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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君 第五章
作者:余宛宛
  有了那日清晨偶遇后,華紫蓉便經常于正廳遇見西門豹,像趕不走蒼蠅似地,他幾乎每日都要在她耳邊嗡嗡叫一回。

  偏偏他是主子,華紫蓉奈何不了他,只得當個睜眼瞎子,佯裝沒見著他。

  只是,時日一久,她也就習慣在做事時,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直到他睡去為止。橫豎這事對她來說,其實沒啥損失。

  況且,自從他陰錯陽差地知道她嗜吃甜食之后,每日早上都會在楊幾邊擱上一盒點心。里頭擱的糕點日日不同,全是她沒吃過之珍奇餿食,也算是這苦難日子里唯一安慰了。

  這一日,華紫蓉仍于清晨時分走到正廳。

  她燃起燈燭,見了西門豹不在,心里其實不無失望。他再惡貫滿盈,畢竟見多識廣,是個極好說話對象,她早已習慣與他東南西北地閑聊著。

  她走到榻邊,心窩悄然一暖——幾邊卻仍擱了一只他為她準備之鎏金鴻雁方盒。

  方盒里頭擱著幾顆小巧粽子,擱了張紙條寫著「巧栗酥”。

  華紫蓉掰開一只栗酥放到嘴里,只覺甘栗甘甜,豆沙入口即化,忍不住脫口說道:“真好吃!

  “好大膽的奴婢!竟敢偷吃豹爺餐食!”一道尖聲大吼自門口傳來。

  華紫蓉回頭一看,柳眉旋即擰鎖,但見——

  苗芊芊左右各站著一名提著紅燈籠女傭,怒不可抑地走入屋內,她一張艷容原就圓瞠著眼,怒撇著唇,現下又被殷紅燈籠一映,更顯得神態駭人。

  華紫蓉合上盒子,神色自若地看向苗芊芊。

  “我沒有偷吃點心。”華紫蓉不慌不亂地說道。

  “沒有偷吃?這明明是豹爺才能使得之鎏金鴻雁方盒,里頭裝的自然是豹爺才能食得之物!泵畿奋芬簧斫疸y珠鏈,氣到全都叮叮當當響著。

  苗芊芊原不該知情這一切,因她每日不至午時,絕對不會起床。只是,昨日清晨一名婢女解手時,正好撞見了西門豹與華紫蓉相會,偷偷告了密,這事才掀了底。

  “是他允了我吃的!比A紫蓉直視著她的眼,說話氣度與一般奴婢之怯懦自然大不相同。

  “好。∧氵@刁奴果真是在一清早勾引豹爺。”苗芊芊一出手,便賞了她兩個耳刮子。

  華紫蓉原本有些武功底子,照理應當可以避開這兩記耳光,只是苗芊芊此一蠻橫之舉來得太快,她一時閃躲不及,臉上硬生生被刮出兩道辣紅十指。

  “你憑什么打我?我日日在這廳堂里當差打掃,西門豹要來,我能拿著掃帚趕他出去嗎?”華紫蓉嬌容一怒,朗聲說道。

  “你還敢狡辯!”苗芊芊再次出手想打她。

  華紫蓉這回有了防備,纖巧身形一閃便躲過這一擊。

  苗芊芊沒打著人,心里更加火怒。

  “你這野蹄子每日清晨勾引豹爺,對不對?”苗芊芊指著她鼻子大罵道。

  “你說話客氣些。我并非西門家終生家仆,我能夠隨時不干!币皇秦潏D還缺了兩百錢,她何需在這里忍氣吞聲?

  “反了!我找豹爺來評評理!泵畿奋反舐暼氯缕饋恚袊碳饴曈趯庫o清晨里顯得分外刺耳。

  她就是知道豹爺一夜未歸,才敢跑來這里鬧事。

  她今天非整倒這丫頭不可!

