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被兩名宮女壓著,一名太監負責動刑,此時遠處站了位穿著金線銀白龍袍的人,他靜靜瞧著前方的動靜。
“皇上,需要奴才前去救下郡主嗎?”尤一東有些心急的問。
谷若揚擺手,“不必,你忘了,朕答應母后不偏袒她的,再說了,她也不是個會吞忍的主,就再瞧一會吧。”
尤一東見主子冷靜的態度,這才一想,郡主出身王府,慶王可是寵著很,雖不刁蠻,可也絕不會讓人欺了去,難怪主子不急。
“誰敢打我?”阿紫在太監打她前大喝。
那太監還真讓她的氣勢給驚得不敢打下去了。
“誰說我是自己想來的,我這是讓人押著來的,這會兒想走是不想害人,何錯之有?”阿紫揚聲問。
“你說讓人押來的,是誰押你來的?”季霏嫣訝然問。
“押我來的人是尤公公!
“尤公公?!”季霏嫣一驚,這尤一東可是皇上的心腹大太監,連自己都要看他幾分面色的人,居然是他親自去押這女子進宮的,這話若是真的,那成秋雨的話不就不假?皇上真喜歡她?!
“你莫要胡說,尤公公成日跟在皇上身邊,怎會去管秀女入宮的事,這要再亂說一通,別說德妃不饒,本宮也不饒你!”莫香凝板著臉嚴肅的斥她。
莫香凝不信阿紫的話,這丫頭瞧來聰明,但怎敢說這個謊,那尤一東是什么人,堂堂一個總管大太監,會去管一個秀女的小事嗎?
這丫頭要尋話解套可以,起碼也得找個像樣點的說詞,說出這話來表示這是個笨丫頭,而笨的人在這宮中活不久。
阿紫冷笑,“淑妃娘娘信也好,不信也好,這便是事實!
“瞧來德妃說得沒錯,你這丫頭真的欠打。”
“我雖是秀女,可也是郡主,秀女選不上,出了宮后還是皇族,在場的宮女太監誰敢打我,污辱皇族是重罪。”阿紫有恃無恐的說。
這話一落,一干宮女太監全青白了臉龐,哪還敢對她動手。
尤一東瞧著前方的狀況,不禁笑了出來,“皇上說得對極,咱們這位郡主伶牙俐齒的,哪里吃得了虧。”
谷若揚也笑了,自己看上的哪里會是個軟柿子,潑辣得連他都吃不消。他瞧著前方的阿紫,寵溺地笑著。
然而,他這笑容維持沒多久,臉就驀然沉下了。
“好,宮女太監不敢打,就由本宮來打,本宮親自動手,其他人還有話說嗎?”季霏嫣不像莫香凝性子沉穩能忍,這讓人一激,就要上前自己動手硬是要阿紫好看。
阿紫終于變了臉色,若由季霏嫣來打,她只能受著,就是父王在這里也不好說什么的,想來這回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忽然一陣風吹來,她仿佛聞到了一股極淡的龍涎香味道,立即向四周尋去,在眾人背對著的廊上瞧見了谷若揚。
她與他四目相對,她心頭一緊,心知只要自己一呼,他定會來相救的……
而他望著她,自己雖答應過母后,不偏寵她,但只要她肯主動向他求救,就算得罪母后他還是會保她的,只是,她肯開這個口嗎?
肯當著眾人的面向他求援嗎?
最重要的是,她肯讓人知曉他谷若揚鍾情的就是她嗎?
她若肯這么做,那便是愿意到他羽翼下了,他期待著,張開包容保護的雙翅等著她……
她看出他眼神里的鼓勵,心里莫名的有些痛,對不起……她不能要求他的庇護,他的羽翼再寬、再溫暖,她也不能貪戀。
下一瞬間,季霏嫣那巴掌打到她臉上了,這臉頰頓時火辣辣的疼,感覺鼻孔里一股熱流流出,鼻血流下染得她嘴上衣襟都是血,模樣頗為嚇人。
谷若揚神情丕變,尤一東見了心驚,心知肚明主子這會怒的不只是打人的德妃,還有那不肯向他服軟的郡主。
眼見季霏嫣又朝阿紫打去第二掌,谷若揚神色再變,這若真被打足四十個巴掌,那牙都掉了。他又急又怒的道:“尤一東,去找雁萍過來!”
尤一東會意,主子礙于對太后的承諾,不方便自己出面,而長公主谷雁萍是皇上的親妹妹,她若去救人,德妃定是要賣這個面子的,他忙去找長公主過來救人了。
阿紫眼珠子瞠瞪,“您……您怎么來了?”
