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刮起大風(fēng),接著降下大雪,不過幾個時辰,積雪已到小腿肚。
趙學(xué)安冒著風(fēng)雪到大街上買了木炭,一進門,便連打了幾個噴嚏。
盛鐵軍蹲在地上的小火爐邊,爐里的炭火燒得正熾。
“你在干么?”她不解的看著他問。
“燒點炭火,你進屋會暖一點!彼玖似饋怼
見狀,她要上前去扶,他連忙伸手阻止了她。“讓我自己來,我想盡快恢復(fù)體力!
他站定,往前兩步走向她,看著她凍得紅通通的雙頰和鼻頭,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下意識伸出大手,輕貼著她的臉頰。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教趙學(xué)安一怔,頓時心跳加速,心悸不已。
“你好冰!笔㈣F軍說。
“嗯!彼呒t著臉,有點不知所措。“外面……很冷!
她都幾歲了,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只不過是摸個臉,她臉紅個什么勁?
可惡,她的心跳得好快、好重,這陣子替他換藥擦澡,一開始雖然有點尷尬,但也沒這么慌過,怎么……
抬起眼瞼,迎上他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眸,她又心悸得有點昏頭。
還沒回過神,他已牽起她的手,將她凍僵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揉著、溫著。
她頓時瞪大了眼睛,驚羞的瞅著他,她想把手抽回,可他卻牢牢的抓住不放。
在他眼里心里,她是為愛跟他走天涯的辛悅,他愛她,有這樣的舉動合情合理,再說,他們都已經(jīng)是夫妻了,想必也有過肌膚之親,像這樣揉揉手不過是“一塊小蛋糕”,不須大驚小怪。
只是,她不是辛悅,雖然她曾想過要替原主盡責(zé)—— 做他的好妻子,而且他還有著讓她垂涎三尺的容貌及身材,可要她愛上一個人,也得時間醞釀,兩人相處至今也不過十來天,她實在沒有辦法這么快進入狀況。
看她漲紅著臉,但不是因為凍傷,而是因為害羞,盛鐵軍心里微微一撼。
辛悅從來不會有這樣的表情,她是當(dāng)今圣上送到風(fēng)止關(guān)來伺候他的侍婢,聽說才入宮不到半年。
她淡定從容,不管見了什么聽了什么,表面上都波瀾不興,幾次她在他沐浴時進到浴間服侍他,縱然見了他的身體,也是面不改色。
而今,他只是握了她的手,怎么她就臉紅心跳,像只想逃跑的小兔?難道是因為她失去記憶,所以個性也跟著變了?
思忖著,盛鐵軍又興起了再試試她的念頭,于是他故意親昵地輕喚,“悅兒!
“嗄?”趙學(xué)安一震,驚羞的看著他。
“你后悔嗎?”他端起她的臉,深深的注視著她。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隨即倒抽一口氣,心虛又羞怯的搖搖頭!安缓蠡凇
這話,她是替辛悅答的,至于她本人,沒有后悔,只有感恩。
是的,感恩,感恩老天爺做了這樣的安排,讓她得以復(fù)生。
她之所以能這么泰然的看待穿越到古代重生這件事,只因她在二十一世紀(jì)早已是個無牽無掛的人。
她二十五歲,未婚,目前單身,她的雙親在她幼時便因車禍意外喪生,撫養(yǎng)她長大的是年邁的爺爺,不過兩年前爺爺也去世了。
爺爺是做花燈的師傅,有著一手好技藝,還曾經(jīng)入圍國家薪傳獎,雖未獲獎,但在她心里,爺爺就是第一名。
爺爺從小便學(xué)著怎么制作花燈,他做的花燈堅固耐用,上頭的彩繪亦是畫功了得的他親自畫上并提字。
她從小跟在爺爺身邊,不只深愛著花燈的美,也習(xí)得了一手技藝,只可惜在連傳統(tǒng)燈泡都被LED燈泡取代并慢慢淘汰的二十一世紀(jì),花燈已是幾乎要走進歷史黑洞里的夕陽產(chǎn)業(yè)。
沒有市場,也沒人傳承。
她大學(xué)念的是美術(shù)系,畢業(yè)后在一家廣告公司當(dāng)業(yè)務(wù)助理,閑暇時就跟著爺爺做花燈,并幫忙設(shè)計網(wǎng)頁加以推廣。
無奈成效不彰,注意到這項傳統(tǒng)技藝的人,總是只有小貓兩、三只,讓她有點泄氣,也有些生氣。
爺爺過世后,燈籠店難以經(jīng)營,最后終于關(guān)店大吉。
每當(dāng)她下班回家,看著那些爺爺親手制作的燈籠時,常常忍不住掉下眼淚。
想起爺爺,趙學(xué)安突然一陣鼻酸。
見她突然紅了眼眶,神情悲傷,盛鐵軍心頭一震,不知怎地,他竟覺得這樣的她令人生憐。
“想起什么,為何突然如此悲傷?”他問。
她尷尬的搖搖頭,低頭抹去淚珠,再抬起臉時,已是一臉粲笑!皼]什么,我真的不后悔,而且很感恩……”
“感恩?”盛鐵軍不解地微微糾起濃眉。
“嗯!壁w學(xué)安點點頭。
“感恩什么?”
