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谷若揚真舍得,這千年人蔘當真大方的讓她吃下肚,而她也慘得補到流鼻血,補過頭后風寒是好了,但身子卻是更虛空了。
“云姊姊今日的精神可好多了?”一名清麗奪目的女子走進阿紫的屋里,關心的問。
這人叫秦芬兒,也是秀女之一。
這回符合待選資格的秀女共十七名,目前全住進儲秀宮里等待遴選,因此次的秀女個個都有點來頭,便配有獨立的屋子住,不像過去通常二至三人才配得一屋。
秦芬兒就住在她隔壁的屋子,不過畢竟是入宮待選的身分,即便往日在府里仆婢如云,到了宮里沒有位分也只能凡事自己來,沒人可伺候。
她進宮時染病,秦芬兒熱心,主動過來照顧她,這點讓她頗為感激。
“我好多了,今日可下床了。”她其實還虛著,鼻血偶爾滴落,但總不好一直賴在床上讓秦芬兒照料。
“那太好了,咱們進宮這是第三天了,可云姊姊一直病著,并未參加秀女的宮儀集訓,今日淑妃與德妃兩位娘娘要親自檢視大伙兒的儀態姿容,你的身子好轉,恰好趕得及拜見兩位娘娘!鼻胤覂焊吲d的說。
淑妃與德妃是目前后宮中位分最高的兩人,這次奉太后之命主持大選,幫皇上挑人,所以這兩位是絕不能得罪的,今日誰若敢缺席,就是不將兩人放在眼底,之后也不用選了。
這兩位娘娘的背景阿紫是知道的,淑妃莫香凝的爹是左相莫千里,德妃季霏嫣的爹則是右相季汐山,這兩人家世過人,連帶使得她們在宮中的地位也高人一等。
秀女將來若想在宮中一切順意,這兩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不過對于壓根不想進宮的阿紫來說,她何必費心去討好誰。
“我雖能下床,但這骨頭還酸麻著,今日恐怕無緣與兩位娘娘見面了,不如你去替我請個假,若有人問起,就說我身子依舊不便,日后再向兩位娘娘請罪問安。”她尋了藉口不去。
這病也有病的好處,不用出去跟人羅唆,而且她巴不得兩位娘娘對她印象差,直接將她的名字剔除出去,如此皆大歡喜。
秦芬兒訝然,她居然敢不去?“云姊姊,咱們既然進了宮,這前程就要自己爭取,眼下咱們還只是個秀女,怎好不給兩位娘娘面子,你這還是去一趟的好。走吧!”
她也是好心,擔心阿紫開罪兩妃,以后日子會不好過,還是強拉著她出去。
阿紫拗不過秦芬兒,被拖來了,淑德兩妃檢視秀女的地方就在儲秀宮前的廣場,她們到的時候,所有秀女早都到了,就連兩妃也已高坐椅子上,眾人的眼睛全盯著她們看,心想她們著實大膽,這種場合也敢遲到!
秦芬兒自是不好意思,心下惴惴,但阿紫則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了。
莫香凝與季霏嫣一身珠翠羅衣,皆是容顏嬌艷無雙的美人,兩人瞧向遲到的阿紫與秦芬兒,表情各有不同。
莫香凝雖不悅,但還忍著沒說什么,可這季霏嫣的不快就清楚的寫在臉上了,本想教訓人的,但還沒開口已有人先起身斥道——
“才只是待選的秀女而已,就敢讓淑妃與德妃娘娘等,你們這兩個丫頭分明不知輕重,這將來有幸入了宮門還不會目中無人嗎?”
這說話的人是年紀三十的成嬪成秋雨。
今日檢視秀女儀容的除了淑德兩妃外還有她,成秋雨位分雖不高,卻是第一個伺候谷若揚的人,在谷若揚十五歲時,先皇指她給谷若揚侍寢,谷若揚登基后,她也入了后宮,但谷若揚成年后幾乎不曾與她親近過,因不受寵,所以位分始終抬不上去,遠遠不如比她晚進宮的莫香凝與季霏嫣。
不過盡管她地位不高,畢竟是老人,對宮中的事務比任何人都熟悉,所以太后讓她也來協辦。
她位輕無寵,平日只能靠討好兩妃過活,這會見阿紫與秦芬兒開罪兩妃,瞧是機會,馬上要修理她們給兩妃看。
秦芬兒很緊張,馬上就道:“咱們不是故意的,是……路上遇點事耽擱了,還請兩位娘娘原諒!
“大膽!遲到了還有理由,這宮中規矩還不清楚嗎?任何事也比不上見娘娘們重要。你叫什么名字,將名字報上來,讓娘娘們知道,記著之后得特別調教。”
“我……姓秦,名芬兒!鼻胤覂喊字樀膱蟪鲎约旱拿。
“秦芬兒?我想起來了,你爹不就是秦將軍嗎?不過,說將軍是好聽,實際上只是個掛著將軍職銜卻是手上無兵的閑人,你能參加采選,這資格是勉勉強強才過的,如此居然還不知感恩,敢無視于兩位娘娘?”
成秋雨這話說得既傷人又污辱人,秦芬兒聽得臉色死白。她父親秦孝越受先皇提攜成為將軍,但因為能力普通,晉王之亂時又未建下什么功勞,之后并不受當今皇帝重用,所以手上無兵,這點常私下受人恥笑,不料成秋雨今日當眾說出,讓人極為難堪。
阿紫哪里見得成秋雨這般欺人,立刻道:“是我慢吞吞才害得秦芬兒遲到的,要責怪就責怪我,不關秦芬兒的事!
