他連瞳孔都收緊了,成功,要怎么說聲優是X片的成功關鍵呢,真理啊。
他終于狂躁地進入時,她再也沒那么多想法了,疼痛和最原始的結合感震撼了全部的感官。
她不知不覺地閉起眼,撐著他胸膛的手也軟垂下來,徒勞無力地拽住身側的床單。她只是覺得茫然,對欲 望,對這個男人,未來……
他埋在她的軟熱里小心翼翼,終于還是抵不住沸騰的血液,喑啞著嗓音問她:“好些了么?”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感受里,煎熬,沒有快 感,黏膩難受,只求快些結束。點了點頭,她放棄思索。
她知道第一次感覺糟糕是正常的,和他的技術無關,尤其在她有些悵然的情況下。
她想過初 夜的場面,雖然想不出那個男人的臉,但和其他女孩子一樣,是陷入在一片粉紅色云彩里的,那個男人帶給她疼痛,也帶給她甜蜜。她緊張,也幸福,感覺很圣潔。
現實永遠是現實,這個道理她已經非常明白了。然后呢……他已經在最后的關頭了,她覺得酸楚,脹痛,因為飛快的震動而昏昏沉沉,但是,她在他沖入高點的時候緊緊摟住了他,一股熱燙在她體內爆發,她好像瞬間清醒了,她死死攀附的這個男人……就是她的未來!
阮廷堅也表現出令她意外的溫柔,明明沒有饜足卻并沒試圖再一次,甚至抱她去了他臥室里的大浴室輕柔地為她清理。
舒適的熱水帶走了她的部分疼痛,他修長而堅定的手給她難以言喻的安全感,他把她放在他的大床上,為她蓋好被子,輕聲囑咐她好好休息一下,這才再次進入浴室清洗他自己。
梅施閉著眼,想起了一句被認為好笑的臺詞:我是賊,我是一個偷心的賊。
太可悲了,一切已成定局的此刻,她卻覺得自己該說:我也想當個偷心的賊,可惜……我的確是個偷錢的賊。
如此親密之后,她卻仍然覺得那男人很遙遠。
梅施背對著浴室門口,緊緊閉著眼,剛才沒怎么害羞,現在倒突然不知怎么面對了。阮廷堅洗完澡出來,輕輕打開衣柜,梅施松了口氣,真希望他換了衣服就照常去上班,她就可以趁機逃走。雖然逃走已經沒有意義了,但她還是想去沒有阮廷堅的地方透一口氣!從相識開始,一切都是按著他的想法進行的,她的意愿,她的想法,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被賦予他認定的意義。比如今天,阮廷堅肯定認為是她“誘惑”了他。
她聽見他合攏了柜門,腳步很輕,是走向窗邊的沙發的,然后整個房間陷入寂靜。
他不是想在沙發上一直坐到她“醒”來吧?梅施默默堅持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翻身看了看,阮廷堅姿態優雅地坐在沙發里,他的這些細枝末節的良好修養讓她有說不出的滋味,有點兒羨慕,更多的是壓抑。他越像王子,她就覺得和他不是一個星球的。
他看著她微微一笑,平靜如昔,連梅施都突然疑惑面前這個人是不是剛才與她火熱歡 愛的男人。
“住下來吧!彼f。
梅施眨了眨眼,看他印在地毯上的影子,終于點了點頭。如果他能說些諸如:“醒了?”“舒服點兒了嗎?”這樣的客套話,她的感受或許還會更好點兒。他如此沉穩地宣布下一步計劃,很符合他的風格,而她,照例只能接受。
“我要去下公司,順便去你家拿你的東西?”阮廷堅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眉梢眼角有淡淡的笑意,梅施卻垂著眼睫沒有看他。無論他是用肯定的語氣,還是問詢的語氣,對她都沒有區別,她只要點頭,再點頭就可以了。
阮廷堅沒再說什么,頭也沒回地走了,還算細心地為她關上了門。
梅施雖然身體不舒服,卻無法入睡。對他事事安排在先實在有點兒郁悶,感覺失去了自由,可真讓她自己回家拿行李,或者和他一起去,都讓她膽怯尷尬。雖然她一夜未歸,父母又得知她是在阮廷堅的家里,發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就這樣面對面……她還是無法設想這樣的場面。
懶懶地蜷在床上胡思亂想,突然聽見熟悉的手機鈴聲,梅施煩躁地皺眉,不情愿地起身去客房,她的手機放在那兒了。一活動才體會到初夜后遺癥,腰酸腿疼不說,那種羞于啟齒的不適簡直讓她惱恨!阮廷堅就能精神奕奕地出門去,她卻飽受惡果,不公平都滲入他和她人生的每個點滴里了!
電話是媽媽打來的,梅施愣了幾秒才接起來。
“施施,謝謝你。”趙舒元口氣誠摯,梅施聽了哭笑不得,謝什么?她終于豁出去了?
“沒什么,這也是為了我自己!泵肥┬α诵,坦率地說。
趙舒元反而被這話噎了一下,生硬地換了個話題,“剛才阮總來家里了,拿你的東西,合同……也簽好了。”
梅施沒出聲,對生意上他們怎么交易無比厭煩。
“做得很好……施施!
聽媽媽這句夸贊,梅施簡直要大聲笑了,感覺很諷刺,也很悲哀。
晾在客房里的內衣褲已經干了,她動作緩慢地穿上,早上她隨意脫下它們的時候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才幾個小時……她已經心態蒼老地感覺到了物是人非的酸澀。甩了甩頭,她不想像個文藝少女似的悼念這個悼念那個,遺憾什么呢?作為第一個男人,阮廷堅算無可挑剔的,至少沒給她留下什么恐怖的心理陰影。除了很輕率……想想也算不錯的,好歹沒讓她回魂的時候看見一張又老又丑的面孔,悔恨得大哭出來。
阮廷堅回來得比她想象中快,他沒用司機,親自提了她的行李箱進房。
梅施裹緊浴袍,這樣面對他很不自在。阮廷堅沒有盯著她看,只是打開壁柜,有整整一格空閑,“我幫你放?”
梅施看著空置的柜子,猜測以前有沒有別的女人把衣物放進去過?“不用了,我自己來!彼庀胫钔阅弥齼纫卵澋臉幼泳陀X得無比猥瑣惡心,她死也不要穿了。
“可以么?”阮廷堅云淡風輕地問,人卻已經向后閃開兩步,為梅施創造了勞動空間。
梅施猶疑地看了看他,他不出去?打算一直圍觀?阮廷堅大概收到了她的排斥信號,問了聲晚上想吃什么,就緩步走到廳里去了。梅施這才打開箱子,首先拿出一套裙子換上,這才有了安全感,定下心來慢慢把衣物分類放進壁櫥。行李一定是在媽媽授意下收拾的,全是精致的淑女系列,連領子稍微大些的都沒入選。
磨蹭了好久才收拾完,臨要開門出去,她回頭看了看她躺過后被子還沒疊的床,想起第一次來這里阮廷堅起床后的狀態,終于哭喪著臉認命地折返回來,找了條新床單,按五星級賓館的水平仔細地整理收拾。為了不給他留下邋遢的印象,她像熨斗一樣努力地熨平床單上的每一個褶皺,想想以后天天要過這樣的生活,她就有淚流滿面的沖動。
那條臟污的床單雖然很有紀念意義,梅施卻覺得它格外齷齪,隨便找了個抽屜把它塞進去,打算趁阮廷堅不在家的時候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