半夜里,她因為臉頰脹痛睡得并不安穩,半夢半醒間忽然發覺自己床前有人,驚醒過來后竟見到谷若揚,這一下嚇得不輕。
谷若揚見有幾絲碎發散落在她臉上,伸手替她撥開去,手一觸碰到她腫脹的臉頰,她馬上齜牙吸氣,痛縮了起來。見到她痛苦的表情,他手稍微一頓之后,還是堅定的伸手過去整理她的發絲。
她的身子極度僵硬,一動也不敢動,他無視于她的緊張,慢條斯理的整理完她的發,又替她拽好被子,才在她的床邊坐下。
“皇……皇上深更半夜過來,不知有何吩咐?”她心突突的跳,不安的問。
他瞧她的目光沉靜而銳利,反觀她的眼神卻是躲躲閃閃,壓根不敢朝他看去。
他看著無措的她,心中當真有說不出的滋味,盡管自己對她志在必得,也早已坦露心跡,但她始終逃避,這教他胸膛隱隱生出痛感。
“今日為何不向朕求助?”他語氣冰冷的問。雁萍趕來時,她已被打了十下,所幸季霏嫣畢竟是嬌生慣養之人,力氣不大,但十個巴掌打下來,她的臉也打腫了,再加上她風寒才癒,體質虛弱,這幾下已然令她頭暈目眩,鼻血直流,當時的景況嚇壞不少人,雁萍也嚇直了眼,不管季霏嫣與莫香凝說了什么,忙將她帶走醫治。
而他則是忍到半夜才來探她,見她這副慘狀,那心痛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只是季霏嫣打她固然令他生氣,但眼前的這丫頭卻更讓他想掐死她。
她就這么不愿意來到他身旁,就這么討厭他?
“這……”她不敢直視他了。
“阿紫!”他要個答案。
“臣女以為自己能受得住這四十個巴掌……”
“你受得住,朕受不。 彼淮笈。
她咬著唇,用力絞起十指,這動作瞧得他一顆心仿佛也隨著她的手指被用力擰起。
他一肚子火氣,再也忍不住,傾身覆住她的唇,她一驚,手抵著他掙扎,可他的舌果斷且強勢地追逐著她的,半點不令她喘息的與他徹底糾纏。
這是一個懲罰的吻,虐著她的唇,折磨著她的舌,過了良久才離開她,可她這唇舌被人太過熱烈地侵占,讓她一時沒法恢復神智,整個人傻愣愣的。
瞧她這呆傻的樣子,感受自己唇舌里還留有她嘴里甜軟柔滑的氣息,他終于不再惱怒的低笑出聲,“阿紫,記得你笄禮前還對朕說過,將來要做朕的皇后,霸道的不許朕將這位置給任何人,朕一諾千金答應你了,可你……為何反悔了?”他盯著她,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被自己吻得腫脹艷紅的唇問。
她恍惚地憶起過去與他定情的事,那時自己愛向他撒嬌,對他予取予求,大膽的連后位也敢提,他毫不猶豫的答應她,還說等她滿十五行過笄禮,立即迎她進宮,做他獨一無二的皇后。
當時她心中漲滿喜悅,一心只想與他天長地久,兩人從此比肩而立,與他一起笑看天下,成為古今最為恩愛的帝后。
可哪里會知道,人生會有意外……
“對不起……臣女愛上了別人!彼圆挥芍缘恼f。
他臉一寒!皠e騙朕,更別說你愛的是唐元寧,他已有心上人陸明雪了,人家夫妻恩愛,根本沒有一絲讓你插得進去的縫隙,這些年你不過是拿他當幌子,要逼朕對你死心,可你若真要朕死心,就別用那種眼神看朕。”
“皇上是否誤會臣女了,臣女看您的眼神只有敬畏,沒有——”
“哼,你恐怕連自己都沒察覺吧,好幾次你都用那渴望的眼神望著朕,一個女人如果不愛一個男人,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人,朕吻你時你也不會迷醉忘情。你待朕分明有情,為何一趟峨嵋山下來,便像變了一個人,對朕敬而遠之,罔顧朕多年來的等待?朕要知道真正的原因!彼虩o可忍的逼問。
這個女人是這世上唯一可以掌握他喜樂的人,他不容她再逃避了。
“臣女……臣女……無話可說。”她望著他黝深似烈酒的眸,心底一陣陣地抽緊,差點沖口而出地說出一切,但最終,她仍選擇沉默。
他期望她能說出理由來,見她又閉上了嘴,心不由得一點一滴的陰寒下去,無比的失望。“你這幾年就真的沒再想過做朕的皇后?”他啞聲問。
“沒……沒有,臣女心中對皇上再沒有任何一點的情意存在!彼钠鹩職獾母嬖V他。
他聞言霍然站起身來,那目中有深深的受傷,想他谷若揚貴為一國至尊,放了感情在一個女子身上多年,竟得到這樣的回答?!
