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頭?”
微微揚高的嗓音驚起了兀自出神的李捕頭。
“喔,是這樣的,想必沐姑娘也聽說過近來城中接連出了幾樁命案,被害人都是位高權重的官吏,素聞沐姑娘天賦異稟、嗅覺敏銳,所以今天特地跑這一趟,想請沐姑娘協助在下辦案!
“辦案?”挽香還沒開口,一旁的錦繡倒是沉不住氣的嚷了起來!拔壹倚〗隳艘唤槿跖,既沒功夫更沒查案本事,能去協助辦什么案?”
“錦繡,不得多嘴。”挽香輕聲制止錦繡,神態依舊一派平靜。“還請李捕頭說明白些!
“是這樣的,由于兇手犯案后,現場皆會留下一股奇異的香氣,這股香氣會令人有短暫的眩暈神迷,這案子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兇手的手法熟練俐落,而且非常狡猾,事后完全不留下任何線索,現下,我們也只能靠著這股味道追查起!
“我明白了!蓖煜泓c點頭!袄畈额^是要我到命案現場辨識那股味道?”
“沐姑娘果然冰雪聰明!崩畈额^贊許一笑。
“不成哪!”還不等挽香說話,錦繡又急忙搶起話來!拔壹倚〗憧墒莻姑娘家,怎么能到血淋淋的命案現場去,受驚嚇不說,可能還會沾染上煞氣的!
“咳咳!這案子攸關許多條人命,至今未破讓城里百姓人心惶惶,希望沐姑娘能挺身相助。”李捕頭尷尬的清清嗓子。
“我家小姐可是一個姑娘家,李捕頭這豈不是強人所難?”兇悍的錦繡一心護主,才不管眼前這家伙是“捕頭”還是“捕尾”。
“什么時候去?”
挽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李捕頭跟錦繡都給嚇住了。
李捕頭不敢相信這種連大男人都不見得有膽量的事,沐家小姐竟會答應得這么爽快,而錦繡則是在一旁急得直跳腳。
“小姐,您真打算去?這怎么行!
“事不宜遲,希望沐姑娘現下就跟我們到尚書府走一趟!崩畈额^打鐵趁熱。
聞言,一旁的錦繡忍不住怒瞪了李捕頭一眼,覺得這家伙不應該當捕頭,應該去打鐵才對。
“現在?”略一沉吟,挽香毫不遲疑的立刻起身!白甙!”
“小、小姐,那可是命案現場,不準備些艾草、菖蒲怎么成,哎,小姐──”話還沒說完,主子已經逕自跟著李捕頭走了。
小姐當真說走就走?甚至連早膳都還沒吃呢!
錦繡苦著一張臉,只能認命的跟出去。
。
在李捕頭的帶領下,挽香與一群官兵浩浩蕩蕩的來到廷尉府。
一進入尹廷尉遇害的寢房,挽香震驚得立即止住了腳步。
教她驚駭的不是床上那一大片怵目驚心的干凅血跡,而是空氣中那股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味。
這怎么可能?
這命案現場留下的奇香,竟然就是她記憶中十三年來,從不曾忘記過的味道。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的巧合?
幾年來也算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的挽香,一時之間也愣住了,許久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沐姑娘,怎么樣?你嗅出什么來了?”一旁的李捕頭忙不迭的問。
“我──”挽香怔住了,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眼前這個完全料想不到的情況。
“沐姑娘,難道你也嗅不出什么端倪來?”李捕頭見她久久默不作聲,不由得急了。
許久,挽香終于輕輕的開口了。“是薰草、木麝香、藿香跟仙鶴草!
“?”李捕頭一時沒意會過來。
“之所以會有股異香,是因為里頭含有薰草、木麝香、藿香跟仙鶴草這四種氣味獨特的藥草!
“那都是些什么東西?”李捕頭一臉摸不著頭緒的表情。
“這四樣東西在民間是極為珍貴且罕見的藥草,但上流階層卻是將其做為香囊之用,可見兇手有配戴香囊的習慣,且來自富貴名門。”挽香有條不紊的分析著。
“香囊?既是香囊為何會讓人聞了有短暫的眩暈神迷?”李捕頭不解的問:“那豈不是跟迷魂藥一樣?”
聞言,挽香別有深意的瞥他一眼。“藥用在對的人身上能解病,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自然會難受不適!
“喔,這四樣藥草有何奧妙之處?”李捕頭被她這一番話給挑起了興趣。
“藿香濃郁的香氣中帶著微微辛涼的刺激性,一般是做為醒神之用,而仙鶴草跟木麝香則是有安定神經的絕佳作用,而香味深濃的薰草應該是用來調和藿香的辛涼,看來,這名兇手有頭疼的宿疾!
