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過來!”
清晨的陽光明亮而溫和,魏王寢宮的偏殿內,拓跋圭躺在木榻上輕撫著傷腿。剛才騎馬視察軍營晨練,此刻的他感到傷口疼痛難忍。
這里很安靜,空氣中充滿著淡淡的藥草清香。他喜歡這個味道,因為這是若兒身上的味道。
從傷勢漸好后,他幾乎每個清晨都會來這里坐一下。
在這兒,他不僅覺得與她很親近,而且看著湛藍的天空中偶爾掠過的飛禽,感受著環繞自己的清新空氣,他能獲得精神上的自由和安寧,感應到大自然賦予他與她的美妙時光,讓他的心情格外舒暢。
“若兒,你在哪里?”
良久不見回應,他以為她不在,便提高了聲音,并坐起身來尋找她。
可是她在,就坐在距離他不遠的臺階上,安靜地望著在陽光照耀下益顯英俊威武的他。
“喂,發什么愣,干嘛不過來?我有話跟你說!蓖匕瞎绲芍
若兒輕聲說:“你要說什么?我在這里能聽見!币驗檫^去這么多天來,他常常對她搞突襲,弄得她臉紅耳熱,因此她故意不靠近他。
自從那日他在磬風谷受重傷被送回王宮后,她就被留在他的寢宮內。
最初是為了救他的命,后來他醒了,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解除她牧羊女的責任,要她留在宮內當御醫,兼做藥師,配制良藥,以因應戰事之需。
這樣的決定,立刻得到聯盟各部大人和長老們的支持。
大家都認為,既然她能將瀕臨死亡的管遷救活,能讓身受重創的王上康復,那就沒有理由讓她把高超的醫術只用在牲畜身上。
若兒不愿意進宮,一想到他的后妃們都住在那里,她就心痛,更何況她不喜歡與這么多人接觸。
拓跋窟咄也反對她進宮,因為那樣的話,他再也休想得到她。
但是無論他們如何不愿意,都無從反對這個決定。
在戰事頻繁的年代,死傷病痛是尋常事,王上及諸位大人的健康平安,對新生的魏國來說尤其重要,因此她與汍婆被帶進王宮,安置在王上寢宮的偏殿內。
十多天了,他的傷大都已經愈合?呻S著傷勢的好轉,他的行為越來越放肆。從不顧忌她的羞澀不安,也不管是否會有人來,只要一靠近她,他就離不開她。
昨天,他在用藥水泡澡時,甚至將她拽進澡盆里,害她在管事責備的目光中羞窘不堪地爬出澡盆。
“這話很重要!”拓跋圭繼續召喚她,又故作可憐地說:“你是要我這個瘸子走過去找你嗎?可是我的傷口好痛!
若兒猶豫了,明知道他“重要的話”一定又是那些讓她既渴望又害怕的事,也知道她得學會遠離他,可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看著他、親近他,容忍他為所欲為。
“不要,我正在為王上準備藥!彼齽e開眼、垂下頭,將艾葉鋪放在香爐內,眼里卻是他沐浴在金色陽光下的俊美形象。
“來嘛,若兒,到我身邊來!彼穆曇舾訙厝岬统,相信沒人能夠聽到這樣的呼喚而無動于衷。
若兒站起身,往他走去,看到他臉上出現勝利的笑容時,她的嘴角提起,眼里眸光一閃,專注地看著他,用同樣柔和但更低沉的聲音說:“好吧,我來了,王上確定要我來嗎?”
已經久無防備的拓跋圭旋即墜入她的黑眸深處。“是的,我要你……”
他咕噥著,視線與她的膠著。
“我來了。”她蹲在木榻邊,輕柔地說:“現在,把你的雙手放在膝蓋上!
“好的。”他照做。
“這樣就對了!笨吹剿kU的手放在了安全的地方,若兒微笑!艾F在,我要你躺下……”
拓跋圭聽話地往后躺下,卻因為動作過猛扯到了傷口,立刻痛苦地皺起眉頭。
若兒一驚,忘記了自己正在對他使用魅眼,忙著扶他躺下,并撫摸他腿部依然紅腫發燙的傷口,以減輕他的痛苦。
此傷靠近大腿根處,是較難包扎固定的地方,任何細小的動作,都會牽扯到傷口,因此愈合較慢,并導致拓跋圭行走不便。
感覺到他平滑的肌膚在手掌下繃緊,充滿力量,若兒略感放心。
可安下心后,她猛地羞得抽回手,暗怪自己又一次失態,這么多天的治療,她早已熟悉他赤裸的身體,不該再有那樣奇怪的反應,可是每次面對他壯碩的身軀,她還是會忍不住口干舌燥、心慌意亂。
唉,這是什么毛病?
