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巴已經被他封住。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在她唇邊問。
“我當然知道,你就是想懲罰我跟隨你來……”
這次她的嘴又被他吻住了。
“小聲點,你會吵醒所有的人!钡人察o后,他才在她嘴邊說。
“那你說你是不是在懲罰我?”知道他說得對,這樣的夜晚,山林里說話能傳得很遠,于是她把說話聲壓得低低的。
機靈鬼!拓跋圭暗笑,將她摟進懷里,為她解開身上的甲胄,低聲說:“我要是懲罰你,就不會讓你來。不,我不是要懲罰你!
在她不服地張嘴爭辯時,他用手指壓住她翕動的嘴唇,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地說:“我從來就不想懲罰你,可是身為全軍主帥、一國之君,帶著女人上戰場已經是笑話,如果又一路上與你卿卿我我、恩恩愛愛,這成何體統?別說軍紀不整,王威掃地,就是你自己立下的軍令狀,也會成為大笑話,你愿意那樣嗎?”
他的話讓若兒羞愧得無地自容,她可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這么簡單的道理,她怎么沒早明白呢?
“是我錯了,都怪太陽把我曬糊涂了。”她用雙掌蒙在臉上,拒絕看他。
拓跋圭抓下她的手。“你也沒錯,錯在我們現在是在軍營里,否則我怎舍得讓你那么辛苦?”
看著他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雙眼,若兒憂慮地問:“我讓你丟臉了?”
“不,你一點都沒有讓我丟臉!彼麑⑺较ドw上躺下,手指插入她的頭發中輕輕梳理著,然后深情地說:“你是我見過最有毅力的女人。”
“是真的嗎?”一抹笑容在她的唇邊漾開,漸漸形成一個笑靨鑲嵌在臉頰上。
“是的,是真的。”他低下頭,將一個獎勵的吻,深深地印在可愛的笑靨上。
若兒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發誓般地說:“我會是個好士兵。”
“是的,你是!币贿B串的吻,伴著無數愛語,落在她的臉上和心中!叭绻阍谄渌税l現前,整理好軍容儀態,我保證你是我最好的士兵!
若兒立刻在他懷里坐正身子!昂冒,我會不發牢騷,戴好頭盔,穿好甲胄,保護好戰馬,像個真正的士兵那樣遵守軍令!
她的保證換來他欣慰的笑容,但他并沒忘記加上一句!斑要好好吃飯!
“是,好好吃飯!敝浪娴脑陉P心她,她很高興。
隨后,他看著她在月光下將美麗的長發編成辮子,盤在頭上。
“以后,當我們在自己的宮中獨處時,我要你放下頭發,讓它們披散在我們身上!碧嫠魃项^盔時,拓跋圭在她耳邊充滿激情地說。
夜色掩蓋了她的羞澀,她大膽地回答他!拔以敢鉃橥跎献鏊械氖!
仿佛一只燃燒的箭射入拓跋圭的小腹,他克制著狂猛的渴望,抱緊她低聲說:“記住你今天的話!
若兒點頭,拍拍被解開的甲胄,調皮地對他眨眼睛!澳愕脦臀掖┥!
“樂意效勞!彼廊辉手Z。
而她玲瓏的曲線不時誘惑著他,使他不得不用了超過預期的時間,才將那些帶子系上。當做完這件工作時,他與她都被強烈的熱情折磨著。
“我希望現在我們是在王宮內!彼罩氖址旁诖竭,水眸氤氳地說。
她明亮美麗的眸子凝視著他,富有感情地說:“我也希望這時侯身邊沒有一支三萬人的軍隊,山那邊沒有虎視眈眈的敵人和急待救援的將士!
她的話提醒了他!白甙桑宜湍慊貭I地,今晚好好睡覺,很快就會忙得沒時間睡覺了!