李捕頭頓時陷入了沉思,許久,終于一臉恍然大悟的舒展了眉峰。
“我明白了,這股特殊的味道對配戴者而言有治療的作用,但對他人則成了過度刺激的反效果,以致于嗅聞到的人會有短暫眩暈失神的反應!
“沒錯!蓖煜泓c點頭。
“太好了,有了沐姑娘這番抽絲剝繭的分析,我知道該往何處去追查了!”李捕頭興奮的說道:“沐姑娘,謝謝你!”
“李捕頭不必客氣,挽香只是略盡棉薄之力!蓖煜悴痪庸Φ幕匾砸恍。
“這里畢竟是命案現場不宜久留,陳彪,送沐姑娘回去。”
“不必勞煩了,我有隨身丫鬟,李捕頭不必擔心。”
“那好吧,沐姑娘慢走!”
微微一點頭,挽香轉身離開了廷尉府。
回沐家的一路上,跟在一旁的錦繡察覺到主子異常的沉默,忍不住開口問:“小姐,您怎么了?”
輕邁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低著頭的人兒沉默良久,終于微微顫抖的開口!笆撬。”
錦繡嚇住了,這才發現小姐臉色蒼白、眼神紛亂,方才一路走來看似平靜,心里其實一點也不平靜。
“他?小姐說的是誰?”錦繡急忙問道。
“十三年前那個救過我的少年。”挽香臉色凝重的緩緩解釋!耙⑽痉坷锪粝碌奈兜,就跟當年那名少年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這、這是巧合吧?或許這名兇手正巧也掛了同樣配方的香囊!卞\繡知道恩公在小姐心目中的重要性,急忙安慰。
“不,藥草或許可以相同,但除非同一人,否則絕沒有人能把藥草的份量調配得一模一樣!彼裆氐木従彄u頭。
“那……方才那味道──”錦繡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
“分毫不差。”閉上眼,挽香輕聲吐出一句。
這么多年來,她從沒放棄過尋找當年救命恩人的念頭,只是她沒想到如今終于有些眉目,卻是這種線索。
“小姐,您先別慌,一個路見不平的熱心少年,怎么可能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兇手?”
挽香渾身一震,目光緩緩投向錦繡。
“你的意思是說,這其中或許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嗯,起碼我就不相信小姐的恩公會是這樣的人。”錦繡信誓旦旦的說道。
看著錦繡臉上滿是信任與激憤,全然不曾有過一絲懷疑,挽香不由得有些羞慚。
錦繡說得對,她不該懷疑他的!
一個殺人兇手怎么會有那般溫柔的眼神?
那雙溫暖的手又怎么會冷血的沾染血腥?
沉甸甸的心情驟然一松,兩道緊蹙的秀眉也舒展開來。“你說得對!蓖煜阏归_美顏,笑了。
街邊,茶樓二樓雅座,一名端坐在樓臺邊束發白衫的俊朗男子,玩世不恭的一手斜倚著欄桿,定定打量著不遠處的挽香。
瞧著她臉上那抹足以傾城的笑,好看的薄唇揚起一絲興味。
“公子爺,這是您的上好普洱!
突然間,身旁響起伙計的殷勤招呼。
“伙計,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叫住伙計,長指順勢往茶樓下的纖柔身影一點。
伙計探身往樓下一瞧,笑開了。
“喔,回公子爺,您肯定是外地來的吧?挽香姑娘可是咱們洛陽城最美、也最有才氣的姑娘,家里是做香囊的,沐老爺跟沐夫人幾年前相繼過世后,就由挽香姑娘一手撐起香囊世家的生意,她做的香囊工細、樣式獨特,最重要的是,沒人能調出像她那樣的味道,一些官老爺、有錢人家專找她做香囊,一般人可買不起!
“喔?”香囊──白衣男子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笑。
“公子爺也想做香囊?”伙計熱心的問:“要不要小的替您吩咐一聲?”
“不了,改天我再親自到沐家登門拜訪。”
“那倒也好,沐姑娘做香囊可不含糊,總要親自問過訂制者的喜好與習慣才肯做呢!”
“看不出這姑娘小小年紀,倒有些本事。”白衣男子驀然勾起迷人一笑。
“可不是嗎?”伙計一臉驕傲的咧開嘴笑。
“沒事了,你去忙吧!”白衣男子自懷里掏出一枚碎銀賞給伙計。
“謝公子爺,那小的先告退,公子爺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毕膊蛔詣俚倪B彎了幾個腰,伙計這才高高興興的走了。
回過頭,只見茶樓下的佳人已經走遠了,男子凝視著緩緩隱沒在人潮中的窈窕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諱莫如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