她迎上他的目光,想了一下后說:“感恩我不是一個人。”
雖然離愛上眼前這個男人還有一點距離,但她至少能肯定一件事,這男人愛她。
爺爺常說凡事皆有因果,如今她穿越重生,必然也有其道理。
她想,盛鐵軍一定是個老天舍不得收他的好人吧,他傷得那么重,若無人照料醫(yī)治,肯定活不了。
辛悅命數(shù)已盡,老天便讓她代替辛悅活著,及時將他從鬼門關(guān)前拉回來,也許,老天給予她穿越重生的恩典,便是要她擔(dān)起這任務(wù)。
今后,她會以辛悅以及他妻子的身分好好活著。
他完全是她喜歡的類型,而且是個好人,她想,她會愛上他的。
“我會好好過日子,跟你。”趙學(xué)安輕笑道。
盛鐵軍只是凝視著她,并沒有多說什么。
盛鐵軍的醫(yī)藥費不算便宜,加上他們的生活開銷及伙食費,趙學(xué)安發(fā)現(xiàn)她點當(dāng)玉飾換來的銀兩已經(jīng)所剩不多了,盛鐵軍的傷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她必須想法子掙點銀子,要不然再這么下去,遲早坐吃山空。
于是覷了個風(fēng)雪停歇的大清早,她張羅了盛鐵軍的早餐后,便出門尋活兒。
可她人生地不熟,而原主又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在這邊關(guān)地帶,實在找不到什么適合她的工作。
中午,她買了點熱食跟包子回去喂飽了盛鐵軍,又出門繼續(xù)找工作。
到了傍晚時分,趙學(xué)安累了也倦了,卻還是找不到愿意雇用她做雜活兒的店家。
幸好有家糧鋪的老板很熱心的指引了她一條路!靶」媚铮裟阏孢@么需要活兒,倒是可以上祁府去試試。”
祁鎮(zhèn)是祁府建立起來的,他們在鎮(zhèn)上是相當(dāng)有名望的大戶人家,風(fēng)評也極佳,趙學(xué)安已經(jīng)別無他法,雖然覺得希望渺茫,卻還是得試一下。
于是乎她前往祁家求取一份工作。
果然如她所料,她被管事的大爺拒絕了,理由是……她太單薄瘦弱,干不了粗重活兒。
她失望又疲憊的自祁府小門走了出來,怔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這時祁府大門打開,一名圍著短裘、身著錦繡衫裙的老婦人帶著一男一女小孩兒走出來,兩人手上都提了一只燈籠。
老婦人跟兩名孩子的身后跟了兩、三個婢女跟隨從,顯見他們應(yīng)是祁家人。
突然,約莫六、七歲的男孩哇的哭了起來。
“哎呀,心肝,你怎么了?”老婦人十分不舍。
“我的燈籠破了!”男孩難過的哭著。
老婦人蹲下來檢查了一下,哄道:“不礙事,只是一個小洞,燭火不會熄的。”
怎料她的話才剛說完,一陣風(fēng)吹來,燈籠的火光立刻滅了,見狀,男孩哭得更傷心了。
“家寶,別哭,趕明兒個再給你買只新的燈籠,行嗎?”老婦人安撫道。
“不要!不要!”祁家寶用力跺腳哭鬧,根本不買帳。
老婦人看來是兩個小孩子的祖母,而且是非常寵溺孫子的那種類型,看孫子哭得兇,她一籌莫展,眉心緊鎖。
看見這一幕,趙學(xué)安深深覺得她的機會來了,她連忙趨前,禮貌地問候,“老夫人,您好!
