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
聞聲,步行中的封恕先是一頓,然后緩緩的轉過身。
“公主有事?”
“聽說你寧死也不愿娶我?”鳳月靡鼓起勇氣跑到他身前。
“臣下沒這么說過。”他可不記得王有拿死來威脅他。
“騙人!你明明就拒絕了父王的指婚。”昨日當天馳王將事情的經過以及他的顧慮說給她聽時,她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只是借口。
他居然敢擄她,卻不敢娶她?這是什么狗屁道理?
她看這根本就是他的借口,事實上,他是根本就不想、也不愿意娶她。
“此事欠缺考慮,因此臣下無法答應!
“考慮什么?考慮你我的身分,還是你的心意?”一個跨步,她欺近他,直勾勾的望進他的眼底,想要藉此看透他的心。
“我……”
“你不喜歡我?”不想多費唇舌,她開門見山地問。
沒料到她會將話問得如此明白,封恕一愣,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說啊,你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才拒絕這樁婚事?”他可以不娶她,也可以拒她于千里之外,但是她只想弄明白,他是否是因為討厭她所以才不想娶她?
“這……”她的咄咄逼人幾乎讓他無法招架,然而最令他無法招架的還是她身上那不斷朝他飄來的淡雅清香。
聞著那誘人的香氣,會讓他無法思考,會讓他無法自己想要將她摟進懷里……
一甩頭,他將彼此的距離拉遠!斑請公主自重!
“我才不要自重,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她不氣餒的又跑到他身前,踮起腳尖將眼逼近他的臉,固執的想知道答案。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秀顏,封恕多想自欺欺人的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如此她就會退卻、就會放棄了嗎?
然而話才到嘴邊,腦海里偏偏浮現她燦如朝陽的笑容、嬌嗔不悅的怒瞪、無辜澄澈的凝視……他滿腦子裝的全都是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她的一顰一笑已在他的腦海里生了根,就算他騙得她一時,騙得了自己一世嗎?
“你為何不說話?”他的沉默雖然讓鳳月靡不安,卻也令她起了疑。
平常的他說一便是一,事情一旦偏離正軌,他二話不說肯定馬上跳出來糾正,這下卻反常的說不出話,這不是有鬼是什么?
莫非他對她并不是太討厭?想法一出,鳳月靡覺得自己更有勇氣了。
“請公主別胡鬧,臣下還有要事待辦,請恕臣下先走一步!睌肯卵劢,他阻止那張秀顏再侵入他的心,長腳一跨,繞過她往前走去。
“不戰而逃,你沒膽!”她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腳步乍停,他冷硬的回過身!俺枷虏皇翘优!
“哦?那就告訴我答案啊,告訴我你究竟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臣下對公主并無任何想法。”他四兩撥千斤。
“你騙人,人與人之間相處過怎會沒有任何想法?在我眼里,我就覺得你冥頑不靈、食古不化、一板一眼、冷酷無情、狼心狗肺、喪心病狂、猜忌多疑……”
她到底有完沒完?
“公主既是如此看待臣下,又何必執著這樁婚事?”他語氣火爆地問。
他不自然的怒氣看在鳳月靡的眼底,只覺得更有鬼,于是心思一轉,又道:“不過你雖然缺點一堆,可你優點更多啊,你是我見過最忠心耿耿、最言而有信、最學識淵博、最武功超凡、最玉樹臨風、最器宇不凡……”
“你、你夠了沒?”封恕發現自己很難不結巴。
如此曖昧煽情的話真虧她能說得如此順暢流利,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似的。
“當然不夠,在我心里,你的優點多到數不完,你想聽我說完嗎?”她不愿再對自己說謊,她愿意毫無保留的面對他,就算結果不盡理想,至少她無怨無悔。
“公主請自重!笨粗请p真誠的大眼,封恕忽視心弦的顫動,板著臉又退后了一步。
鳳月靡見狀,雖有點失望,卻還是不肯放棄。“好吧,我盡量自重,不過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她真的不到黃河心不死是不是?
看著死纏爛打、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鳳月靡,封恕再也沉不住氣了。
深吸一口氣,他決定讓她死心!叭艄鲌桃庖牭綄嵲,是,臣下確實是不喜歡公主,何況婚姻首重門當戶對,身為一位公主竟對一個奴才如此糾纏,公主不覺得有失身分?”
