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玄廣抿了抿唇!斑@事確實不能就這樣掩去,斐泱的心太過狠毒了,她連六弟妹都想栽贓,至少也該要她好好道歉!
“大哥,不用了,倒是……那位還好嗎?”都蝶引低聲問著。
提起羅氏,烏玄廣不禁紅了眼眶!氨R大夫說今晚可得守緊點,一個不小心是救不回的!碑斔s到柴房,見羅氏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秀麗面容硬是被刮了幾條血痕,盧大夫診治時,他甚至瞧見她臂上腿上都是淤傷,可以想見在打胎之前,斐泱就已經先凌虐過她了。
都蝶引眉頭深鎖著,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好了,六弟跟六弟妹先隨我來吧,至于兩位——”烏玄廣看向馮玨和酒樓廚子,滿臉愧疚地道:“因為家宅的事而牽累兩位,我在這兒與兩位說聲對不住。”
“烏大人多禮了!瘪T玨回禮,又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
“請!睘跣䦶V作揖,然后讓后頭的小廝代送一程。
待他倆離開,烏玄度才慢悠悠地牽著都蝶引跟在烏玄廣后頭。
“六郎哥,我覺得還是別去了!币浪龑炽蟮牧私猓炽笫菍幩酪膊粫J錯,更別提跟她道歉,走這趟路,只會讓彼此更生嫌隙,沒完沒了。
“我倒覺得有些事要么做絕,要么放過,就這樣得過且過的,有朝一日會吃到苦頭的!
“所以你現在要做絕了?”她壓低聲音問著。
烏玄度瞅她一眼,輕揚笑意!澳懜覀δ愕娜,我會放過嗎?”
都蝶引無言地嘆了口氣,到了斐泱的房門口,烏玄廣直接推門而入,豈料里頭的丫鬟婆子竟然擋著。
“一個個都要造反了!”烏玄廣怒紅了眼!叭冀o我下去!”
“可是——”
烏玄廣不管,推開了婆子直朝內室而去,推開簾子迎面而來的竟是一只玉雕紙鎮,幸好他眼捷手快的閃開,要不丟到頭上肯定要見血了。
“你這潑婦,今兒個鬧出這么大的事,你竟然還發火!”烏玄廣惱聲斥道。
“你這混蛋,你敢給我在外頭養外室,還敢對我撒火,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不過就是個人微勢薄的六品小官!”斐泱猶如河東獅吼,當著姊妹淘面前,半點面子也不給他。
“你!”
“大哥,時候不早了,咱們趕著回去!睘跣仍诤熗庹f著。
烏玄廣吸了口氣,對著斐泱吼道:“你給我跟六弟和六弟妹道歉!
“憑什么要我跟他們道歉?”
“你!”
“大哥,別再你呀我的,橫豎咱們也不欠這個道歉,咱們這就告辭,還有,你拜托我那件事,我就當沒聽見了,畢竟今日這事恐怕已經傳得族人都曉得了,也許他們不稀罕你替他們當說客了!痹捖浔阕。
“六弟!”
烏玄度像是想起什么,突地又轉頭道:“對了,大哥,我甚少聽見有喜的婦人還能這般大呼小叫的,里頭有醫女,家里也有大夫,何不找來診治,確定大嫂是否真的有喜?”
都蝶引瞪大了眼,這才明白他特地繞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一句。
“烏玄度,你在胡說什么?你這是故意報復我,挑撥我們夫妻嗎?!”斐泱不聽張氏的勸,硬是沖到簾前與他對視。“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要不是我爹提拔你,你現在不過是個小小把總而已!”
隔著簾子,烏玄度冷眸冷聲道:“斐氏,本官是皇上封敕的一品補國將軍,你出言不遜,我可是能責罰你的!
斐泱被那雙眼震懾得退上一步,卻又不服軟地道:“你有本事罰呀!”
“你別鬧了!”烏玄廣忍無可忍地刮了她一個巴掌。“虧你是出身名門的西軍都督千金,難道你會不知道頂撞官員是會遭罰的?連我也會有事!”