  “我沒做虧心事,你找誰來都一樣!比A紫蓉回嗆了一句,逕自拿起布巾,轉身擦拭著桌面。

  苗芊芊咬牙切齒地拿出鎏金鴻雁方盒里之點心,使勁地往地上一摔。

  華紫蓉回頭看見一地殘碎糕點,立刻皺起眉。

  “心疼了嗎?我告訴你,要是我想吃這種點心,豹爺每天都會派人送上十幾、二十幾盤……”苗芊芊得意地說道。

  “不懂得珍惜食糧之人,必遭報應。”華紫蓉冷冷看她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

  “哼!咱們走著瞧!”苗芊蘆氣得臉色一沉,身子一扭一扭地走出正廳。

  華紫蓉邊搖頭邊掃起地面那些糕點,對于苗芊芊這般恃寵而驕行為,忍不住又搖搖頭。

  她自小家境不錯,可爹娘從不許她們姊妹浪費食糧,總要她們懂得惜福。對于底下做事之人,也總要她們和氣相待,絕不會有西門府內這般主仆尊卑異常之舉。

  橫豎這事都該怪西門豹,來與不來,都替她惹麻煩!

  華紫蓉在心里啐了他一聲,卻未曾發現自己如今表情卻是嬌嗔多,怒火少之少女姿態哪。

  華紫蓉腦里想著西門豹,可手里工作并未停下,待得她整理到一個段落時,外頭已是天色大亮,奴仆起身活動之聲,打破了西門家的寧靜。

  她長吐了口氣,借著推窗機會,倚在窗邊偷了一會兒閑——隨園里的每一處房間,一推窗便可瞧著外頭河道。

  外頭太陽正于河水里鋪上一層黃金波光,兩旁景物與她以前到胡大哥家作客時之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情境相仿。彼時她最愛坐在小窗邊,看著小舟搖曳過河面之熱絡情形,總覺得江南水上人家生活面貌,當真有趣得緊。

  如今,她身為奴仆,看船瞧人心態自是人不相同,就連悠閑都是忙里偷來的哪。不知胡大哥是否已因她久未抵達,而開始派人沿路尋找她了嗎?

  “小姐,找到你的首飾了!你說得沒錯,這華紫蓉果然就是個小偷哪!”忽然,一聲驚天動地之大喊,打破了華紫蓉之沉思。

  華紫蓉急忙從榻邊離開,不想再落個偷懶怠惰之把柄到別人手里。

  她才在榻邊站定,苗芊芐便帶了兩個丫頭,不可一世地走入門里。

  “來人。“堰@個刁奴給我綁起來!”苗芊芊尖聲說道。

  “你們要做什么?”華紫蓉俐落地一閃身,不讓任何人碰觸到她,并順手拿起一旁拂塵當成兵器,手里擁了個劍花,擊退了那雨名丫頭。

  “你偷了芊芊姑娘之耳飾,還敢打人。  ”一名丫鬟手被打疼了,兇惡地大叫著。

  “我何時偷了她的耳飾?證據在哪?”華紫蓉水眸一瞇,不快地答道。

  “這就是證據!這是芊芊姑娘的耳飾,在你枕下找出來的!”丫鬟手拿一只紅色玉石耳飾,在她面前虛晃一下。

  “你去找的?”華紫蓉雙臂交握于胸前,目光凜然地看著那名丫鬟。

  丫鬟別開了眼,一會兒之后才又抬頭大聲說道:“對。”

  “你找首飾之時,可有旁人看見?”華紫蓉朗聲詢問著,發現此人目光閃爍,根本就是存心誣賴。

  “干么要有人看見?”丫鬟反問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帶了首飾入房,直接栽贓給我。我若偷拿了首飾,豈會笨到藏于自己枕下?我并非獨居一室,我那房里睡了四個人,這事怎么想都不合理!比A紫蓉目光看向門口那一堆看好戲之奴婢,希望能有人出來主持個公道。

