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兩人并不如外傳有過從甚密,或者白禮讓纏著她,欲將她從「故人飯館」挎走。
他們只是清晨在街上相遇,并肩而行,寒喧幾句;夜晚偶爾碰著,互相交換一些美食心得,他就一路順便送她回家。
兩人的關系,僅止于此而已。
「鬼才相信那家伙對你沒有企圖!他眼紅『故人飯館』生意好,想要來挖我墻腳,你這朵笨花還傻傻被他騙!」
花疏坐在茶桌前,打了個呵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兩手繼續支著下巴,迷迷糊糊地聽著老板的大吼大叫。
她是被小薏從床上挖起來,半拉半拖著到后堂老板平常休息的廳房來的。
一進廳房,她一見椅子就坐,一見茶桌就靠,半撐半睡,連小薏啥時離開都不知道。
她明天還得起個大早,哪像他大老板這么好命,能睡到日上三竿。
她都說了,她跟白禮讓真的「清清白白」,她絕對「忠貞不二」,她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故人飯館」的事情來,難道還要她對「故人飯館」發誓不成?
話說回來,她也不過跟他簽了三年廚子約,又不是賣給他了。
她又打了個呵欠,半瞇著睜不開的眼睛。
「老板,同樣的話我已經說了三天,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明天再繼續吧!顾娴男枰菹⒘,而且她一直聞到陣陣酒味是怎么回事?
她皺著鼻子,站起身,朝酒味濃厚的方向嗅過去,不小心卻撞上了一堵墻。
她張開眼睛,往上一看,找到酒氣來源。
唐本車比她高了一個頭,站在她的面前,抱著胸膛怒瞪著她。
「你又撞我干什么?」
「對不起……」花疏往后退了一步,狐疑地望著他。
唐本草向來滴酒不沾,今天卻像被打翻的酒壇潑上身似的,一股子嗆人的濃酒味。
唐本草忽然拉住她,臉上怒意重,「姓白的連清晨也纏著你!你這丫頭現在才說!」
他以為只有夜晚飯館關門后,白禮讓會找她,現在每天親自到飯館去把她帶回來,沒想到他們還有「一大清早」!要不是她睡得迷糊,自己吐實,他還不知道有這一段!
花疏望著他修長的手指抓著自己的手臂,心跳莫名地加快。她嫌惡地撇過臉,推開他,「老板,你身上都是酒臭味。你怎么喝酒了?」
「無心那小子收館后拿帳本過來給我看,他說飯館賺錢,特地帶了一瓶好酒跟我一起慶祝,順便……」他忽然住了口,想想不對,又把她拉了回來,「我問你姓白的事,你別給我扯東扯西!今天早上你還跟他在一起?」
「只是在路口碰上,聊了幾句。白老板很難得,每天都親自到飯館開門。」鐵掌柜也不是愛酒的人,怎么會特地拿酒來找他慶祝?何況今天也不是看帳本的日子。「老板,你們一起喝酒,還談了什么事?」
什么事……這能給她知道嗎?
那天他隨口說要娶她,沒想到鐵無心當真了,見他幾天接送她,兩人還是老板、廚娘的關系,那小子居然以為他沒色膽,提酒過來給他壯膽,還故意激他,說他今晚起碼要能親到她,否則就不是個男人!
這事,當然不能給她知道。
「你剛剛是不是夸了姓白的?」唐本草忽然瞇起了眼逼近她。
他暍了酒,一張略帶紅潤的俊顏靠近她,一股熱熱的酒氣直接噴在她臉上。
「老板,你放手。」她兩只手臂被他抓著動彈不得,只好偏開頭去。
「小花!你真的對白禮讓那家伙有好感?」難不成真給鐵無心說中了?
他扳過她的臉,直直盯著她的眼睛看。
一瞬間她彷佛被他奪魂攝魄的眸子深深一勾,掉進了一張無形的網內。在迅速往下墜落的同時,猶如穿過時光回廊,靈光乍閃,她一顆心莫名地緊緊揪住,感覺有重要的記憶即將敲開——
嗚……什么——
他突然撞了過來,猛地吻住她的唇,把她幾乎要想起的記憶給擠壓掉了!
「唔……」她訝異瞠眸,雙唇微啟,還來不及抗議,一股子濃烈嗆人的酒味滑進嘴里,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侵入戚,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無法反應。
他摟抱著她纖瘦的身子,鐵臂緊圈著她纖細腰身,寬厚大掌服貼著她的背,修長手指緩緩在她背部移動,將她的柔軟豐滿貼緊他結實胸膛……
沒想到她看似瘦弱的身子,有如此撩人曲線;以為不會太有滋味的吻,嘗起來竟意外的甜蜜。
他瞇起了眼,憶起她難得一見、異常珍貴的笑容。她飽滿的嘴唇如彎彎菱角,笑起來更有顛倒眾生的迷魂魅力……
柔軟的小嘴內,有采擷不盡的百花蜜,嘗起來花香四溢,甘甜誘人,就像她的笑容一樣是天上珍稀。
我娶她有什么不可以!
