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這些年也是經過好一番奔走和努力,言至衡才接得了江南的大生意;而那之后,對內對外,才算是完全奠定了當家的地位。
他知道他大哥心里有怨,但是為了爭取籌碼,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言夫人自然是最滿意的。鬧過丫頭們的事之后,這幾年言至衡的表現完全符合夫人的期望。
當然,人是永遠不會滿足的。一樁事兒搞定了,就得開始煩惱下一樁。這會兒言夫人又開始傷起別的腦筋了。
當兒子來請安之際,言夫人只隨便應了,扶著額,說沒幾個字,就配上一聲長嘆。
又在搞什么花樣了?言至衡心底在嘀咕,表面卻很淡定,“娘,您身體不適嗎?要不要請董大夫來看看?”
“已經看過了,就是頭疼的老毛病,一煩心就犯,說是沒藥醫(yī)!毖苑蛉擞袣鉄o力地說。
言至衡站在一旁直想笑,偏過頭去咳嗽兩聲做掩飾。
“是嗎?那真要請娘多保重身體。近來這天候,變化可劇烈了,孩兒似乎也有些咳——”
眼看兒子就要把話題扯開,言夫人急急打斷,“先別管咳嗽!我的頭可是疼得緊哪!”
高亢語氣有精神得緊,哪有什么病態(tài)?!
“娘精神還是不錯的樣子——”
“沒這回事,哎呀,我頭好痛。∵@一陣一陣的疼真惱人,該不會是什么嚴重的病吧?”又趕快轉換成有氣無力,“唉,衡兒,若娘這一回撐不過去了,最不能甘心的,就是沒見你成家立業(yè),傳宗接代。我們言家的香火——”
是吧,給他猜對了。他老早知道他娘的裝模作樣到底是為了什么。
不過言至衡當下還是按兵不動,故意說:“不會的,娘看起來氣色紅潤,剛剛還聲若洪鐘,身子骨應該還健朗,這事兒不急!
氣色紅潤是被他氣的!言夫人忿忿瞪他一眼,“少來這個吊兒郎當的貧嘴樣。當兒子的不能幫父母分憂解勞,這樣可對?”
“娘有什么憂、什么勞?還請賜教!
言夫人不再裝模作樣,直接說了:“還不就是擔心你。當家都這幾年了,一切上了軌道,也該成家了吧?”
“娘,您又要兒子當家,又要兒子成家,做兒子的分身乏術啊!
他娘嗤之以鼻,“分身乏術?有這么忙?我瞧你一天到晚上京去,倒是跑得很勤啊,非常有空的樣子!
“上京去都是公干——”
“不用哄我,我知道你都在搞什么鬼!毖苑蛉嗣媛稇n慮,“我說衡兒,你就別再拖了,遲早要面對的,為什么不干脆點呢?你快些完成了娶妻大事,你爹和我也好放心啊!
“娘,這話我也想對您說。”言至衡笑笑,“是因為娘一直不肯面對,兒子才沒法子完成所謂的大事嘛!
言夫人臉色都變了,“我哪兒不面對了?這些年來,為娘的幫你挑了多少名門千金,你看都不看一眼就算了,這會兒還怪起我來?”
“娘不是什么都知道嗎?”見母親臉色大變,言至衡挑起眉,不急不緩地說下去,“兒子想娶的人始終就那么一個,娘一天不讓我娶,我就一天成不了家,傳不了宗,接不了代。就是這么簡單!
“衡兒,事情都過去那么多年了,為何又提——”
言至衡這才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正色道:“娘,這事兒從來沒有過去。難道從頭到尾,您只當我是隨便亂鬧一通的孩子嗎?”
言夫人說不出話來。她確實以為幾年前只是兒子一時鬼迷心竅。
“我可不是爹。爹以前做過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他宣告:“決心,只會因為時間的淬鏈而更顯堅定!
“為什么?”言夫人大惑不解,“不過是個丫頭——”
“娘,這一點您始終看不開,是吧?”言至衡笑笑,“以前是以前,人家現下可不是丫頭了。”
言夫人懊惱地不語。
“聽孩兒一句勸,還是早點看開吧,這事兒就只會是這樣,不管幾年前或幾年后,都是一樣的。您早點看開,早點輕松!
“衡兒,依娘說,還是再斟酌——”
“不用了,娘!彼浅睾偷卣f,“從以前到現在,娘可以想想,我的態(tài)度可曾變過?”
說得也是。這個兒子個性確實任性又霸道,一直都沒變。言夫人愣愣看著兒子,一面在想。
連小事都無比任性固執(zhí)的他,怎可能在大事上會乖乖順從父母的意思?自小給寵壞了,他不要則矣,執(zhí)念想要的,上山下海也非給他拿到不可。
這一點,言至衡的性子可從來沒變過。
“娘要繼續(xù)堅持,那我也沒法子!彼^有其母必有其子,言至衡只是閑閑吐出威脅,“反正就是這樣耗下去,最后要是沒能為言家開枝散葉,也不是我愿意。然后,讓大哥先成了家,有了子嗣的——”
“好了好了,夠了。”言夫人的頭,這會兒還真的陣陣發(fā)疼了起來,都快裂了!澳阕屛蚁胍幌氚桑瑒e再說這些威脅的話了。”
“兒子怎么敢威脅娘呢——”明明是利誘啊。
“別再說了!”