祁老夫人見她面生,有點疑惑,“你是……”
“小女子名叫辛悅,半個月前剛與丈夫來到祁鎮(zhèn)。”她說。
“是嗎?”祁老夫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老夫人,我剛才聽到小少爺在哭泣,似乎是他的燈籠破了,是嗎?”趙學(xué)安問。
“沒錯。”祁老夫人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扒扑薜枚嗫蓱z……”
“如果老夫人不嫌棄的話,可否讓辛悅替小少爺修補燈籠呢?”
聞言,祁老夫人一怔。“你會修補燈籠?”
“我祖父及爹爹都是花燈師傅,辛悅自小耳濡目染,也學(xué)到一些技藝,請老夫人讓我試試吧。”趙學(xué)安一臉誠懇的注視著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想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哭得都快喘不過氣來的寶貝孫子,點點頭允了。
祁老夫人將她請到府內(nèi),給了她紙跟米糊,她熟練的將原本的燈紙拆下,重新糊上新紙,不到半個時辰就完成了。
祁老夫人跟兩個孩子都看得入神。
“小姑娘,你真不簡單啊!逼罾戏蛉速澝赖。
“謝謝老夫人夸獎!壁w學(xué)安謙遜地微微一笑!安恢峡捎泄P及彩墨可以借來一用?”
“當(dāng)然!逼罾戏蛉肆⒖虇玖嗣九砉P及彩墨。
趙學(xué)安是學(xué)美術(shù)的,畫功一流,她用彩墨在燈籠上畫了皮卡丘、雷精靈、火焰鳥、皮寶寶跟太陽精靈等神奇寶貝的角色。
“哇!”祁家寶贊嘆驚呼。“這些是什么?”
趙學(xué)安笑著一一替兩個孩子介紹。
“什么是皮、皮卡丘?”祁家寶微歪著頭問。
“是啊,什么是皮卡敲?”才四歲的祁家葳咬字還不是很清楚。
“皮卡丘是一只很厲害的神奇寶貝!壁w學(xué)安心想,她得用他們明白的話語來解釋。“從前,有個叫小智的男孩為了成為神奇寶貝大師,從一位厲害的仙人那兒得到神獸皮卡丘,然后出發(fā)做修行之旅,旅途中他認(rèn)識了很多人,也遇到更多的神奇寶貝,這些神獸都有特殊的能力,例如皮卡丘會發(fā)出很強很強的電流……”
“什么是電流?”
“電流有點像是天上的雷電,被打到了會受傷喔!彼f,“不過皮卡丘是好的神獸,不會亂電人的!
祁家寶聽得津津有味!澳銥槭裁磿溃俊
“我嗎?”趙學(xué)安咧嘴干笑!拔摇乙彩锹犖易娓刚f的。”
“那你祖父見過神奇寶貝嗎?”祁家葳天真的問。
“可能吧!壁w學(xué)安抓抓臉,胡謅一通,“這也是他教我畫的!
“你可以教我畫嗎?”祁家寶的兩只眼睛閃閃發(fā)亮地瞅著她。
“咦?”趙學(xué)安一楞,她原本只是想幫忙修補燈籠,然后換點酬勞或是一份工作,沒想到……
“祖母,我要畫皮卡丘!逼罴覍氉е罾戏蛉说氖帧!拔蚁氘嫯嫛!
“祖母,葳兒也要。”祁家葳抓著祁老夫人的裙子。“我喜歡皮寶寶!
祁老夫人學(xué)得好氣又好笑!靶辛恕⑿辛,祖母明白了!闭f完,她笑視著辛悅!靶」媚,你方才說你跟丈夫剛到祁鎮(zhèn),是嗎?”
“回老夫人的話,是的。”
“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不瞞老夫人,我丈夫因故受傷,如今還在養(yǎng)身子,家中生計都在辛悅肩上。”
“是嗎?”祁老夫人有點訝異,也十分同情。“那你可以到這兒來教家寶跟家葳畫畫嗎?”
趙學(xué)安難掩驚喜!袄戏蛉耍翋偸謽芬。”
“嗯!逼罾戏蛉它c點頭!澳呛,你明兒個就來吧!
“謝謝老夫人!壁w學(xué)安連聲答謝。
談好了上課的時間跟酬勞,祁老夫人又問了些她的事,得知她懂得花燈及燈籠的制作,相當(dāng)熱心的允諾會替她宣傳。
向祁老夫人告辭后,趙學(xué)安迫不及待的要回家跟盛鐵軍分享這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