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跟了一個下午,慕天璇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因為上官云一整個下午雖都在縣里閑晃,但吃,吃的是清粥小萊,逛,逛的是古董字畫行,看,看的是普通叫花子戲,幾乎連話都沒說幾句,就更別提與人接頭了!
不會吧?這人不會真的這么沒樂趣兼沒弱點、沒罩門的吧?
不行,她一定得想辦法找出他的罩門來,以備未來的不時之需!
主意一定后,慕天璇眼眸骨碌一轉(zhuǎn),立即返回慕府找秋瑟等人商議、布署了一番,然后在夜燈初上時,又成了一個在一間掛著大紅燈籠的府宅前倚門賣笑的花娘。
我就不信你今晚不回家!
站在那群鶯鶯燕燕之中,慕天璇仔細盯看這條唯一通往上官府的道路,然后在站得腿有些酸時,終于望見了上官云的身影。
“來嘛!爺,您一定要來,絕不會讓您后悔的!”慕天璇二話不說,立即上前攬住他的手臂往里拖。
莫名其妙地被一名花娘拖住,上官云先是眉頭一皺,正待他要開口低斥時,突然,身后傳來了一個又驚又喜的聲音──
“哎呀!這不是上官掌柜的嗎?真不好意思,家母的七十大壽竟還勞動您特地前來給她祝壽,家母知道后肯定會很高興的?煺垺⒖煺!”
“張二爺,我……”上官云驀地一愣,本想直接否認,可未等他將話說憲,那張二爺又向里頭大聲嚷叫了起來──
“娘,您看,您的面子多大,連我家當鋪的上官掌柜的都來給您祝壽了!”
簡直就是趕鴨子上架,上官云這頭被趕的鴨子,在望見那名又老又瘦弱的老太大竟還親自走出大廳來迎接時,除了在心里長長嘆息一聲外,也只能迎上前去,將手中剛買的字畫權(quán)充壽禮……
這年頭,霄云縣都流行這樣給娘桌做大壽?
坐在貴賓座上,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這混雜著酒、色、賭、亂的壽宴,上官云的臉頰微微有些抽搐了,但看著坐在主座上的老婦一臉的歡喜,他也就只能在心里嘆一口氣,然后繼續(xù)做壁上觀,等候著最佳的時機起身離去。
“爺,來嘛!跟我喝一杯!
但想做壁上觀也不是那么容易,因為在張二爺?shù)氖⑶閲诟老拢侨胡L鶯燕燕們一個個擠至上官云身旁哆聲哆氣的勸著酒。
“我自己會喝!
“爺,那跟我喝一杯!”
“我自己會喝!
“這位爺,您這樣是不行的啊!”直到上官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拒絕了幾回后,突然,一名花娘竟直接坐至了他的腿上,笑盈盈地看著他,“今兒個可是張老太太的壽辰呢!您不忍心讓她老人家覺得招待不周吧!”
望著這名濃妝艷抹的花娘,上官云難得地沒有開口說話,但酒,還是沒喝,卻也沒趕人。
“上官掌柜的不喝,那你來跟我喝,小騷貨!蓖娚瞎僭频姆磻(yīng),一旁有個喝醉了的賓客一把就拉住花娘的手往自己懷里拉去。
“她是我?guī)淼!边@時,上官云卻抬起頭望向那名酒醉的賓客,冷冷說道。
“她是……您帶來的?”
“是。”上官云盡管依然那樣面無袁情,可話聲卻愈發(fā)冷寒了,“不行嗎?”
“行,當然行……”望著上官云的臉,賓客身子一抖,趕緊便松了手往后退去。
“你今天這張面具真俗氣。”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后,上官云終于對坐在自己腿上的花娘淡淡說道。
“真這么糟糕?”就見這名花娘──慕天璇,聽到上官云的話后聳了聳肩,“那我得趕緊把它毀尸滅跡才行了。”
大廳中依舊人聲嘈雜,可上官云與慕天璇卻再也沒開口說話,直到許久后,兩人才又同時開口──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樣?”
“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
瞪著慕天璇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上官云嘆了一口氣后,轉(zhuǎn)過頭去望向其他花娘,“你自己瞧瞧,有哪家花娘有你這么大膽子,敢直接跟我對視的?”
是這樣,也不是這樣。
之所以認出她,全只因她那雙他早已悄悄觀察多日,并且連夢中都會出現(xiàn)的慧黠眼眸……
“是這樣嗎?”聽到上官云亳不遲疑的回答,慕天璇有些狐疑的望向其他花娘,這才發(fā)現(xiàn),其他花娘們盡管全偷偷地望著上官云,卻確實沒一個敢在對上他的目光后不閃躲的。
看樣子他那棺材板臉還是具有很不錯的阻嚇作用的,無論對男人,還是女人……
“好吧!下回我改進!蹦教扈瘒@了口氣后,喃喃說著。
“不用改!鄙瞎僭戚p輕將慕天璇由腿上抱下后,徑自向前往張老太太的方向走去,“別亂跑,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望著上官云顯而易見是過去向張老太太敬最后一杯酒,慕天璇眨了眨眼后,也跟著站起身來。
好吧!胡鬧了一場,還是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不過也不算是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至少她確定了,上官云雖沒什么明顯的弱點,但絕對是一個拿老太太沒轍的男人……
“喂!你過來!
正當慕天璇帶著這唯一的體認,無奈地打算由后門離去,但人才剛走至花園一頭,她的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嬌俏的嗓音。
“你是誰?哪家青樓的?我怎么沒見過你?”
