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請留步。”
迎賓廳散席后,趙少英便尾隨在向隆南身后,直來到一處人工湖前,這才叫住他。
“趙姑娘,有事嗎?”
向隆南停下腳步,旋身面對她,俊美臉龐故作一臉訝異,身旁的嚴伸忍不住低嘆。
“大少,向云莊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如傳聞所言,匠心獨運,不論是庭園布景、院落配置、雕刻裝飾,無不巧妙。今日有幸受邀前來,不知可否請大少帶領一游向云莊呢?”
趙少英以往只聽聞向云莊里不論是砌樓造園、辟池迭石、植樹修亭,皆是一絕。就如眼前的人工湖,湖邊迭石駁岸,岸邊遍植花草樹木,水中魚群沉浮,更有數只黑白天鵝悠游其間。湖中央造有一座小島,以雙橋與兩岸相接,一為木造曲橋、一為磚造拱橋,各自延伸到不同的院落。
今早親眼所見,令她大為驚嘆,若是能由向大少親自帶領一游向云莊,不僅能讓眾人知曉她的身分不同,也可和向大少親近培養感情。趙少英兀自陷于方才向隆南當眾揮毫相贈的情境中,因而認定他對她有意。
“趙姑娘,很抱歉,在下沒空,不妨另找他人相陪。”
“什么?”趙少英微愕,像是沒聽清楚,怔愣地看著他。
“在下沒空,請另找他人!边@回話說得更為直白了。
趙少英臉色紅白交錯,瞪著眼前似笑非笑、俊美搖扇的男人。
“大少,你方才當眾贈字予我,我以為……”
“趙姑娘,你可能誤會了。在下不過是應姑娘要求而寫,自是送給姑娘,并無其它意思!毕蚵∧险f得一臉云淡風輕。
“所以向大少不是對我有意?”趙少英羞惱直問。
“沒錯!毕蚵∧匣卮鸬靡菜欤砼缘膰@息聲更大了。
趙少英氣惱地橫睨主仆一眼,旋身拂袖而去。
“大少,你這不是擺明故意傷人家姑娘的心嗎?”
嚴伸忍不住批評主子在故意攪亂一池春水后,又拍拍屁股走人,此舉真是不厚道,這種缺德事唯有主子做得出來。
“怎么?你若是心疼趙姑娘受委屈,身為主子的我倒是可以為你作媒!毕蚵∧险Z氣一頓,黑眸倏地瞇起!翱磯蛄税,還不出來!”
下一刻,身形迅速地從湖畔假山后拉出一人來,待一看清躲藏之人,俊美臉龐由驚愕轉為沉怒,握住來人的手不由得加緊。
“姑娘,是你!”嚴伸驚訝大叫,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幾天前在客棧里不告而別的人。
“我當是誰躲在假山后,原來是你這個忘恩負義、不告而別的人!
向隆南大掌緊握住她的手腕。再見到這張冷艷的小臉,隱忍的怒氣瞬間自胸臆間竄起。想他難得做一件好事,照顧了她一夜,一早不過是出門去見了孫浩庭,回來時小二卻告知他,她走了,只留了句謝謝轉告。
“我沒有不告而別,我有請小二哥轉告。”
司徒筠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還有他令人驚訝的身分;若非當時在客棧里遇上他們,她如今也不會被困在這里。
可惡!
“你到底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向隆南瞧她一臉病容,距離她上次病倒在客棧里都過了四天了,怎么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腦中陡然想起一件事,莫非她是——
“放開我家小姐!”
