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航看著鍵盤上那飛快移動的修長手指,想起那十根指節分明的指頭,如何在她身上挑起熱情。
只要一想起這十多天來,他每晚糾纏的畫面,總是讓她臉紅心跳不已。
“你這樣一直盯著我,我會誤會你想撕開我的衣服!崩璧A淵開了藥單后,十指停頓下來,他那雙黑得不見底的大單眼皮眼睛,興味地瞅著她。
她臉蛋一紅,嗔了他一眼!澳銇y說,我才沒有那樣想!
他低笑了聲,站起身來!霸趺催@么容易就臉紅?都做了十次有吧,講起這種話題還這么不好意思?”比起一些行為瘋狂的患者,比如朱麗花,他這個妻子是真的太害羞了。
“我又不是你……”臉皮真厚。
他縱笑了聲,捏捏她粉腮,然后吻了吻她的嘴角。
他從未有過這種心口漲滿柔情的感受,在被領養之后,頂多就是一種感謝的心情,也因為生父生母的影響,讓他對愛情不抱希望,女人之于他,不過就只有性的功能而已。
可是這個女人,卻改變了他的觀念。他至今仍不明白,她為何愿意讓他每晚索求?若說有愛,她卻從不干涉他在外的行為,對于曼麗的存在似也不在意;但若說設有愛,她一個乖巧的女孩子,怎么愿意隨便將清白給了他?
對性事好奇嗎?所以讓他碰她?還是因為觀念傳統,認為嫁了他,就該配合他所有要求?
她對他,有沒有感覺?或者該說,她愛他嗎?
他看著她,觸著她面頰,想開口詢問,卻又因為那男性尊嚴而開不了口。巴著一個人問愛不愛自己,這不是他向來最討厭的戲碼?一貫強勢的他,怎可能容忍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
忽地,門板傳來聲響,她一驚,試圖拍掉他的手!坝腥饲瞄T,會被看到。”
他雙手改而纏上她腰間。“怕什么?我們是夫妻,摟抱有什么不對?”他和她是夫妻一事,早傳了開來,何必有所顧慮?
門板被打開,走進的護士佩如見到兩人親密互動的畫面,楞在門口。
黎礎淵松開陳可航腰上的雙手,他側過面龐,低聲問:“什么事?”
佩如面色遲疑地看了看黎礎淵,又看了看一旁的陳可航。
“到底什么事?”他眉一蹙,聲音略有不耐。
佩如硬看頭皮走進,以一種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陳可航后,壓低聲音對黎礎淵說了幾句話。
只見他眉一沉,五官線條繃著,似在思量什么。片刻,他沒看佩如,只是走回座位,低聲說:“讓她進來!
佩如點點頭,帶上門,走出診間。
陳可航狐疑地把視線移到電腦后的男人,是發生了什么事,如此神秘?而他的臉色怎么會這么難看?
她看著他,想開口詢問,卻又遲疑著自己該不該問。
像是注意到她的凝視,黎礎淵抬頭,目光深深看著她!翱珊,如果我現在訴你--”
話未竟,敲門聲再度響起,門隨即被打了開來,她見到來人時,瞠大了眼。
是郝曼麗,她身旁還跟了個女人。
然后佩如跟在后面進了診間,把一份紙本病歷直接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陳可航納悶,是誰的病歷,需要讓問診的佩如直接交給他,而沒經過她?依康生程序,問診的護士做完問診紀錄后,病歷是由跟診護士交給門診醫師,怎么那份病歷不能讓她看嗎?是誰的病歷這么神秘?郝曼麗的嗎?
她已有多日沒在康生見到她,聽說請了一星期的假,似乎是病了,而現在出現在這里,她的病莫非和婦科有關?
黎礎淵翻了下病歷,臉色難看至極,他設抬眼,只是冷著聲音命令:“照超音波。”
陳可航看著佩如退了出去,再看著郝曼麗和她身旁的女人一起走進里頭照超音波的房間,雖滿腹疑問,仍沒忘職責,跟看就要走進超音波室。
“可航。”黎礎淵喚住她。
“嗯?”她回首,看見他眼底有著不確定和不安?他在害怕什么嗎?
“你在外面等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彼鋈话醋∷辉诤踹有其他人在場,他在她額面上吻了下,然后低聲說看:“你乖,有事情我們回家再談,不要只看表面!