“朕……明白了!彼那樵跇O度涌動后,驀然又平靜下來,這嗓音更是冰涼如水,不帶起伏了。
“對……不起!彼滩蛔≌f出這三個字。
“不必說對不起,這是朕自找的!彼㈨箢^也不回的離去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阿紫只覺得眼睛酸澀,內心更是抽痛不已。
她甚至有股沖動想將人叫回來,告訴他一切事情,請他別走,請他繼續愛她,但,這是不可能的,她永遠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她……不可以去挽回他……
在那夜之后,谷若揚沒再出現在她面前了,而阿紫被打后,季霏嫣與莫香凝得知她與谷雁萍交好,谷雁萍怎么說也是谷若揚的親妹妹,又是太后唯一愛女,季霏嫣與莫香凝哪好不給谷雁萍面子,兩人不再找阿紫的麻煩,阿紫趁機佯稱養傷,這又混了幾日不出去,直到今日才又讓熱心的秦芬兒給拉出去參加秀女們在宮里的集訓。
今日是請宮里的樂師教導她們樂理,皇帝的女人得琴棋書畫樣樣兼備才行,因此秀女們懂樂器是基本的,而她這算是第一次參加集訓,但可惜的是,她“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濕了琴譜,又“失手”彈壞了兩把好琴,讓那負責教導的樂師當場綠了臉的拂袖而去,她在無師教導下,只好無師自通自得其樂了一下午,可奏出的聲音宛如魔音穿腦,吵得其他秀女快崩潰,就是秦芬兒也受不了,后悔拉她出來,私下拜托她早點回房休息算了,不用再參加集訓了。
照理說,她這般問題多多的人物,在層層的遴選過程中早就該被刷掉回府了,可每次淘汰的名單里永遠不會有她,她仍“屹立不搖”的穩穩被留下,她心知谷若揚就算對她死心了,也不會想讓她好過的,這是想繼續整她。
她苦嘆,算了,再忍忍吧,明日便是秀女典,谷若揚會在大典上欽點秀女賜封,預料自己激怒他后不會被留下,到時候她就解脫了。
在外頭胡搞瞎鬧其實也是挺累人的,她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剛推開自己屋子的門,卻意外見到了谷明華,不禁驚喜萬分。
“父王,您怎么來了,莫非是有辦法帶我出去了?”她快步迎上前去,滿懷期待的問。
谷明華卻是表情沉凝,“阿紫,父王這趟不是來帶你回去的,是……是他出事了!”
阿紫一怔后神情大變,父王口中的“他”,她自然知道是誰!八鍪裁词铝耍俊彼プ」让魅A的袖子急問。
“他……他病了!
她容顏刷白,曉得他定是病得嚴重,否則父王不會明知她人困在宮里走不開,仍是專程來告訴她這件事!拔伊⒖倘タ此 彼欢嘞,轉身就要沖出去。
谷明華拉住了她,“你做什么,身為秀女不能擅自出宮,你這一走罪可不輕。”他提醒她。
她已急得淚流滿面,“我不管,他病了,我得在他身邊照顧他才行,他需要我!”
“你也知道他需要你,可你若獲罪最后誰來照顧他?父王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讓你魯莽行事的!
他這話終于讓她冷靜下來。“父王說得對……我不能有事,我若出事,他又該怎么辦……”她潸然淚下,心酸難受。
谷明華將她拉過去桌邊坐下,他不怪她沖動,那人對她有多重要,他最是清楚,只是,她也是自己的心頭肉,自己不能讓她因那人獲罪。
“我去向皇上告假出宮,得到允許再走,這就沒事了!彼ㄈパ蹨I振作的說。
“嗯,父王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父王擔心明日就是皇上欽點秀女賜封的日子,他不會肯這時候放你出去。”谷明華憂心忡忡的道。
她驀然咬起唇,“其實……不只這件事……女兒幾日前又觸怒他了,當時話說得絕,怕是在秀女典前,他不會想見我……”她憂愁的垂下首來。
“啊,你又得罪他了?你這是自斷后路了。”谷明華搖頭重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