  “我我我……”丫鬟說不出話來,目光看向苗芊芊。

  “我們沒事何必誣賴你?”苗芊芊擋在丫鬟身前,鐵了心要扳倒華紫蓉。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別人可以沒事清閑納涼,而我就必須負起整座西門院落的整理之責。”華紫蓉黑白分明眸子直勾勾看著她。

  “來人,把這刁奴給我綁起來。”苗芊芊使了眼色,喚來兩名家了。

  兩名家丁雖然不愿,卻也不敢拂逆苗芊芊,只得上前想捉住華紫蓉。

  華紫蓉腳步斜踩而出,拂塵如劍,兩名家丁一時也沒法子近身,每次一出手便被那記拂塵給拍打到,只得朝外頭使了個眼色,再讓人進來幫忙。

  一群家丁圍成一圈,華紫蓉手中拂塵才拍開一名,另外幾名便又出手去奪。華紫蓉寡不敵眾,終究還是被幾名家丁粗暴地扯至隨園前院大樹下。

  家丁們依令將華紫蓉綁于榕樹下——

  華紫蓉雙手被高系過頭,嘴里亦被迫塞了塊布帕,但她一對倔色明眸卻仍不服輸地瞪著苗芊芊。

  “我看你招是不招!”苗芊芊差人從豹爺房里拿來一只長鞭,笑容里有著掩不住之興奮。

  耿管事一見事情鬧大了,連忙上前去阻止。

  “芊芊姑娘,此事未查清楚之前,不宜動用私刑啊。況且,華紫蓉并非西門家買來之終生奴仆,我們無權……”

  “你敢攔我,我讓豹爺把你踢出西門府!泵畿奋沸U橫地推開耿管事。

  “如果承認東西是你偷的,那就點頭!泵畿奋窊P高手里長鞭,威脅地說道。

  華紫蓉冒火雙眸狠狠地瞪著她,堅定地搖頭。

  “那就休怪我無情了!”長鞭一揮,甩上華紫蓉后背。

  一股雷擊刀割般痛苦橫過華紫蓉半邊身子,她整個身子在空中弓了起來。

  她的后背火灼似地燒著,皮開肉綻的聲音清脆地傳遍了整座隨園。

  眾人鴉雀無聲地看著華紫蓉后背衣裳浸出了一道長長血痕,幾名膽小女子甚至嚇得掩面啜泣了起來。

  “知道厲害了嗎,還不快招!”苗芊芊斥喝道。

  華紫蓉喘著氣,痛得四肢都痙攣了,唯有一雙眼仍不服氣。

  “賤蹄子,你瞪什么!”苗芊芊氣得揚起長鞭,又甩了兩、三鞭。

  華紫蓉后背鮮血淋漓地濕了整片衣裳。

  苗芊芊此時所執之軟鞭,乃是西門豹遣人以極密細鐵打造而成。每一道鞭笞落下,就形同于數把利刃切割著皮膚一般,尋常男子尚且挨不住十鞭,況且是華紫蓉這般身形……

  “苗姑娘,你闖大禍了哪!”耿管事命令兩名家丁上前想阻擋苗姑娘。

  “滾開!我偏要看看這丫頭那雙眼還能倔強到什么時候!”苗芊芊手里長鞭胡亂揮動著,誰都怕被打著,全都躲得遠遠的。

  耿管事只得差人去找來西門府之護院,想盡快阻止苗芊芊繼續犯錯。

  “你認不認罪!”苗芊芊扯下華紫蓉口中布巾。

  “該認罪之人是你!”華紫蓉狠狠地啐了她一口。

  苗芊芊尖叫一聲,拂去臉上口水,艷容一沉,舉起長鞭,打算再鞭笞到華紫蓉開口求饒。

  “。 泵畿奋肥掷镩L鞭忽而被一道鞭影打落地上,她執鞭右手則被鞭出了一道血痕。

  “誰這么大的膽子……’苗芊芊吃痛地蹲在地上。

  “誰準許你拿我的長鞭?”

