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們來到馬房。
“你們……”看守的士兵話都沒說完就斷氣了。
無須封靳言下令,他的手下們已飛快拔刀殺死擋在前方的人,現在已不需要費力掩蓋住尸體。
趙寧安雖然覺得殘忍,但她沒有同情敵人的時間,馬上被封靳言抱上馬背。
“駕!”
趙寧安還是第一次騎馬,她坐在封靳言身前,馬兒一路往前沖,封靳言的手下為了幫他們爭取時間,堆積在地上的尸體愈來愈多,她閉上眼不敢看。
“快把人攔。 崩畛性葡铝,躍上馬追了上去。
豈知,騎騁一會兒,前方不遠處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在前面擋著的土魯士兵都倒下了,緊閉的皇宮大門也被炸開一個洞,封靳言揚長而去。
“可惡!”
李承云趕緊追上,不料后方又傳來爆炸聲。
李承云轉頭一看,士兵們幾乎都受傷倒下了,有人扔了火藥,企圖阻礙追兵,恐怕是封斬言的手下。
在第三顆火藥點燃前,他甩動韁繩,加快速度追上去。
甩開追兵了嗎?
趙寧安不知道,只知封靳言帶著她逃出皇宮,耳邊屢屢傳來火藥爆炸的刺耳聲,而他們還沒有脫離土魯國的國土范圍。
“前面還有……”趙寧安看到城門有重重士兵看守。
封靳言將一顆火藥塞到她手中,還給了她打火石,“點上,炸開城門,扔準一點,我手上只剩這一顆!
趙寧安看著火藥,知道這威力有多強大,足以炸死許多人,但他們必須逃走。
她咬緊牙根點上,用力往前扔——
砰!城門被炸出了一個大洞,封靳言一邊揮舞著劍,一邊駕著馬越過城門。
他們逃出來了!
只是趙寧安高興的太早,李承云追來了。
兩馬隔了一段距離奔馳,途中,李承云一度拉起弓箭,卻想起坐在前方的趙寧安,怕會誤傷她而放下。
距離愈縮愈短,漸漸的,兩馬并騎,劍刃相擊,擊出一陣陣火光。
趙寧安挨在封靳言胸前,她害怕得閉上雙眼不敢看。
“封靳言,你以為你逃得了嗎?別想!我費盡心思埋伏在你身邊多年,就是要替我妹妹報仇!”李承云大力揮劍砍向他,雙眼流露出洶涌的恨意。
鏘的一聲,封靳言一劍擋下,他的武功其實更勝一籌,但因為要保護趙寧安,沒法發揮全力,只能以防守為主。
李承云也知道封靳言的顧忌,更加猛烈的攻擊,招招想置他于死地。
“我妹妹是那么凄慘可憐的死去,她的人生都被你毀了,我也要毀了你的人生,讓你下地獄!”他深惡痛絕的吼道。
封靳言雖頻頻擋住攻勢,卻只能防守,屈于下風,但他并不慌張,而是耐心觀察,終于覷見破綻,下一刻他轉守為攻,趁李承云一個慌張,一舉將他手上的劍打落。
手上的劍被打落,李承云臉色陰沉,停下馬匹,額頭早已布滿汗水。
封靳言也停下馬,舉起劍指著他,“李承云,你以為你勾結土魯國,就能設計我成為叛賊嗎?你的計劃失敗了,方淮已經領兵過來,今日就會攻下土魯國!”
“什么?”李承云神情一愣,望向城門上方,竟冒出紅色狼煙。
“只要我帶著寧安逃出皇宮,我的人就會放出狼煙,通知方淮進攻,配合撤兵只是緩兵之計,而且在幾天前,我就派了人在皇宮里下毒,想必現在有成千上萬的士兵腹痛不止,出不了兵!狈饨岳浜,“火藥、下毒,這是我回報你的兩次陷害,還有,你殺了我兩個王妃,讓她們無辜枉死,我不會饒過你的!”
李承云萬萬沒想到封靳言闖進皇宮里不單單只是救人,而是早算計好一切,反將了他一軍,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看到有士兵自城門追出援助他,但沒有用了,方淮率領的大軍也已朝這方向來了。
李承云知道大勢已去,多年來他精心布的局都失敗了,或許是打擊太大,竟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趙寧安睜開雙眼,她怕封靳言會一劍砍死他,連忙抱住封靳言的手臂,“不要殺他!”