夏有雨在床上睜開眼時,晨光已經灑落窗前。
有一瞬間,她忘記了一切,恍惚間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小姑娘,那時爹還健在,姐姐還溫柔美麗,有奶娘疼愛,有二少爺一起斗嘴。
那大概是幾年來覺得最幸福的一刻了。多少銀子都買不回的快樂。
隨即她被外頭敲門聲喚回神思。下人在催她起床梳洗,待會兒要進賬房了。
時序已經進入夏天,北地的夏季其實相當炎熱,夏有雨近日已經穿不住厚重衣物,雖然依然是深藍衫裙,輕薄布料掩不住她窈窕身形。加上她越發(fā)紅潤的唇和烏黑的眼陣,看見她的人都能感覺到,夏先生越來越好看了。
不是奪目的美貌,而是像甜美果實成熟了,透出的嬌艷欲滴,令人想伸手采擷,好好嘗上一口。
丫頭幫她梳洗時,對著鏡子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說:“夏先生,今天要不要換朵華麗點的珠花?”
“又不出門,不用了吧!彼鋵嵄拘跃筒辉趺聪矚g那些繁復的裝飾,覺得都是累贅。
“啊,不用嗎?”丫頭想了想,才又說:“可是,我聽說言少爺今兒個就到了呢。晚上老爺又要設宴款待——”
夏有雨低下眼,烏黑睫毛遮去眼神,低低自語:“那又怎么樣呢?”
這人一個月,至多一個半月,就會來一趟,有什么希罕的。
就算不見得每回都接受朱家的招待,但他總會來露個面。明著說是為了工作,但大家都在傳說,言少爺對夏先生有意,每回都是特地來看她的。
夏有雨沒有否認,也不知從何否認起。面對丫頭們羨慕的眼神,她根本無言以對,只能淡淡說:“真的不用了。”
“又是藍衣服?”小丫頭一面幫她整好衣物,一面不經意地說:“夏先生也守喪三年滿了,可以除服了吧!
夏有雨這才吃一驚,“你說什么?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啊,要不然,怎么年紀輕輕,穿得跟老人一樣灰撲撲的。”
丫頭吐吐舌,“不是老被瑪先生挑別嗎?大家都替你抱不平。瑪先生啊,有時也真刻薄!
“他——”
“啊,是說,馮先生長得那么俊俏,被他刻薄幾句也好!毙⊙绢^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遮住臉偷偷笑,“夏先生,您到底喜歡哪一個?是言少爺,還是朱先生?”
夏有雨嫣然一笑,答得很快:“自然是言少爺了。言府那么有錢,人家還是少爺呢!
小丫頭嘆口氣,“又尋我們開心,夏先生都沒句實話嗎?夏先生自己就很有錢。月俸高又不花,大家都說夏先生的銀子都是一缸一缸的埋在后院呢!
她是存了些銀子,可惜不但被嫌少,現下也全不是她的了。但這又怎么說得出口?
下午時分,言至衡果然風塵仆仆地抵京。她收拾好了賬本書冊,同馮瀟出門去見他。因為言至衡頻繁上京需要,言府在京里也物色了新房,一進門就一股淡淡新漆氣息迎面而來。
“這房子挺不錯啊,嗯,花了不少錢的樣子!瘪T瀟四下看看,又忍不住要嘴壞,“言少爺一個人住也太大了,真是不劃算。”
“劃不劃算,得看言少爺怎么想吧!毕挠杏晷⌒÷曊f。
“你現在會回嘴了?”馮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真是翅膀硬了。姑娘家就是這樣,養(yǎng)大了就向著外人了。也不劃算。”
夏有雨忍了一下實在忍不住,“我可不是你養(yǎng)大的!
“你自然不是。要是有人叫我聲爹,我還生受不起呢!
她在腦中想像馮瀟當爹的樣子,忍不住掩嘴要笑,“馮先生其實也不小了最討厭這種話題的馮瀟臉色頓時蒼白,沒好氣道:“住口,你最好馬上給我住口!”
本說得正熱鬧,被硬生生打斷。言至衡帶著小廝大步進來,先是溜了一眼兩人,然后眼光就膠著在那個臉頰泛著淡紅的人兒身上。
“在聊什么?挺投機的嘛。”
就這樣一句,夏有雨心兒就狂跳起來。她知道晚上又有得累了。
這陣子以來,兩人明著工作接觸頻繁,私下更是如膠似漆。言至衡吃起醋來真不是微風弱浪,總要欺負得她頻頻討?zhàn)堖不肯罷休。
她偷瞧他一眼。果然,俊臉上陰晴不定。她連忙低頭裝作在翻查賬本,什么都不敢再多說。
結果沒等到晚上。馮瀟在隔壁花廳忙著對帳之際,被叫去抄寫的夏有雨才抄了沒兩行,就被抓住了,按在書桌邊,狠狠親了嘴。
“唔……別……”她不敢掙扎,但被咬得疼了,還是輕輕討?zhàn)垺?br />
“別什么?怕被你們馮先生發(fā)現?”言至衡真是冒火。
好一陣子沒見了,加上一見面就看見她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他腹中怒火熊熊狂燒。
不但往上燒,還往下竄。他用腿間已然堅硬的熱燙磨蹭她,讓她禁不住臉紅似火。
“可是……還是大白天的,又在這兒……”
“你跟別的男人,就可以大白天的在這兒打情罵俏?”他不顧她微弱的推拒,把她抱得更緊,膝蓋硬擠進她腿兒間。
……
“你怕嗎?怕給人發(fā)現你是我的人?”他咬著她的耳根低聲問。
她仰起頭承受,好半晌,才嬌喘著輕說:“不……我不怕!
“是嗎?”他重重一撞,她咬在他肩頭,才沒有叫出聲!罢娴牟慌拢俊
“嗯、嗯……”
“不怕的話,那么——”他一個字一個字說:“敢不敢嫁我?”
夏有雨整個人愣住了。完完全全,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