她一臉莫名,不懂他這番話的用意。
他笑了笑,湊唇吻了下她微張的嘴,然后貼著她耳際低低道:“我把剛剛沒說完的那句話說完,你要聽仔細,我只說一次!彼nD了下,才說:“可航,我愛你!比缓笏砷_她,走進超音波室,留下發楞的她。
陳可航聽見那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神情除了驚愕還是驚愕。她沒想過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她更沒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等消化了那三個字時,他人已走進里頭的超音波室。
想著他說那三個字的音調,她笑了出來,笑靨甜美,充滿幸福,渾然忘了去探究為什么他不讓她這個跟診的護士進超音波室,一直到他走出來時,她才想起這個問題。
他把平時護士該做的事攬來自己做,他讓郝曼麗在診療床上躺直,要她自己將外衣向上掀開,內褲拉下一些后,他擠了些凝膠在她的肚皮上,然后握著超音波探頭,在她肚皮上滑動。
他側過面龐,看著螢幕,卻找不到胚胎,他再試了幾次,仍是照不到,他放下超音波探頭,站起身來!昂昧耍路砗,到外面來。”
“你--”她看著迎面走來的他,面色并不好看,還有些沉重了
“你來!彼麪课兆∷I她到他位子旁,讓她坐在他身邊。他坐了下來后,偏過面龐看她。“可航,你答應我,不管等等聽到什么,都要坐在這里別走!
他伸掌用力握了握她手心,見到郝曼麗和她友人走出時,他收回手,示意要郝曼麗坐在他面前。
“怎么樣?多大了?”郝曼麗一坐下,眼眸直瞅著他,急著問。
“沒照到!彼D過臉,不看她。
“怎么會沒照到?你不會是故意這樣說,想要不承認我懷孕的事實吧?!”她揚聲。
“你不是看不懂螢幕,你剛才有看見胚胎?”他轉過臉來,瞪視他一眼。
“是、是沒有。”她吶吶說,心底卻因為他難看的臉色而得意不已。
“如果不是胚胎還太小,就是子宮外孕。”他希望是后者,因為孩子必然無法留下。
“所以下星期再過來照?”她一臉企盼,笑得很真誠。
“曼麗,你設計我?”黎礎淵不答反問。手中的病歷仍是攤開的,他目光冷沉地瞪著面前的女人。
她不可能懷孕,胚胎還照不到,偏偏驗尿結果是陽性反應。
不該是這樣子的,除了可航,他和女人做愛不曾忘記使用保險套,沒道理會懷上孩子。他反覆思索,想得到的就是郝曼麗動了手腳。
是在保險套上做了什么?還是她其實另有男人,但想把責任賴給他?
“我設計你?”郝曼麗揚聲,似很激動。“我怎么設計你?你哪一次沒戴保險套的?”
一旁的陳可航,聽到保險套三字時,一個她不愿相信的答案在她腦間掠過。
郝曼麗……懷孕了嗎?是他的孩子?她眼眸微微瞪大,嘴巴也張著,她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卻問不出口,只能屏息以待。
“就是每次都用上,那你怎么可能懷孕?”他眼神犀利,像要看透面前女人似的。
郝曼麗哼笑了聲!澳阕约菏菋D產科醫生,你會不知道保險套的避孕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
被說中了。
他一楞,隨即厲聲開口:“不可能!每一對夫妻使用這種方法避孕一年,大約會有十人懷上,我跟你有頻繁到能讓你懷孕?!”是,他知道保險套不是百分百的避孕方式,她是有可能懷孕,但他不要她懷他的孩子,他……他只想要可航懷上他的孩子。
想到陳可航,他側眸看著她,卻見她慘白著臉看他。
不,他不能讓可航誤會他什么,他心口一慌,急急側過面容,聲音微促地說:“可航,記住我剛才的話。”
懷孕了?郝曼麗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那么他最近對她態度上的改變,又是為什么?他、他怎么能開口說要和她當真正的夫妻,又讓他的情婦懷上他的孩子?那一句我愛你,是在為現在的情況做緩沖嗎?
她茫然地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有什么反應!
“黎醫師,你會不會太超過?曼麗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聞不問就算了,還先去安慰那個女人?”陪著郝曼麗的女人出了聲。
“什么叫那個女人,她是我太太!”他冷著面孔,瞪向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人。這刻,他沒空閑管她為什么會陪同郝曼麗出現在這,他想到的,只是不要讓可航誤會。
“黎礎淵,你真要不聞不問,不要這個孩子?”郝曼麗料不到他的心思竟然都在陳可航上頭,她尖著聲音問。
“孩子是不是我的還不知道,你不必這么猴急,馬上就表現出你對黎太太這個位置很有企圖的樣子!”他靜不下心,只擔心身側的女人就這樣離開,對面前這投下未爆彈的女人感到厭惡!