一瞬間,他偏冷偏涼的心微微升溫,沉在心底深處千年不化的冰仿佛在融化之中——
啪!
他癡迷出神之際,猛然被推開來,懷抱的溫暖不再,他正怔仲渾身一股冷意帶來的空虛失落感,還想抓住些什么,突然一個巴掌甩過來,把他打清醒了。
「小花……」他張著嘴巴,一臉空白的望著她。
她緊握著拳頭,掌心內是一股子熱辣的疼痛戚。她垂著激動難平的目光,無法去看他的臉……會不會已經被她打腫了?
她突然一怔。他可惡強奪她的吻,毀壞她名節,這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
心跳著莫名的疼痛,她緊緊握著手,轉身跑出廳房。
「小花!」
*
手上仍是熱辣的疼痛。
她把房門拴上,靠在門上,才發現她全身顫抖,難以控制。
她緊咬著唇,思緒混亂,腦海里不斷重復著他吻她的畫面,甩也甩不掉。
心跳愈來愈紊亂,無法思考,她馬上動手收拾細軟。
叩、叩……
門外輕輕響起敲門聲,她聽而不聞,加快了動作,把衣柜里的衣物都搬出來。
「小花!固票静莞糁块T輕喚,依然得不到半點回應。
砰、砰、砰!
門上狂拍了幾下,短暫等了片刻,沒有回音……
「小花!」唐本草一腳把門踢開,直闖進來,看見她走來走去,忙碌地搬著衣物——
「你在做什么?」
「我要離開!
開玩笑!那他的飯館怎么辦?
「小花,我……」唐本草一雙眼睛焦急地跟在她身后,看著她打包衣物,終于開始著急了起來。
他看著她把粉色羅裙、夏日短衣、春天薄紗長衣、寒冷冬日穿的棉襖,腰間系帶、發飾,一一收進包袱里。這些都是她來到唐家以后,他陸續為她添置回來的。
眼看著她一件件打包,當真要離開這里,他內心莫名地慌亂難受,看得愈來愈慌亂。
他終于上前搶下,一把抓著那些衣物丟到床上!
「這些全是我買的,你要離開這里,一件都不許帶走,身上的也脫下來!」話一出口,他馬上就想咬掉舌頭,瞄著她一張冰冷的臉,他比她還著急,怕她當真把骨氣拿出來,甩頭就走。
幸好小花并沒有這么做,她充耳未聞,理直氣壯,繼續打包那些衣物。
唐本草暗松口氣,想起她嘗過饑寒交迫之苦,曾經差點死在雪地上,她才不會這么傻,拿性命與他賭氣。
不過這也說明,小花下定決心要離開——別開玩笑了!
「小花,我剛才喝茫了,我道歉,你別離開,我會負責的!
喝茫了……花疏聽著他這句話,緩了動作,內心莫名地復雜,又聽見他把負責兩字說得擲地有聲,心臟莫名地狂跳。
他想怎么負責……
唐本草扳過她的肩膀,低頭用一雙深邃眼神凝視著她,臉上充滿戚情,略帶激動,他張口幾回,始終沒能把話說出口。
她仰頭凝望他,胸口愈來愈熱……
「小花,我認你為義妹,給你當『故人飯館』的二老板,讓你分飯館兩成凈利,你留下來吧。」唐本草低沉嗓音,帶著心痛說道。
花疏望著他,差點就跳出喉嚨口的心臟,帶著微微的疼痛、酸酸的冷,落到原位。
面對他精打細算過后的提議,她冷靜細想后,撥開了他的手,別開眼去!肝腋吲什黄穑Y義之事就不用了,給我飯館三成凈利就好。」
冷冷淡淡的話語從她還有些微發腫的紅唇里吐出,他看得有些失神,直到聽完她的要求,他的目光才回到她冰冷的臉上……
三成!
「小花,你倒在雪地之中,我把你帶回府里休養,為你散了不少家產,這半年多來我也待你不薄——」
花疏轉頭,繼續收拾衣物。
「話說回來,你是飯館不可或缺的大紅人,給你三成凈利也是應該的!固票静葸种欤炖锬パ,內心淌血道。
「多謝老板。」她重新把衣物放回衣柜里。
「……客氣了!固票静輸[擺手,走出她的房間,心里不斷咒罵鐵無心的扇風點火,害他這下損失慘重。
他停在中庭,一手摸上臉頰。
夏夜涼風拂面,他望著滿天星光,酒意早已退,不過一顆心似乎還在醉……
他當真是喝茫了嗎?
這一巴掌打得可真重,當真是把他打醒了。
屈指算了算,他今年二十有七了……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滿園的花花草草上。
中庭這塊地,也因為小花的出現,有她的努力栽種和灌溉,變得更加豐富,色彩繽紛了。
小花也二十三了……他真的該認真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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