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并稍一用力,她的手再次回到他的腿上。
她抬頭一看,他的雙眼清澈明亮,絲毫沒有先前的迷惑與茫然。
“你、你怎么……”她吃驚地望著他,卻不知該怎樣問下去。
他接上她的話。“怎么能夠保持清醒,是嗎?”
“是……是。”
“也許神靈也給了我某種天賦,是專門用來克制你的!彼覒虻卣f,隨即面色一整,嚴厲地說:“我早告訴過你,不許對我使用魅眼,你難道忘記了?”
“如果你不規矩,我就會那樣對你!比魞翰环卣f,心里卻對他的天賦之說非常懷疑。她相信剛才的魅眼會失靈,是因為他讓她分神了,而這是她使用能力的最大忌諱。
“什么是‘不規矩’?這樣嗎?”他雙手一拉,若兒就這樣倒在了他的懷里,被他緊緊抱住。
因為怕擠壓到他的傷口,所以若兒一點也不敢動。
“還是這樣?”當她抬頭想說話時,拓跋圭用力吻住了她的嘴,那是一個足以燒毀理智的熱吻。
當那個令人窒息的吻結束后,他們注視著彼此,兩人都氣息不穩。
“你不可以……”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已被他一轉,仰面平躺在木榻上了。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不可以!蓖匕瞎缒樕铣錆M激情,可眼里帶著怒氣。“只要我想,我就可以!
他的一只手撫摸著她激烈跳動的心口,另一只手撐起自己的身體,以減輕壓在她身上的重量。
若兒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可他還在繼續。
“要不要試試?”他的手滑上她的俏臉。
“不要!比魞盒奶缋椎刈プ∷氖,而他也順從了她的意愿,離開了讓他心蕩神馳的嬌顏。
她立刻感覺到拓跋圭手心傳來的不正常熱度,擔心地舉手擦拭他額頭的汗,責備道:“你腿上的傷還沒好,怎么可以這樣不知分寸?”
他抓下她的手,氣惱的目光在她娟秀的五官徘徊!拔易钔吹膫憧床灰!
“最痛的傷?”若兒吃驚地問:“我仔細查過你身上的每一處,難道還有我沒發現的傷嗎?快讓我看看!
“我都說了,你看不見。”他翻滾下榻,閉著眼睛,忍受這番激烈動作所引起的疼痛。
若兒立刻坐了起來,撫摸他腿上的傷!安灰獎樱屛覟槟阆弁!彼醋∷,微微閉上眼睛,將消除痛感的意念集中到覆蓋著他傷口的雙手上。
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痛神奇地消失了,拓跋圭的眉宇漸漸放松,可是他眼底的陰霾卻在堆積!鞍l誓,永遠不得再對我使用你的天賦!”他執拗地要求。
若兒睜開眼睛,看到他神情憂郁,很不忍心,于是連忙答應!拔野l誓,今后一定不對王上使用!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他孩子氣地繃著臉。
“是是,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若兒立刻重復著他的話。
她的順從讓拓跋圭滿意,他將她拉到身側,但心中的憂慮仍難以消除。
冊封暨婚典即將到來,雖然對所有的事他都做了安排,可他不能確定若兒是否能理解并接受安排,也擔心她能否與其他女人相安無事地住在他的后宮。
如果不能,他能放棄她、看著她,卻永遠得不到她嗎?
不能!眼前這個女人是神靈賜予他的禮物,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他渴望永遠將她擁在懷里,取走她所給予他的一切,也將自己的所有都獻給她。
他知道她不是個任人擺布、隨意占有的女人,一旦他接納了其他女人,她或許會永遠不讓他碰她。
而他,只要想到懷里的女人不是她,所有的渴望和熱情就會化為零。
除了她,他不需要其他女人。
既然無法說服眾姻親,讓所有人和平、理性地接受他的選擇,無法遣返慕容秋雁那群美女,讓他與她擁有自己幸?鞓返纳,那么,為了能與她長相廝守,他做這樣的安排,應該能被她理解和接受吧?