秀如大老遠就看到自家小姐被捉住,連忙提氣大喝,待她身形一躍趕到,在瞧清捉住小姐的人竟是向云莊里最難纏的向隆南后,不禁嚇得小臉刷白。
“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又是誰?”向隆南注視著面前垂眸不語的清冷人兒,卻是對著突然闖入的丫鬟問。
“我家小姐是炎幫幫主的女兒,名喚周芝蘭。”秀如苦著一張小臉,偷覷了眼不知為何被擒住的小姐,很想問兩人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以為你叫筠兒!毕蚵∧虾陧锿钢,在瞧見面前的人陡然驚愕地抬眸,心底疑惑不由得加深。
“那……那是小姐的小名!蓖炅耍虼笊僭趺磿?秀如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
“是嗎?”俊美臉上似笑非笑,來回打量著眼前臉色各異的兩人。
“放開我!”
司徒筠用力掙脫被擒住的右手腕,沒料到這一扯動,身子尚虛的她,一陣昏眩襲來,下一刻,嬌軀被摟進一堵厚實的胸膛里。
“小姐!”秀如緊張地低喚!按笊,我家小姐病得不輕,可否先讓我帶小姐回房休息?”
“你是怎么照顧你家小姐的,一場風寒竟拖了四天未好?”
向隆南黑眸注視著渾身無力、偎靠在他懷里的人兒。明眸緊閉,一張小臉蒼白無血色,若非他環抱住她纖腰,只怕這會早已軟倒在地了。
聞言,秀如更加確信兩人之前就認識,這下可棘手了。
“……因為一路上只顧著趕路,所以沒能讓小姐好好養病!毙闳缃忉尅
“周姑娘,我這人一出手就必定向人索取代價,而你可是欠了我一次,因此這個代價我現在馬上要向你索討!痹捨哺β,將懷里虛弱的人兒橫抱起。
身旁立即傳來驚呼聲,秀如嚇得不知該不該上前將人搶回來。
“你想做什么?”反觀被突然抱起的司徒筠,倒是異常冷靜,一雙明眸迎視他深邃的眸底。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毕蚵∧匣厮荒獪y高深的笑容。
“隆南!
四人身后傳來叫喚聲,伴隨著漸近走來的向夫人,以及她身后幾名各門派的千金,神情充滿妒羨地瞪著他懷中之人。
向夫人瞧見大兒子懷里竟抱著一位姑娘,眼底的訝異更深了。
“這位姑娘是?”
“娘,她是炎幫的周姑娘。我與周姑娘算是舊識,沒想到她也來咱們向云莊,現在她身子不適,我想安排她住到桂苑去,好就近照顧她!毕蚵∧峡∧樅Γ捳f得極是溫柔,卻讓在場眾人臉色俱皆一變。
“隆南,你是什么時候認識周姑娘的?”
向夫人驚訝過后,心里有更多狐疑。她這個大兒子向來詭計多端,心思不若另外兩個兒子來得正派,讓她無法不起疑。
“娘,這你可以問嚴伸,我先走一步了!
向隆南挑眉,黑眸充滿興味,注視著懷中靜默不語、卻睜著一雙清澈明眸直勾勾望著他的人兒。這姑娘的反應,仍是一貫的漠然啊。
很好。他倒要看看她那張冷若冰霜的小臉能撐到什么時候。抱著她大步離開。
“小姐……大少……”秀如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舉步跟上。
“嚴伸,你倒是說說看,這是怎么一回事?”
向夫人厲眼一掃,嚴伸渾身一顫,吞咽了口口水,連忙如實吐出在鴛城發生的事。
“你在利用我!