  豹爺!

  所有人全都回頭,屏氣凝神地看著西門豹走近。

  他俊容毫無表情,唯有一雙眸子冷凜更甚寒冰,頎長身軀一動不動地站在苗芊平面前。

  “豹爺,你回來得正是時候!這個華紫蓉偷了我的耳飾,奴家正在審她哪!”苗芊芊忍著痛,淚眼汪汪地就要偎上去。

  “偷人物品該處以鞭刑?”西門豹薄唇微抿,鳳眼一瞇竟笑了出來!澳敲茨愀`我長鞭,又該當何責罰呢?”

  “豹爺……”苗芊芊臉色慘白地后退一步。

  沒人看清西門豹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當他手里的長鞭再度揚起,苗芊豐臉上便已被長鞭劃出一道猙獰血痕。

  “啊!”苗芊芊鬼哭神號地驚叫出聲,搗著臉上傷口,痛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華紫蓉雙腕被高吊著,神智原本是在半昏半醒間,此時卻被苗芊芊一聲尖叫給驚醒了。她睜眼一瞧,身子驀顫了一下,連忙揚眸望向西門豹那對漠然冷眸。

  “豹爺——”苗芊芊匍伏在他腳邊,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著!拔抑滥莾河邢傻っ钏幙梢灾挝夷樕系膫

  西門豹玉色錦袍一揮,長腿大步往前,不留情地將她踢倒在一旁。

  他朝耿管事看去一眼,耿管事急忙叫了幾個丫鬟上前扶住苗姑娘,走出隨園。

  “你們要帶我到哪里?我就住在豹爺這里。 泵畿酚蟠蠼,抵死不從。

  “苗姑娘,現在先讓大夫治好您臉上的傷,才是當務之急啊!惫⒐苁潞寐曄鄤竦,同情地看著苗姑娘臉上傷疤。

  苗姑娘太不懂事了,對主子而言,女人有如過江之鯽,向來只有他寵人的分,沒人能在他面前撒野的。

  “豹爺,救我。 泵畿奋反蠼兄。

  西門豹沒有回頭,面無表情地走到華紫蓉面前,長鞭朝她一揮——

  華紫蓉一驚,緊閉著眼,小臉毫無血色。

  她感覺鞭風從她耳邊劃過,她手腕上之粗繩繼而一松。

  華紫蓉悶哼一聲,整個人往地面跌落。

  西門豹伸手攬住她身子,讓她背部朝上地趴臥在他的手臂里。

  “全都愣著等吃我長鞭嗎?還不滾去燒壺熱水過來!”

  西門豹斥喝了一聲,將她扛在肩頭,疾速地走回他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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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門豹將她輕放至屋內,并未對她血肉模糊之背部皺一下眉。腸破肚流之狀,他見得多了,不會為這般傷口大驚小怪。

  垂眸看她,但見她正緊握著拳,眼淚雖在眼眶里打轉,卻仍咬唇強忍著不落淚。他心頭倏時莫名地一擰,擰得他皺起了眉。

  “為何不喊痛?”他舉起袖子拭去她額上冷汗。

  “喊痛會比較不疼嗎?”她顫聲問道,指尖刺入掌間,幾乎挖出一個洞來。

  西門豹低笑出聲,伸手拂著她的發絲,附耳對她說道:“要不要我救你?”