李承云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沒有借機拾起掉落的劍,似乎沒有再打下去的力氣了,只抬頭問了封靳言一句話——
“告訴我,為什么我妹妹會死?告訴我真相!”他怒吼著。
封靳言黑眸幽暗,“你跟方淮一樣,一直在向我追問真相,知道真相會比較好嗎?我本來要幫她保密,不想說出來,但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
“保密?什么意思?”李承云錯愕的看著他。
封靳言抱著趙寧安跳下馬,開始述說那段過去,飄浮在空氣里的聲音很是憂傷。
趙寧安聽完,捂住嘴,難掩哀傷。
李承云則一臉蒼白,抱著頭崩潰大吼。
土魯國大敗,士兵們中的毒陸續發作,腹痛得根本無力打仗,加上城門被火藥炸破,無法防守,很快便被封靳言和方淮率領的月犀國大軍攻陷,一路攻進了皇宮里。
土魯國王見封靳言攻來,才后知后覺發覺趙寧安這人質早被救走了,他的大軍還中了暗算,吃了被下了毒的伙食,此時潰不成軍,宮里也有多處遭火藥損毀,他見無法挽回頹勢,竟躲了起來。
封靳言搜尋不到土魯國王的蹤跡,后來想起趙寧安曾說過她是從寢宮里的密道逃出來的,遂找起宮中百條密道,終于在一個隱密的密室里捉到人。
攻下土魯國后,封靳言花了一段時間整頓土魯國國土,也捉拿趁此作亂的黨羽殘兵,現在終于要回月犀國面圣了,屆時會押著李承云一道回去。
李承云是殺害封靳言兩任王妃的兇手的事實,洗清了加諸在封靳言身上的煞星之說,現在京城里都將他視為消滅土魯國的大英雄,方淮也功不可沒。
而李承云干盡了壞事,還和土魯國勾結成為叛國賊,皇上要親自審問他。
戰爭結束了,所有的事也全都結束了,趙寧安卻覺得對封靳言、方淮和李承云他們三人而言,心里的傷并沒有結束。
趙寧安終于知道,原來,狄王妃懷的孩子不是封靳言的,也不是方淮的,她是遭惡徒強暴有孕的。
狄慧茵在被皇上指婚嫁給封靳言后,認清了此生無緣和方淮結為夫妻,認分想當好封靳言的妻子,婚后夫妻感情也算是相敬如賓,沒想到才成親一個月,她在封靳言出征打仗,和丫鬟到廟里為他祈福的某天,在路上遇上惡徒,慘遭凌辱。
這件事成為狄慧茵心里最深沉的痛苦,她害怕得一個字都不敢說,也讓丫鬟保密,然而她卻不幸懷了那惡徒的孩子,懷孕讓她日益消沉,甚至生了病。她無法面對腹中的胎兒,亦無法面對一心準備迎接孩子出生的封靳言,皇上恩賜的禮物刺痛了她的心,在方淮誤以為那是他的孩子時,更將她推入痛苦的絕境。
狄慧茵決定要拿掉腹中的胎兒,卻沒想到她喝了藥后會大量出血,當封靳言趕回來時,她已奄奄一息,她在死前哭著對他道歉,道出讓她飽受身心折磨的秘密。
唯一知道實情的封靳言,這些年始終活在懊悔中,怨恨自己沒有及早發現狄王妃的不對勁,沒能保護她,讓她遇上這種事,他并不想讓她死后遭人議論,也不想讓她的家人知道難過,遂隱瞞起這件事,任方淮長年來一直誤解他,他都沒有說出實情。
對他而言,為死去的狄慧茵保守秘密,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而當年知道真相的丫鬟早拿了封靳言的錢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也答應他要將這個秘密帶到墳墓里,因此李承云當年調查此事,只找到略知一二的婆子,才會以為打胎藥是封靳言強迫妹妹喝下的,誤會至今。
趙寧安只要想到封靳言為保護狄王妃名譽所受到的質疑,便很心疼他,而因為這個誤會導致他之后娶的兩任王妃無辜被害死,也是封靳言萬萬沒想到的,這恐怕會讓他一輩子都感到愧疚。
方淮和狄王妃兩人自小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卻因雙方家族后來交惡無法結合,方淮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嫁人又早逝,對他也是一輩子的傷痛。
而李承云雖然可惡,卻也可憐,這些年來以為最愛的妹妹是被封靳言害死,處心積慮要復仇,沒想到最后求得的真相竟是如此,他白恨了人,白費了力氣,人生也都毀了。
趙寧安想到明天將要起啟回京城,之后李承云會被送往刑部,屆時她再也沒有見到他的機會,因此向封靳言請求見他一面。
當她來到關他的帳篷時,李承云雙手被鐵煉煉住,整個人像失去了生命力,形同行尸走肉。
“承云哥!彼龁玖怂宦暋
他抬眼看了她,眼里有著錯愕,“我那樣對你,你還愿意來看我?”
趙寧安嘆息地道:“如果我可以早點看穿你的陰謀就好了,或許就能阻止你……”
“寧安,你真善良!崩畛性拼瓜卵。
趙寧安沒有說話,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李承云眼神似飄到很遠的地方,喃喃自語,“我娘是妓女,我從小就受人恥笑,我那個當高官的爹以我為恥,恨不得我消失,只有慧茵,她不會瞧不起我,反而很珍惜我,比誰都愛護我,她是我心里的一盞明燈,只要有她在,我就會感到快樂,就算遇上多么痛苦的事也能撐過去,可是,在那一年,我永遠失去了她……”
他望向她,朝她微微勾起唇,“寧安,可以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好好的待在那個人身邊吧,這幾年來他過得很不好,你也是他心里的一盞明燈,有你在,他就能獲得救贖。”
趙寧安聽他好像在交代遺言,有一種很不好的頊感,立刻說道:“承云哥,我只有一個請求,不要尋死!
李承云朝她笑了笑,沒說什么,移開了眼,眸底只剩下死寂。
趙寧安看著他好一會兒,終于踏出了帳篷,就見封靳言在外頭等待,她眸底懸著淚水,向前擁抱住他。
她心疼帳篷里的李承云,因為一個誤會,造成了這樣的悲劇。
當晚,趙寧安不好的預感實現了,李承云自盡了,他手上沒有武器,但他身上藏有一包毒藥,他用毒死周大廚和兩名將官的毒藥,毒死了自己。
隔天,封靳言為李承云處理了后事,縱使他可惡又可恨,牽連無辜的人受害,他也無法將他的尸首曝尸荒野。
趙寧安看著李承云的尸首被掩埋,唏噓的想,或許死對他來說是種解脫吧,他終于下了黃泉,和他最愛的妹妹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