“你敢打我?”挨了巴掌的斐泱像是瘋了般,撲上前去抓烏玄廣。
張氏見狀,趕忙上前拉人,霎時里頭亂成一團,烏玄度也不管,牽著都蝶引徑自離開。都蝶引臨行前看了眼,無奈地搖著頭。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翌日一早,送烏玄度出門后沒多久,朱氏便來了,將昨晚的事說個巨細靡遺。
“兩人打著打著都雙雙掛彩,親家夫人就趕緊讓醫女替大嫂上藥,大伯也不示弱,立刻將盧大夫給請了進去,硬是給大嫂診脈,大嫂死活不肯,后來還是被大伯抓了手,結果這一診……”朱氏面容鮮活,說著故事十分動聽!皼]有喜脈,大伯就怒了,喊著要休妻!
“是喔。”她原以為依烏玄廣那般文弱的人是絕不可能提休妻的,尤其大嫂娘家在朝中還頗有勢力。
“結果大嫂也跟著火了,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差一點又大打出手,而大伯可真有男子氣概,當晚就要大嫂滾出烏家,否則他立刻去告官,將這丑事鬧到滿城皆知!闭f真的,她要不是在現場,她也不會信大伯竟會做出這等事來。
“所以大嫂真的回娘家了?”
“能不走嗎?還是親家夫人好說歹說地將她給勸回去了!敝焓险f到最后,忍不住嘆了口氣!斑@算是哪門子的名門閨秀?簡直比市井婦人的手段還可怕,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竟想得出這般歹毒的計謀。”
都蝶引若有所思地垂著眼。“都一樣的,人心只要走偏了,不管是什么身分都一樣。”過去能待在后宮的,哪一個不是重臣之后、名門千金?可手段一個比一個還陰險,像斐泱這般的手段,算是十分下作,太過粗率,并未做到萬無一失。
“也幸好六弟明察秋毫還六弟妹一個清白,昨兒個要是沒有六弟在,可真是要讓大嫂給冤死了。”
都蝶引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再怎么說斐泱還是她的表姊,她不怎么想論她的是非。
朱氏見說得差不多了,和她寒暄了幾句便告辭了。
都蝶引渾身懶乏無力,便趁這當頭再睡回籠覺,躺了一個時辰再起身琢磨著菜單,想著晚膳要給烏玄度備著什么,替他補補身。
未及掌燈時分,烏玄度回來了,可他前腳才踏進門,斐澈后腳也跟著來了。
兩人在主屋大廳里,烏玄度瞅著斐澈捧著禮推到他面前!斑@是做什么?”
“爹讓我來跟你和表妹道歉的!膘吵簭念^到尾都不敢抬眼,實在是昨兒個的事鬧到他無臉見人,他作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沒變得如此可怕,就算不喜妹夫養外室,也犯不著鬧到差點一尸兩命,甚至還想栽贓到表妹身上。
“我早就跟舅舅提點過了,后宅的事得管。”烏玄度嗓音淡淡的。
“唉,這一回我爹是鐵了心要將我娘和大妹送進家廟了。”斐澈羞愧得幾乎要把臉垂到地上去了。
“要是鐵不下心,往后只會再釀大禍,到時候我可沒那么好說話,任她指著鼻子罵不還手!睘跣认铝俗詈笸,再有下次,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會徹底地斬草除根。
“她指著你的鼻子罵?”斐澈氣得聲音都發抖了。
“說我算是什么東西!
“那丫頭!”斐澈氣得站起身,怎么也坐不住了!澳惴判模@事我回去后立刻處理,就算爹再心軟,我也不會允!”
烏玄度目送他離開,思索了下,尚未起身便聽見都蝶引嘆道——
“六郎哥,你非要這般趕盡殺絕?”
