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喝完了藥,明陽柳抬頭就看到他臉上掛著淡淡的溫柔笑意,目光似乎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在想什么?為什么會露出這種幸福的笑容?
對,就是幸福,他的笑讓她心頭隱隱泛起了酸味。他是想到誰了?
「今天的藥不是特別苦。」她故作閑聊的開了口,拉回他飄遠的思緒。
「是嗎?」他微微一笑,「不苦不是很好嗎?」
她頓了頓,又問:「這里離邊關還有多遠?」
「怎么會問起這個?」殷武杰從桌邊移到床畔,在她的身邊坐下。
「沒什么,突然想到就問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趕了一天路,你一定累了,早點休息吧!
她看他一眼,不說是吧?那她不問就是!膏!
他似乎略顯詫訝,「你這樣不問不理人的態度,還真有些讓我傷心呢!
「是嗎?」她依舊淡淡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不相信你沒看出什么不對!
「所以我就說男人很難伺候!顾龂@氣!该髅鞑幌M麆e人插手過問的事,女人如果識相點裝作不知道,他反過來要說女人不在意他、不擔心他!乖挼阶詈螅忌咸,鳳目狠狠一瞪。
「那你現在的意思是那個女人其實很在意他,很擔心他嗎?」他笑得猶如偷腥成功的貓。
嗄……被他設計了,羞惱之際她只能恨恨地轉開臉去。
「好好睡吧!
「你……」遲疑了一下,她咬了咬唇,「也小心!拐f完就翻身面朝床內。
殷武杰怔了一下,慢慢笑開了眼。
「我會小心,你安心休息!
「不要一直在我的藥里做手腳,我不喜歡!
本來已經走到門邊的人聞言腳步一頓,他轉過身來,看著那個面壁而臥的身影。
她竟然一直是知道的?
「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每次喝藥都喝得那么慢了!
「我只是對安神藥物較為敏感罷了!
于是,殷武杰只能對自己說,這世界上古怪的事情本來就多,而他這性子古怪的未婚妻,有古怪的習性更是半點不足奇。
他轉身離開房間,仔細帶上房門。站在廊上左右看了看,他輕松的神情微斂,邁步朝廊底最后一間客房而去。
幾個做普通商旅打扮的漢子一字排開跪在地上。
「參見將軍。」
「都起來吧!
「謝將軍!
「你們怎么會來?」
「軍中得到密報,敵軍知曉將軍正回營途中,派出殺手暗中尋找機會行剠,趙副將擔心將軍有失,派屬下等前來接應!
「在我朝境內他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而且我也不是獨自回營,你們太過杞人憂天了!
「和您結伴而行的夫人只是弱質女流,事到臨頭并不能幫上將軍什么忙!
「我說的不是她!
幾人面面相覷,不是夫人,那將軍是指誰?
揮揮手,殷武杰打斷他們的猜測,「這個你們毋需知道,現在你們多些人來多點照應也好,若密報無誤,只怕離邊關越近,對方也會越來越不擇手段,眾人還是小心為上!
「屬下們曉得!
朝窗外看了看,他嘴角微揚,意有所指地道:「今晚怕會是個不眠之夜啊。」
「屬下等不會讓將軍失望。」
「我一直非常相信你們。」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后異口同聲地道:「屬下等恭喜將軍新婚之喜!
他揮了揮手,「好了,把這些虛禮收起來,我請你們下去喝酒!
「將軍不陪夫人嗎?」
殷武杰哈哈一笑,用力在那人肩上一拍,「小子,別看她嬌嬌弱弱的,普通人還真是拿她沒什么辦法。」
聽將軍這么講,所有人都不禁露出好奇的表情。
「以后你們就會明白了。走吧,下樓喝酒!
「夫人獨自在樓上沒事嗎?」有人還是不太放心。
「有人會照應她,我相信那人絕不會讓她有絲毫閃失。」
聽將軍都這么說了,他們也不好再說什么,跟著他下樓喝酒去。
一下樓就發現比用晚膳時明顯增多的客人,大家心中有數。
兩撥人各為其主,無所謂是非恩怨,本來各自圍桌喝酒,但隨著一只酒杯落地,而在剎那間劍拔弩張、刀光劍影……
。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看著尚留余溫的被褥,而佳人卻已無蹤,殷武杰怒了。
「將軍,你不是說有人護著夫人嗎?」看到他俊顏鐵青,雙眼噴火,一名手下捂著受傷的左臂出聲提醒。
「即使這樣,她被人擄走也是不爭的事實!