“我對黎太太這位置有企圖?我要是有企圖,你還能娶別人嗎?”她嗔著。
“那是因為你知道--”他起了頭,卻說不下去。
“怎么,不敢說下去了嗎?那我幫你說好了!焙侣愋α寺!澳鞘且驗槲抑滥悴皇切母是樵附Y婚,你只是和你爸條件交換,你要用結婚換康生院長,所以我才讓你娶別人!
陳可航聞言,臉色更白,明知道他娶她是為了要換到康生院長一位,但現下這時刻再被人提起,心口還是覺得疼痛。特別提這事的人,還是他的情婦。
怎么才讓她嘗到幸福,卻又要面臨這種難堪和困境?當他對她說那三個字時,他究竟懷著什么心?她差點以為,他真的愛她……
“黎醫師!彼谒麄兿嗷ブ肛熤,淡淡喚了他。
黎礎淵一頓,側過身子看她!翱珊,你想說什么?”
她沒看他,只是摳著指甲,片刻,她才說:“先讓后面的患者進來吧,孩子的事,還可以再找時間商量,這樣互相指控下去,對解決事情沒有幫助!彼Z聲好輕、好淡,他聽了心口微微發痛。
他擰著眉,沉沉吐息后,轉過冷肅面龐看著對面的女人!耙恍瞧诤笤龠^來照超音波!彼S即起身,親自走到門口,打開診間的門,要她們離開。
郝曼麗起身,昂著下巴經過他身前,踏出門口時,笑說了句:“對了,忘了恭喜你,終于要當爸爸了!
他想對她大吼,要她閉嘴,但候診間里,還有多位患者和家屬在等候,他深吸口氣,壓下熊熊怒火,咬著牙低聲道:“滾!”
她坐在床沿,發著楞。
從知道郝曼麗懷有他的孩子開始,她像是被抽走靈魂似的,整個人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態,她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孩子是郝曼麗和他的,她是不是該退出,成全他們一家人?反正若不是她,也許他和曼麗早過著幸福的生活,她現在不過是把那樣的幸福還給曼麗而已,她沒損失什么呀。
說他自私,只為了一個身份地位就和她結婚,不顧郝曼麗的想法,但她自己又何嘗不自私?婚前,她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她硬是要在他的生活里湊上一腳,然后換來現在這樣血淋淋的痛,她不是自找的嗎?
他還沒說愛她時,她可以告訴自己,他本來就有愛人,所以不愛她很正常;但他開口說愛她了,她無法接受他還要再愛別人,例如郝曼麗。
她想要自己是他的唯一。
如果他的愛情不是專一的,那么貪戀這種隨時都會消逝的愛情做什么?這種短暫的溫柔,不是現在的她想要的。
黎礎淵一上樓,就見她呆坐在床沿,不知道想些什么,連他站在門口看她看了近半小時之久,她仍沒發現。他想,他若再不出聲喊她,她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坐到天亮?
“可航。”他走近,蹲在她身前。“在想什么?”
她沒看他,垂看眼眸不說話。
他掌心貼上她手心。“可航,那個孩子可能不是我的。”
她眼眸閃了閃,終于抬腿看他!澳阍趺茨苷f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曼麗是你的女朋友,孩子不是你的會是誰的?”
“曼麗,她可能另有男朋友!彼皇遣回撠熑危皇遣辉趺聪嘈怕悤谶@個時候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在確定自己想要眼前這個女人后,曾和曼麗提分手,不過幾日,她就懷孕了,這也太古怪了,偏偏驗尿結果讓他無話可說。
“萬一她只有你這個男朋友呢?你要孩子怎么辦?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像你一樣,是個父不詳的孩子?”她想起他的身世,再想到曼麗肚里的孩子,一個很可能長得像他的孩子,她眼眶微微紅了。
她曾聽公公黎春柏提過他這個高傲的二兒子。說他是父不詳的私生子,說他小時候常被同齡的孩子嘲笑,造成他后來的霸道個性,但他的霸道只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他需要掌握什么,才會覺得踏實。
她的問題正中核心,也是他一直不愿去思考的那個可能--萬一曼麗沒騙他,真懷了他的孩子,那該怎么辦?
他低著眉,想過再想,好半晌之后,他才起身坐到她身旁!叭绻婺茏C明孩子是我的,我抱回來,我們一起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