聽著他一番嚴肅冷酷的對白,鳳月靡卻笑了,不過卻是苦澀的笑。
他以為她愿意做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若不是太愛他,她又豈會這般的不顧一切?
只是,即使她已如此不顧一切的找上他,他卻依舊不肯對她說實話啊……
“你笑什么?”她的笑聲讓封恕大感難堪,他好不容易將話說絕,她卻不當一回事,這豈不是看他笑話?
收起苦笑,鳳月靡裝作毫不在意!爱斎皇切δ阏f謊不打草稿!當初我是什么身分,你還不是對我大吼大叫、威脅外加恐嚇的對待我,而且還將我反綁在馬背上折磨我?如此的冒犯你都做了,如今你說這些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封恕被堵得啞口無言。
“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何須顧慮什么身分、禮法?我喜歡你,所以想嫁給你,可你呢?你究竟想娶我,還是想將我推開?”深吸了一口氣,她再也不給他逃避的空間,于是不顧一切的將手搭上他的雙肩,并顫抖的偎入他的懷里。
他冷酷的表情嚇不著她、無情的言語逼不退她,他可以說幾千遍、幾萬遍傷人的話,不過在她完全死心之前,她一定要知道他的真心!
心跳不會騙人,若他當真對她無情,那么她就會完全死心!
沒料到她竟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封恕伸手就想將她推開,然而當他握住那纖弱的臂膀時,一股無形的眷戀卻忽然將他和她層層的捆綁了起來,讓他再也不能離開。
“頭兒!”
身后,卞慶的叫喊打破了這旖旎氣氛。
仿彿瞬間自魔咒中蘇醒,封恕一發現自己做了什么后,立即如遭電殛般迅速推開她,同時也將自己的身子往后抽。
“頭兒,原來您在這兒,關于那些小禁衛兵的升等考……咦?妞兒你也在……呃,不對不對,應當喚你天鳳公主了。公主吉祥!弊苑馑∩砗蟊紒淼谋鍛c不太適應的對鳳月靡彎身鞠了個躬。
“平身吧!兵P月靡沒有因為卞慶的打擾而生氣,反而開心的揚起了嘴角,因為適才她終于發現了一樁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原來這男人雖然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可心跳卻是一點也不無動于衷!
他的心跳聲不但毫無章法,還轟隆轟隆的像是在打雷,完全就是不知所措的節奏,莫非是因為她的靠近讓他驚慌失措了?
從沒想過封恕也會為自己心跳加速,鳳月靡開心得簡直就要飛上了天。
“有什么事回訓練場再說。”似乎察覺到自己在無意間透露了什么,封恕完全不敢看向鳳月靡,轉身就往訓練場的方向快步離開。
“可是天鳳公主……”卞慶想說的是天鳳公主在,好歹也行完禮才走,不過他才開口說了六個字,封恕早已走得不見蹤影,害得卞慶頓時傻眼。
到底……有沒有必要走得這般瀟灑?妞兒好歹也成了公主,頭兒如此做會不會太失禮了?
不過想是這么想,卞慶還是慌亂的替封恕和自己朝鳳月靡連彎了兩次腰,然后才匆匆的跟上封恕的腳步。
“太好了,原來你對我并非真的沒感覺,這下我又有勇氣了……”看著封恕離去的方向,鳳月靡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自己真的要放棄了呢,沒想到卻發現了這好消息,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明明就對她有感覺,又為了什么要這樣拒絕她呢?
看來她得想個辦法找出答案才行。
。
這幾天,鳳月靡幾乎是纏上了封恕。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有天鳳公主——這是卞慶等人觀察的結果。
雖然不曉得天鳳公主為何會這般纏著頭兒,不過他們卻曉得頭兒根本拿天鳳公主沒轍。
雖然頭兒表面上對天鳳公主冷言冷語的,不過就他們對頭兒的認知,如果頭兒當真討厭天鳳公主,早點了她的穴,然后將她扔回元樸宮了,因為頭兒總是用這一招對付那些對他死纏爛打的女人,不過頭兒卻始終沒這么做。
雖然不明白原因,不過頭兒有交代,千萬別讓公主失了分寸——這種暗示,他們明白啦!