“這算哪門子的趕盡殺絕?”烏玄度好笑道,起身摟住她。“小十五,對他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那些心思已偏的人,給一分仁慈,她會還九分殘忍,把你的仁慈視為虛假,看作尋釁。”
都蝶引無言以對,只因她也很清楚很多時候確實都是如此,但她卻很厭煩爾虞我詐的勾心斗角。
“再等等吧,待我辭官,咱們就能遠離是非。”他渴望的是平靜的生活,但不知為何,平靜總是離他很遠。
都蝶引還是沒吭聲,只因她覺得很難,況且一旦當他無權無勢了,接踵而至的恐怕是武官對他的秋后算賬。
她想得到的,烏玄度自然也想得到,一夜未眠的思索,他還是認為辭官是最適合他倆的一條路,只是近來查案的進度有些延宕。
翌日進了神機營衙門,他翻看著手邊的文書,垂睫忖度。
神機營、五千下營揪出牽連甚廣的文武百官,然而孟家卻能夠獨善其身,沒跟任何事沾上邊。眼前他正等著有人去動神機營的火器,可惜對方似乎收手了,不知是發現了他布下眾多眼線盯哨,抑或者是察覺他的意圖。
不管是哪一種,對方要是不先動手,他的計劃就只能成功一半,再這樣糾纏下去,他得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辭官?
“烏將軍!
烏玄度緩緩掀睫,看著不知何時來到面前的湯榮!笆裁磿r候來的?”
“剛來一會,瞧你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那般出神!睖珮s看著桌上的文書,隨口道:“皇上發話了,你尚在新婚期,案子就慢慢查,橫豎皇上又沒給你訂下期限,你沒必要將自己逼太緊!
“我只是不喜歡拖泥帶水!
“我也是,不過近來似乎挺太平的,沒什么動靜!
“是嗎?”
“這也無妨,就像我爹總說釣魚時多點耐心,上鉤的才是大魚!
烏玄度笑了笑!皶粫菐焖抢锒⒌锰o了,才會沒有人上門?”打他上任以來,他細點過庫所里存放的各種火器軍器一回,對過賬目后就知道有短少,所以他等著人上門,或補足或消滅證據,可偏偏什么動靜都沒有。
他站在上風處,他就不懂那些躲在下風處的人怎能壓根不心急,到底有什么理由教他們這般沉得住氣?
“烏將軍放心吧,擱在庫房里的都是我的人,知道要站在哪里盯,才不會傻得被人發現!睖珮s雖是御前帶刀侍衛,可也是禁衛副都統,派出去的全都是從禁衛里挑出,每一個都是拔尖的。
“那些人也都盯著?”
烏玄度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能夠在前兩波清肅中依舊傲立的幾個官員,其中不只是武官而已。
“當然!痹捖,像是想到什么,湯榮突然露出個扼腕的神情!盀鯇④妿Х蛉巳亻T那天,要是烏將軍受傷就好了,如此就不會讓那賊人只是因為街頭滋事,讓京兆尹辦不了他,放他走后他就出城了,失了調查的絕佳機會!
那事怎么看都覺得不單純,可偏偏又沒理由拘人。
烏玄度回想那日,他也覺得可惜,但遇見了鳳巡,那事也只能擱下。
“聽你這說法像是多扼腕我沒受傷!睘跣入y得打趣道。
湯榮聞言,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嗎?你不受點傷,咱們有什么理由逮人?”這家伙成親之后總算像個人了,會說會笑,不像初見他時那般死氣沉沉。
烏玄度笑著,卻像是想到什么!按_實是如此……我該想個法子讓他們下手才是!睂Ψ娇梢猿恋米,必定是手上有籌碼,所以不急,那么他就必須給他們個誘因,就算不急也要他們心動。
“下什么手?”
“對我下手。”
湯榮見他起身,忙跟了上去!盀鯇④,我說笑的,說笑的,你別當真!”
“我覺得這是個好法子!
“別說笑了,你要是一個不小心發生什么事,我要上哪再找個烏將軍賠給皇上?”這年頭這般耿直端方的人不多了,他怕萬中也選不了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