可是要如何說服她呢?他英挺的濃眉再次蹙起。
唉,大鮮卑神哪,既然注定我們彼此相屬,為何不給我們指引一條明亮的路?
下意識地,拓跋圭抓住若兒放在他傷口上、消除他痛苦的手。
若兒一驚,坐起身看著他。“還很痛嗎?”
“是的,很痛!彼卣f。
她的雙手從他的傷口上移開,俯身靠近他,擔憂地問:“怎么還會很痛呢?我分明感覺到你的痛楚消失了!
“那里的痛消失了,可是這里的痛怎么辦?你也能讓它消失嗎?”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將手移到他的胸口。
“王上?”
“只要你不再逃避我、逃避我們的感情,我的心就不會再痛!彼钋榈哪抗庾屗募拢恼埱笞屗裏o言!拔倚枰,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我──”
正想回答,眼角瞥見一道灰色身影在窗邊一閃。
若兒立刻掙脫他的手,拉平他的衣襟,走到積滿艾草的香爐邊。
幾乎同時,與庭院相連的廳門敞開了,管事羅結走來對拓跋圭說:“陛下,郡主們前來求見!
拓跋圭和若兒都知道他所說的“郡主們”,正是久居后宮、等待冊封的女人。
自拓跋圭受傷回來后,她們已經來看過他許多次,不過從他清醒后,他就拒絕了她們的探訪。
“不見!蓖匕瞎鐟袘械亻]上眼睛。
“郡主們憂心陛下貴體,都等在大殿外了!
“讓她們離開,朕不需要她們憂心,只需要安靜!
“屬下領旨!惫苁赂┥硇卸Y,退了出去。
等老臣離去后,拓跋圭張開眼睛,看著逃得遠遠的若兒。“他來他的,你干嘛要跑呢?”
若兒低沉地說:“他不喜歡我!
拓跋圭輕聲笑了!耙撬蚁矚g你,我會殺了他!”
“正經點,我是說真的!”若兒皺眉警告他!八矚g住在后宮的女人。”
拓跋圭心中微怔,暗嘆她果真靈秀聰明,進宮不過短短時日,已能看出宮內潛藏的人際關系。
羅結是拓跋家族的老臣,過去一直伺候拓跋圭的父親,代國滅亡后隱居鄉間。
當代國復國計畫付諸實施時,他與其他舊臣紛紛投奔拓跋圭,并一直照顧著拓跋圭的生活瑣事。
雖然他很忠誠,但也十分固執。他堅持拓跋圭應該按祖例,迎娶出身高貴的郡主。娶一個身分不明的牧羊女,既玷污了拓跋家族的血統,也破壞了與姻親世家數百年的和睦關系。
基于此認識,拓跋圭對住在后宮的慕容秋雁等人十分敬重禮遇,雖未冊封,但已然以王后妃嬪之禮對待她們。
因為知道羅結的個性,拓跋圭也懶得糾正他,況且,他相信等一切明朗化后,老臣會對若兒改變態度的,因為他絕對會迫使他改變。
“不要在意他,他喜歡誰跟我們沒關系,但如果他敢對你不敬,那我絕對不輕饒!
“不,他沒有!币娝绱司S護自己,若兒心里有種甜甜的苦澀。
若兒不在乎別人對她的喜惡,可是想到羅結所表現出來的正是如今許多人的態度時,她就無法超然于事外。
“沒有就好。”拓跋圭拍拍身邊的木榻催促她。“過來,讓我們換個話題好不好,說點有趣的事吧!”
“不了,該給王上治療了,我這就點燃艾葉,王上得先回去。”她要用燃燒的艾葉烘烤他腿部的穴道,艾香具有舒筋活血的作用,能幫助他加速康復。
“不行,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等治療完了再說!币簧婕暗剿纳眢w,若兒就十分固執,拓跋圭也沒再堅持,因為他看到他的兩名衛士已經出現在庭院里。
“你們來得正好,扶王上回去吧!”看到晏子和柯石,若兒十分高興。這兩個機靈忠誠的衛士,總是知道什么時候該消失,什么時候該出現。
隨后,她端起點燃的香爐,跟隨他們往拓跋圭的寢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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