“你們頭兒呢?”這天,鳳月靡不讓喜兒跟,一個人又跑到訓練場。
“公主吉祥!币姷进P月靡,一群人連忙行禮。
“免禮免禮,直接告訴我人在哪兒就行!睘榱擞柧毿乱慌慕l兵,她曉得封恕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待在訓練場,因此若要找他,來這兒準沒錯。
聞言,卞慶一行人你看找,我看你,然后一致的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
“頭兒在這邊!”
“封大人在那邊!”
哪來的叛徒!
手比西方的卞慶一行人立刻循聲低頭瞪向眼前手比東方的三名小叛徒,而后者,被瞪得頭皮發麻,瞬間連退了三步。
“到底在東方還是西方?”鳳月靡一頭霧水。
“西方!”
一行人抬頭挺胸、信誓旦旦的直指西方,不過幾名和鳳月靡廝混……爬過樹的小禁衛兵卻用眼珠子努力的瞪向東方。
東方!東方!公主您千萬別著了這群老頭的道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看著小禁衛兵義氣八百的暗示,鳳月靡微微一笑,撩起裙擺就往東邊跑。
“小混蛋,竟敢背叛頭兒!看咱們怎么修理你們!蔽迦思娂娋砥鹦渥,朝叛徒一步步靠近。
“哇!救命啊,老頭們要殺人啦!”小禁衛兵們見苗頭不對,拔腿就逃。
“老頭?!”五人全仰天長嘯。“混蛋臭小子,你死定了你!給我站!”
“笨蛋才站住啦!”
逃跑的腳步更快,訓練場上瞬間黃土飛揚,一場老龍與小虎之間的戰爭于焉展開,而朝著東方來到一片草原的鳳月靡果然找到了封恕。
“封恕!
“還請公主喚臣下一聲封大人。”一看到鳳月靡,封恕不管是語氣或表情都泛著一股冰冷,仿彿像是剛從冰窖里爬起來似的,而鳳月靡卻是聳聳肩,不以為意的緩步走向他,一副有備而來的模樣。
“你在做什么?”她問。
“替馬刷毛!
“我幫你!
“如此‘卑賤’的工作,不敢勞煩公主!彼麖娬{重點,希望她能懂。
“照顧馬兒乃是人類的愛心,怎能說是卑賤呢?”說著說著,她撿起地上的馬刷,有模有樣的學著他的動作,替馬刷起毛來,然而封恕見狀,卻皺起了眉頭。
“公主請注意身分!
“什么身分?天女的身分,還是公主的身分?”
“你不該這么委屈!狈馑∵@么回答。
“我不委屈啊,能這樣與你站在一起做相同的事,我只覺得快樂,又怎會覺得委屈呢?”鳳月靡微笑。
“你——”封恕曉得自己該再次提醒她不應說出如此有失身分的荒唐話,然而看著小臉上那真誠無偽的微笑,他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何況是天女又如何?是公主又怎樣?假若這些高貴的頭銜會將你推得遠遠的,那么不要也罷!我寧愿當回階下囚任你吼任你罵,至少身為階下囚,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與你共騎,可以看見最真實的你!
想起過去的時光,鳳月靡又笑了,卻不曉得一旁的封恕卻因為她的話而愣住了。
刷毛的動作停了他不知道,馬兒不悅的嘶鳴他沒聽到,他只看得到她眼里那熠熠生輝的溫柔、水水顫動的情動以及那澄澈卻深幽的愛戀。
她的感情是如此的鮮明,為何他現在才發現?
不,或許他早就發現了也說不定,只是不敢正視。
早在她毫無防備的靠著他沉睡、仰首對他皮皮大笑、用埋怨的眼神詢問他是不是喜歡天璇公主的時候,他就已感受到那隱約的愛意,然而他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冷酷包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將眼別開。
“先前,你從未當我是天女尊敬我,對我是萬般的肆無忌憚,如今卻老拿身分當借口,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要我怎能相信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在你的心里,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難道你就真的那么討厭我,討厭得不惜說謊就只為了逃避我?”鳳月靡垂下眼睫,首次露出哀傷。
“不是的!”見到她那絕望的表情,封恕來不及多想便開口反駁。
“你別騙我了,這幾日不管我怎么笑臉迎人,你的表情卻愈來愈冷,仿佛巴不得我瞬間消失的樣子,我想你一定是非常厭惡我吧?厭惡我這樣對你死纏爛打……”
“我不……”
“你又何必隱瞞呢?”她咬著唇截斷他的話!氨砬轵_不了人,你的厭惡都寫在臉上,我豈會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