這夜過后,行軍中,拓跋圭照樣對她不理不睬,嚴格治軍,但無論走得多快,天氣多熱,若兒沒再抱怨過,心里也不再有疑慮,她知道他在關注著她,因此她要努力做個讓他自豪的好士兵。
終于,在距弱落水尚有數十里的南部草原,他們與埋伏已久的庫莫奚人遭遇,雙方拚殺得很激烈,但最終庫莫奚人抵擋不住魏軍的攻勢,四處逃竄。
拓跋圭立即將魏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由自己帶領往南追擊庫莫奚主力,另一部分由許謙帶領攻入庫莫奚大本營,解救被困在那里的獨孤鴻及其部下。
若兒自然是跟隨許謙去了弱落水,在那里,魏軍沒有遭到任何抵抗,因為守在那里的庫莫奚人也都病了。
如果說,在盛樂得知獨孤鴻的軍隊遭遇熱病侵襲時,若兒已有所準備的話,那么眼前的情勢則是她所未預料到的──
***
弱落水是個人口不多的小鎮,這里的居民全都是庫莫奚人,他們以放牧和養鹿為生,近來草原熱病流行,不僅前來平叛治亂的魏軍因感染疾病而傷亡過半,就連當地的庫莫奚人也病的病、死的死,也因此他們的首領放棄了他們,躲避瘟疫似的躲開了這個地方。
進入小鎮后,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這里仿佛是人間煉獄,舉目所見皆是東倒西歪、面黃肌瘦的病人和哭喊不停的孩童、婦女。
“獨孤將軍,你也病了嗎?”當看到面色蠟黃的獨孤鴻躺在痛苦哀號、呻吟的士兵中間時,許謙大為震驚。
可惜獨孤鴻虛弱無力,除了一雙眼睛露出驚喜之色外,再無別的反應。
見情況緊急,若兒立刻與許謙商量,除了擔負防守責任的士兵外,其余人一起幫忙清理出干凈的房屋,將病患按病情程度集中在不同的房內,再取來清水,在空地上架起爐火,找出所有能用的大鍋熬藥。
很快,藥熬好了,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草藥味,吸引了所有尚能移動的病人,大家都紛紛來到大鍋邊取藥服用。
見天色不早,許謙安排獨孤鴻底下沒有傷病的部屬負責照顧藥鍋、火爐,自己率領部屬到鎮外布防。
安超帶著趕車的三名士兵,照顧那些病勢一般的傷兵、病患,若兒則在重病者中,為他們逐一治療。
忽然,門外傳來爭吵聲,而且還愈吵愈烈,若兒不得不跑出去查看,發現是幾個士兵攔在藥鍋前,不讓一群庫莫奚人靠近──
“這是你們惹來的災難,死了也活該。”
“庫莫奚人都該死,你們害死了我們的兄弟,現在還想要我們救命,做夢!”
“就是,如果不是看你們生病,老子會一刀砍了你們!
圍在鍋邊的魏軍士兵群情激憤。
“好痛苦啊,給我一碗藥……”
“救救我的孩子,他快要死了。”
被擋住的庫莫奚人搖晃著手中的碗碟哀求,但伸出的碗碟被魏軍士兵奪過去摔到地上,一片粉碎聲中傳來哭泣……
見此狀況,若兒非常難受,她理解魏軍士兵的心情,可也絕對不能看著庫莫奚人在病痛中死亡。
她大步走人人群中,對士兵高聲說:“給他們藥吧!”
“不行,他們是敵人!笔勘惪谕暤胤磳Α
“可他們也是人哪!”若兒痛心疾首地指著庫莫奚人中,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對士兵們說:“看看他,他只是個孩子,他病了,全身都在受苦,可是他還活著,你們忍心看他那樣死掉嗎?”
“他是庫莫奚人耶!如果是我們邊境的孩子生病,他們會因此放過我們,不騷擾我們嗎?”魏兵中有人不服,很多人附和。
“治好了他的病,他又會來殺我們!贝蠹叶紘箦,不讓敵人取藥。
“給他們藥!
就在若兒不知該如何說服他們時,拓跋圭威嚴的聲音傳來,大家回頭,看到他正高坐在馬背上,頭盔下的雙目炯炯發光。
“給他們藥。”他再次命令,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說:“如果治好了他們的病,他們還想殺人的話,朕會用這把刀等著他!
士兵們遵令,讓開了路,若兒對馬上的拓跋圭投去感激、敬佩的目光,可他似乎沒有注意她,一拉韁繩,往稍遠處的山崗而去,晏子、柯石則緊跟著他。
就這樣,有了王上的支持,所有病癥較輕或沒有染病的人,無論敵友,全都按照若兒的要求服了藥。
回到重病患區,她很快忘記了其他的事,這里的病人大多身負刀箭傷,又感染了熱病,因此病情危急,其中又以獨孤鴻最嚴重。
在喂他們藥之前,她先清洗他們的傷口,然后逐一為他們敷上治療創傷的藥,再喂他們服藥。
房間雖然門窗大開,可是因為人數眾多,空間不足,因此顯得很悶熱。
等做完這些事時,夜已深了,但她絲毫沒有倦意,因為獨孤鴻的傷讓她擔憂。
他年紀較大,身上又中了數刀導致失血過多,再因為染上熱病,就更加虛弱。好在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他意識是清醒的,這是好兆頭!