司徒筠直視抱著她的男人。那俊美臉上似笑非笑,笑意偏邪。
當初在鴛城城外石亭內見到他的第一眼的感覺,直到現在都沒變;此人心思深沉,絕非簡單之人,而她向來討厭心思復雜的人。
“聰明。”向隆南也不否認。他不僅會利用她,而且還會利用得十分徹底、毫不愧疚。這便是他要索取的代價。
司徒筠昏沉地閉上眼,不再說話。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向隆南絕非好人,明知各門派千金齊聚向云莊的用意,是為向家三兄弟擇妻,他卻故意當著眾人的面抱著她,宣稱與她交情匪淺,存心引人誤會,只怕她一日在向云莊,就不得安寧。
向隆南垂眸見懷里的人閉目不語、秀眉緊蹙,似是身子十分不適。
尋常女子得見他的笑容,莫不小臉羞紅、心兒評跳,哪像她不為所動,即使此刻被他抱在懷里,仍無一絲欣喜,反倒冷靜指出自己在拿她當擋箭牌,怎不令他對她好奇。
從初見她時,她一身清冷氣息即令他印象深刻,直到此刻再見,那感覺仍是不變,不過她已成功引起他對她的關注。唇角不禁揚起一抹興味的笑。
抱著她大步穿過亭臺水榭、重重回廊來到桂苑,踏入月洞門,推開其中一間寢房大門,大步走進房里,將她放躺在床榻上。
緊跟在后頭的秀如連忙上前替小姐蓋上錦被,旋身客氣地趕人。
“多謝大少,小姐身子不適,需要休息,大少請回吧!
“既然你家小姐身子不適,為何會獨自離開客院,拖著病弱的身子是想去哪里?”向隆南雙臂環胸,垂眸注視著床榻上閉目假寐的人兒,狐疑地問。
“這……”秀如心下一慌,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就怕瞞不過精明的他。
“因為我是被逼來的,才會想離開這里!彼径阁薅溉槐犻_眼,對上那雙探究的黑眸。
向隆南黑眸注視著她冷艷的小臉許久,唇角勾笑。“好好休息吧,我會再來看你。”
向隆南前腳一走,秀如立即關上木門,一臉余悸猶存的模樣。方才大小姐說出那句話時,她心臟猛地一停,直到現在才能喘口氣。
“大小姐,你怎么會認識向大少?”秀如疾步沖到床榻旁問著。
司徒筠看著她慌亂的小臉,只覺得頭更加昏眩,沒好氣地說:
“不過是兩面之緣罷了。若非你們主仆兩人連手害我,我也不會再遇上他!
她比她更頭痛好嗎?
秀如一聽,心虛地垂下頭。若非小姐堅持這么做,也不會累及大小姐。
那一日,她和小姐在客棧遇上生病的大小姐,小姐立即決定要大小姐頂替她前來向云莊;大小姐不肯,是小姐點了她昏穴,將她送上馬車。
一路上怕大小姐逃走,還交代她對大小姐下迷藥,直到來到向云莊才沒再下藥,以致大小姐病情加重。
“大小姐,你別生氣,小姐她其實也是為你好!
眾人只知道炎幫幫主有一個女兒,卻鮮少有人知道,炎幫其實還有一個流落在外不肯回來的大小姐。
“為我好?對我下藥、送我來這里是為我好?芝蘭自己不想來,大可告訴你們幫主,又何必要我頂替她?”
司徒筠氣惱地閉上眼。若非她病重,又怎會讓這兩人胡搞,下回若再見著她那任性胡來的妹妹,她絕不會輕易放過。
“小姐她有喜歡的人了,自是不想來。她也是想大小姐尚未有對象,才會想讓大小姐來向云莊一趟,說不定會遇上喜歡的人,不也是一件美事?”
秀如曝嚅地說。只不過沒想到大小姐竟會引起最難纏的向大少注意,而這兩人之前又見過面,害得她一顆心始終惶惶不安,愈來愈覺得事情似乎脫離了掌控。
“我的事還輪不到她來操心。既然已經來了,那么就當作我在向云莊里養病。在向云莊期間,我就是周芝蘭,等病一好,我馬上就離開;若是在向云莊里發生任何事,一概與我司徒筠無關。”
司徒筠冷冷地撂下話。既然禍事是妹妹惹出來的,那么責任自是得由她自己去扛。
“我會轉告小姐的。大小姐,你還沒喝藥,我這就去端來!
秀如苦著一張臉。她也很苦惱好嗎?為今之計,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大小姐尚未喝藥,連忙去端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