「那個人呢?」
「應該追上去了!归]了閉眼,壓下心頭洶洶燃燒的火焰,「我想一旦追蹤到對方,他會傳訊回來的!
「那人可靠嗎?」
「沒有人比他更可靠了!巩斈昝鸾奶煜碌谝簧癫叮蝗讳N聲匿跡,原來是因為感恩明學海的救命之恩,兼之對官場黑暗失望,于是甘愿委身做了明府管家。
「那將軍便不要太過憂心了。」
「是呀,我不應該憂心的!箍墒,卻身不由己,整顆心都因為明陽柳的失蹤而揪成一團,又懊悔不已,如果不是他私心想與她獨處培養感情,她不會逢此變故。
「夫人一介女流,想來他們不致過于為難她!
聽到這句話,從發現人失蹤就一直陰沉著臉的殷武杰面色終于緩和了些,「她不為難人就好了!
幾個手下面面相覦,他們越來越對這個準將軍夫人好奇了。
被人挾持在夜風中狂奔的明陽柳,顛得她胸悶反胃,難以自制,一不小心就吐了那個不幸的擄人者一身。
不過,黑衣人按捺下嫌惡不滿,急著趁夜趕路,直至東方漸漸發白,他才漸漸緩下了腳步。
明陽柳聽到流水的聲音,隨即自己便被粗魯的拋下,只見他往小溪走去。
她被身下的沙石磕得忍不住呲了下牙,這人怎么這么對待美女的?
正在她努力腹誹的時候,那人走了回來。
黑衣人看到她正蹙著眉頭瞪他,訝異的發現她一沒有惶恐,二沒有悲傷,三沒有好奇,那雙黑如墨、亮如星的美麗大眼睛里只有憤怒,燃燒著熊熊火焰,仿佛想在他的身上穿個洞。
「我不是貨物,隨你想扔便扔,我是人,會痛。」不幸被擄,她必須爭取人質應有的待遇,否則以她現在帶病的身子,搞不好一不小心就在這邊塞之地香消玉殯。
以一個被挾持的人來說,她也未免過于大膽,不害怕不慌亂,還有閑情跟他探討人質的待遇問題。
她是有是有所憑恃才如此鎮定?黑衣人忍不住冷冷提醒,「這里離客棧很遠,而追蹤的人也被我們的人引開了!
「謝謝告知!股硐碌氖^磕得她難受,但她被點了穴,動彈不得。
「你看起來并沒有很失望?」
「錯了,」她對他呲了下牙,「我是失望到沒表情而已。」
「看來你是真的很失望了!购谝氯搜壑新冻鲂σ,考慮了會后決定解開她的穴道。
等到手腳的血液活絡,明陽柳起身,泄憤似的用力拍打身上的沙塵。
她沒有潔癖,她是在不爽,她雖還不清楚黑衣人的來歷與挾持她的來龍去脈,但她敢肯定,自己是莫名其妙被人帶衰的。
「你不擔心你丈夫嗎?」
「嗯?」她沒好氣的瞥他一眼,「首先,我沒有丈夫;其次,如果你們可以很輕易的解決掉殷武杰,就不會打我的主意!
黑衣人愣了下,他真的要對她另眼相看了。
「這么明顯的事,笨蛋才會看不出來!
原本打算稱贊她的黑衣人馬上消聲,如果說了,豈不是承認自己是個笨蛋?
「我不管接下來你要帶我去什么地方,總之我要坐車。」
黑衣人哭笑不得,「你認為自己有資格談條件嗎?」
「如果你認為我沒有這個價值,又何必擄了我來?」
「馬車太過招搖了。」愣了片刻后,他找到反駁的理由。
「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正常人不可能想到你們擄了人還敢大搖大擺的走官道、坐馬車,這樣反而更安全不是嗎?」
黑衣人傻眼地看著她,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呀?居然給挾持綁架她的人提供計謀。
無言反對,只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