  “你不是不救人?”華紫蓉緊閉著眼,整個身子蜷曲如一顆球,痛得冷汗直流。

  “若我救了你,你便成了我的人,那么我救!彼T哄地說道,眼眸晶亮著。

  “苗芊芊不也是你的人嗎?你剛才為何不救她……”一道痙攣襲上后背,她喘著氣咬住手背,一顆淚水滑入臉龐滲入榻間。

  “誰說她是我的人?那種女子,我隨手一抓便是一捧,毫不稀罕。我要的——只有你!彼讣夥髦L發,如同撫著心愛寵物一般。

  “除了老在你面前嘴硬之外,我亦無啥事好稀罕。我痛死了,你別再纏著我說話!”華紫蓉倏地睜眸,攢足力氣瞪他一眼后,便又病貓兒地臥回榻邊,繼續痛了個死去活來。

  西門豹仰頭大笑了起來,他俯身在她發間落下一個吻!拔揖蛺勰氵@股不服輸的味兒!”

  華紫蓉早已痛到沒力氣回嘴,冷汗涔涔額頭抵著榻邊,拚命地忍著痛,嘴里卻不受控地低喘了一聲。

  “好痛……”

  他起身盤腿而坐,先取了顆胭脂般鮮紅藥丸到她唇里。這藥丸是由幾十味止血草藥開爐一個月方可煉成,止血效果驚人。

  “含著!蔽鏖T豹說。

  華紫蓉啟唇含了,苦笑地說道:“你能不能好心點把我毒昏?”

  西門豹望著她蒼白小臉上之自嘲笑意,胸口一窒,目光沒法子從她臉上移開。

  他七歲那年,有一名藥人五臟六腑皆被化心散所蝕,痛得抓爛了肌膚、指力見骨,卻仍然止不了痛,只得用力磕頭求他殺了他。

  那人磕頭磕到頭破血流啊,但他不能殺。

  因為他若殺了這名藥人,爹便不知道這化心散能折磨人幾日。而他只要礙了爹的事,中了“血毒”的他便沒法子得到解藥,屆時死去活來之人,將會變成他。

  打從那時起,他便強迫自己對所有人的病苦視若無睹。唯有如此,他才能陪在爹身邊,學習醫病及毒物之一切,才能繼承“毒王”封號。

  二十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對于生死病痛殘缺,早已心若寒冰了。只是,他此時因她而起之蝕心揪痛,卻又是為著哪樁呢?

  西門豹看著處于半昏迷之間,微張著口囈語的華紫蓉,他不愿多想,拿出金創藥,取出一把匕首開始除去她后背衣衫,好為她上藥。

  有些膚肉已與衣裳相連,劃開時難免又扯痛幾分。

  華紫蓉再度被痛醒,微睜開眼望著他,雖沒喊上一聲痛,身子顫抖卻是益劇。

  西門豹眉頭擰皺起來,不忍心她再受此折磨。

  他掐起一撮粉末至香爐里,以燭火點燃了,粉末過火嘶地化成一道白色煙霧,裊向空中散去。

  “好多煙霧……”華紫蓉低喃了一聲,眼皮落得沈,身子卻開始無力。

  這道迷香能將一流高手迷昏于無形,況且是她一名弱質之流呢?

  西門豹見她已昏沉,刀刃割去了她后背所有衣裳后,取出金創藥涂抹上她白皙玉背上那幾道血肉模糊之傷口。

  她背上傷口一觸及金創藥,血水立刻便凝結。幾處鞭尾掃至之輕傷,也在瞬間不再紅腫。

  他側身打開一旁小藥櫥,又掐出一指黃、一指綠色粉末,散入香爐之間,香爐間頓時飄出清草香氣。

  此時,華紫蓉冰涼小掌忽而觸上他的,他以為她竟已醒來,詫異地低頭一看——

  只見她呼吸平穩,粉唇微張,哪有半點清醒模樣,倒像是好夢方酣一般。

  西門豹取來一方布巾,輕拭著她額上、頸間汗珠。

  “你真好……”她忽而張唇低喃。

  西門豹聞言,身子一震,大掌頓時僵在原地。

  他一瞬不瞬地瞪著她,感覺體內有千百股真氣在流竄著,胸口鼓動得極痛,讓他不得不張口用力地喘著氣。

  她說——他真好……

  這輩子,從沒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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