“獨孤將軍,你能伸出舌頭嗎?”若兒對著那雙注視著她的眼睛說,可是那雙眼睛只是困惑地看著她。
“我想看看你的舌苔,好為你配藥!彼┥硐蛩舐曊f,怕他聽不見。
可是他只是動了動嘴皮,還是沒有反應。
“來吧,我幫你!蓖匕瞎缱哌M來,在她身邊蹲下,輕捏獨孤鴻的下巴,對他低沉地說:“獨孤將軍,朕要你伸出舌頭!
獨孤鴻的嘴唇動了動,終于張開了,露出部分舌頭。
若兒趕緊舉起手中的燈火仔細看了看,然后說:“可以了。”
拓跋圭放開獨孤鴻,問:“他怎么樣?”
“從舌象看,獨孤將軍的舌心苔色黃而焦,說明熱癥極重。”若兒皺著眉頭告訴他!拔业萌フ乙晃端,給將軍重新配藥,否則恐誤事!
“現在嗎?”一聽她要去找藥,拓跋圭不放心地看看外面的夜色。
“現在雖然晚了,但救人如救火,我不能等到天亮!
“你不是帶了藥嗎?難道還不夠?”拓跋圭不放心她這個時候去采藥。
若兒理解他的心情,耐心地告訴他。“我帶來的藥,主要是治療熱病,可是獨孤將軍因受傷失血,體內躁濕難化,我得找到利濕解毒的藥,才能救他的命!
“那我陪你去!
“不行,王上是一軍主帥、一國之君,怎能陪我去荒原找藥?”若兒立即阻止了他。“讓安超陪我去就行了!
“不夠,讓許謙也去!
“今晚月色明亮,不會有事的,他是大將軍……”
“別跟我爭,要嘛我去,要嘛許謙和安超,你自己決定!
自然,她選擇了后者。
當她在許謙及其護衛和安超的陪伴下,在附近山上找到她所需要的藥草時,已經過了半夜。
她剛要把好消息告訴他們時,卻手腳冰涼地發出異乎尋常的凄慘尖叫。
寧靜的夜晚,山風淡淡,月光晶瑩,她的驚叫聲嚇得山鳥驚飛,更是嚇得距離她不遠的幾個大男人四肢發軟。
“王姑娘?!”一向鎮靜的大將軍許謙滿頭冷汗地扶起蜷縮在石頭上的她。
“蛇,有蛇啊!”若兒驚恐地抓著他的手,冰涼的手哆嗦著,卻非常有力,最讓人擔心的是,她在月光下蒼白如雪的臉色,可見她被嚇壞了。
一聽是蛇,安超松了口氣,在這個季節,蛇是最常見的夜行動物。他在她掉落在地上的草葉堆里尋找,很快就發現了蛇洞,只見他抓起地上一截棍子,往洞邊的草叢猛打,嘴里笑道:“姑娘別怕,看我安超如何打草驚蛇?”
說著,他猛出手,再舉起時,指間已經掐著一條在月光下呈青白色的小蛇。“看咧,這是小青蛇,雖然很毒,但只要捏住它的七寸,它就只有等死……”
“不要殺死它,放走它,放走它。”若兒拉住許謙的胳膊,帶著哭腔喊叫,安超趕緊照她說的,將蛇甩到遠處的草叢里。
“王姑娘不要害怕,安超沒有要殺死它。”許謙輕拍她的肩安慰她,從她顫抖的雙肩他知道她害怕蛇,卻又不忍心殺死它,不由得對她的善良充滿好感。
“姑娘,你看,我放走它了,它也沒有傷害我,對不對?”安超走到她身邊,拍拍手證明給她看自己放走了小青蛇。
若兒抬起頭來看看他的手,果真沒見到那個令人四肢發軟、頭皮發麻的東西,再看看月光下寂靜的山坡,她深吸了一口氣,虛脫似的跌坐在石頭上,雙手捂著臉頹喪地說:“唉,我真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