回過身去,看著那名發(fā)話者,慕天璇一下便認出了她的身分──霄云縣的花魁。
“她是上官掌柜的人。”
未待慕天璇回答,一旁便有花娘代她回答了。
“你?上官掌柜的人?”聽到另一名花娘的話后,花魁先是一愣,在看清她的臉后,話中帶話地嗤笑著,“想不到上官掌柜的口味這么獨特!”
“怎么,不行啊?”聽到花魁語氣中夾雜的不屑與輕蔑,慕天璇本只是輕哼一聲便要離去,卻在聽見接下來的話后,她的腳步整個停了下來。
“我本來還以為這上官掌柜的是因為品味太高,才會看不上我們,敢情根本相反哪……唉!姊妹們,散了、散了,以后別再為那樣的男人爭風吃醋了,一點都不值得嘛!更何況,會看上這種女人的男人,除了長了張還過得去卻跟個棺材板一樣的臉,以及那因為富不仁而得來的錢財外,估計連內(nèi)涵兩個字怎么寫都不……”
不關(guān)她的事的,一點都不關(guān)她的事的,這幫人愛怎么說上官云,都不關(guān)她的事的!
可不知為何,聽到花魁口中那滿是對上官云諷刺、貶低的話語,慕天璇心底就是莫名的升起一股無名火,并在想及上官云曾經(jīng)對自己形容他心底念念不忘的那名女子,想起他當時眼底的神情時,火氣升到最高點。
“怪了,我家男人有什么樣的品味與內(nèi)涵,你們管得看嗎?”慕天璇一把揭下臉上的易容面具,笑容可掬的看著那群花娘。
“你……”望著慕天璇揭下易容面具后的臉,花娘們一下子全愣住了。
“更何況我家男人有多好,我本來是懶得告訴你們的,可看著你們這副因妒生恨的模樣,我……”正當慕天璇還等著與她們繼續(xù)抬扛時,卻發(fā)現(xiàn)她們的臉一個個變得僵硬無比,而后,迅速地一哄而散。
“喂?我還沒說完哪!怎么全跑了?不過,我跟這群人嘔什么氣!他的面子關(guān)我什么事啊……”站在夜風中,當慕天璇口中懊惱地喃喃自語,并打算將手中的易容面具帶回臉上時,卻驀地發(fā)現(xiàn)地下的影子有兩個!
慕天璇猛地一回身,現(xiàn)在總算明白為什么剛才那群女人們跑得那么快了!
因為此刻站在她身后的,正是上官云,而且他那表情簡直比平常還駭人三倍,而這,全是由于他那看起來像是死盯著人般的眼眸!
而他那雙眼眸之所以看起來如此恐怖,并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他的眼眸焦距根本就聚不攏了!
“喂!你怎么回事?說說話啊!”一把奔向動也不動的上官云,慕天璇舉起手,不斷在他眼前揮動著,“我的天,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才三升……”看著月先下慕天璇那絕美的臉龐,許久許久后,上官云才喃喃說道。
“才?”將上官云挾坐至一旁大石上,慕天璇連忙將手絹弄濕按在他的頰上。
“這不是喝酒喝的……”望著慕天璇雪白的皓腕,上官云口齒不清地說道。
“那是喝什么喝的?”慕天璇一邊扶位上官云那不自覺來回搖晃的身子,一邊問道。
“茶……”
“茶?”聽到上官云的回答后,慕天璇驀地愣了,半晌后,才松口氣似的低語著,“原來你會醉茶,難怪了……”
是。‰y怪上回到他家茶閣去時,他會說出那種完全不近人情似的拒絕話語,原來他不是不想喝,而是根本不能喝!
而其實最讓慕天璇感到慶幸的是,自己剛剛那些不假思索說出的話,他應(yīng)該全沒聽清……
“那既不能喝,干嘛又喝?”想到這里,慕天璇總算放下心地瞪了上官云一眼。
“張老太太……”看著慕天璇那瞪眼的可愛模樣,神智緩緩開始清醒的上官云突然別過眼去,“不能喝酒……”
“你……唉……”看著上官云那總算開始有些闔攏的焦距,聽看他的回答,慕天璇再忍不住輕嘆了。
他這哪只是拿老太太沒轍!根本是拿老太太當寶了……
算了,起碼她又知道了他一個弱點──不能喝茶。
可這樣的人,一個拿老太太當寶,又對酒色財氣完全免疫的男子,為何要處處監(jiān)視著她、阻撓著她呢?
他究竟有什么把柄可以落入他人的手中呢?
難道是他心中那個念念不忘的女子……
“你太胡來了!”正當慕天璇低頭沉思之時,上官云突然開口低斥著,“這能隨便拿下來的嗎?”
“!這個啊!”看著手中一直忘了戴上的人皮面具,慕天璇一愣,干笑了兩聲后,臉龐微熱地連忙將面具再戴回臉上,“沒事、沒事,反正也沒人看見。”
就那樣靜靜坐在夜風中各有所思,許久許久后,上官云才又開口說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看你才需要有人送,更何況有人會來接我!狈路鹣露ㄊ裁礇Q心似的,慕天璇站起身直接向前走去,可走著、走著,突然回身說道:“對了,上官掌柜,你是慣用右手之人沒錯吧?”
“是!甭牭侥教扈脑捄,上官云緩緩抬起眼眸,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那在你遇到強敵抑或是突如其來的攻擊,而你必須使盡全力時,你會用你不慣用的左手揮劍御敵嗎?”慕天璇又問。
“你?”聽到慕天璇這天外飛來的話語,上官云先是一愣,而后眼眸一瞇,倏地望向慕天璇的背影!熬褪沁@樣,所以,上官掌柜,往后,請別再來我們慕府了!倍@,是慕天璇最后留下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