成秋雨這才注意到阿紫,見阿紫目光不遜,不禁瞪了眼,雖說這次的秀女都是世家出身,但貴女遇到宮里的嬪妃怎么都矮上一截的,這丫頭敢與她明著嗆聲,立即令她火大了!澳氵@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既然說是你的錯,那就報上姓名來,叫什么、誰家的女兒?”
“我是慶王府上的云絳紫!彼龍笊厦。
“慶王府上的郡主,這就敢囂張了——等等,你……你是云絳紫?!”成秋雨本來還張牙舞爪的,忽然間大驚失色。
“沒錯,我就是云絳紫!
“原來你就是……咳……罷了,下回準時些,別再遲到了!背汕镉昴樕行┣喟,咳了兩聲后,再張口語氣軟和多了,匆匆說了兩句話收尾就當教訓過了。
眾人瞧她之前那張揚的樣子,以為阿紫要倒大霉了,誰知竟是雷聲大雨點小,草草了事。
季霏嫣見成秋雨沒逞威替她出氣,不高興的站起身,讓自己的宮女巧珠虛扶著,貴傲的走過來。
“慶王的義女,難怪敢目中無人,可慶王見了本宮尚且問安,你這位王府郡主倒是沒學到什么規矩!彼龑Π⒆险f。
“娘娘說得是,阿紫是沒規矩,以后會改!卑⒆蠜]什么悔意的道,對這位淑妃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季霏嫣何時讓人這么漠視過了,馬上變了臉,“改以前得先責罰,否則你記不住今日之過。來人,打臉二十!彼蛩阌眯探o所有人看,以儆效尤,免得其他秀女有樣學樣,也敢對她不敬。
然而這成秋雨聽了卻是神色一緊,馬上附耳過去,對季霏嫣低聲說:“娘娘,您有所不知……”
阿紫不知成秋雨對季霏嫣說了什么,讓季霏嫣看她的眼神突然如針刺過,犀利得很。
“娘娘,算了,您身分高貴,別與她計較了,咱們還是開始來評選秀女吧。”成秋雨朝季霏嫣咬完耳朵,便打起圓場來。
可那季霏嫣并沒有因此緩了臉色,神情還多了一股妒恨。“成嬪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是說本宮度量小,好計較?”她反而責怪起成秋雨。
成秋雨一臉為難,心知她聽了自己的話后,反而較起勁了,正要再說什么,莫香凝已經走了過來。
“好了,我雖不知成嬪對德妃妹妹說了什么,惹德妃妹妹更生氣,但成嬪說得也沒錯,今日咱們是為了檢視秀女容姿而來,辦正事要緊,就別為秀女遲到這等小事動氣了,這兩丫頭今日暫且放過,若還有疏失再一并責罰。”
季霏嫣與莫香凝地位看似相等,但莫香凝早她幾天入宮,隱然為妃首,莫香凝都說話了,她還怎好再為難阿紫她們,于是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頭,“既然淑妃姊姊說項,那我也就賣姊姊面子,這兩丫頭先不罰了!
秦芬兒聞言立即替阿紫松了口氣,這二十個巴掌打下來,這臉不腫破才怪,秀女最重要的便是臉面,這臉都腫了要怎么見人?
成秋雨也悄悄吞了口水,她方才告訴季霏嫣,眼前的云絳紫是皇上私下喜愛的人,自己進宮的時間比任何人都久,這旁的功夫沒有,靠的就是耳聰目明,盡管皇上沒有對外公開說出自己中意云絳紫,但這些年不立后絕對與這人有關系,她提醒季霏嫣能不得罪這人就別得罪,否則恐怕觸怒皇上,而自己也是在聽見云絳紫的身分后才不再為難她的。
這事告一段落后,淑德兩妃開始評選秀女們的儀容,秀女一個個上前讓莫香凝與季霏嫣細細審視,這瞧了十多人,發現還沒一個是真正出色的,兩人原本還帶著幾分擔憂而來,怕這里頭有誰美過她們,可能搶了皇上對她們的寵愛,眼下似乎是可以放心了……接著輪到秦芬兒上前。
秦芬兒是漂亮的,容姿娉婷,季霏嫣明顯有妒意,但若真比起來,秦芬兒還是輸給自己那份風姿綽約。
季霏嫣高傲的睨她一眼后,故意無視的別開臉,莫香凝則是端著身段,雖有所忌,也沒多說什么,兩人隨后將目光打量剛上前的阿紫身上。
季霏嫣方才只顧著責怪阿紫不受教,倒沒仔細留意阿紫的容貌,此刻細瞧,見阿紫肌質晶瑩、芙蓉如面,姿色竟是不遜于她與莫香凝,甚至比她們兩人還多了份靈秀之氣,不禁想起成秋雨方才告訴她的事,瞧眼前這張臉孔,或許皇上真對她有幾分情意。季霏嫣妒意更濃,又見阿紫竟是一身簡單素色的常服,不像其他人慎重其事而來,不由得再次心生怒氣,這是自信自己美貌不需裝扮,還是根本不將她與莫香凝當回事,隨隨便便就敢拜見?!
“云絳紫,你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季霏嫣質問。
連莫香凝也皺了眉,“今日難道沒人告訴你,咱們要檢視秀女的儀容,你這樣是不是太玩忽了?”
阿紫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著,倒是無話可說。她不想來,是讓秦芬兒給拖來的,既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會打扮自己,不過,失禮就失禮,能搞砸選秀最好,只要自己不出色,就不會被選中留下,因此她們越不滿她越好。
“云絳紫,你這般輕視此事,分明是瞧不起本宮與淑妃姊姊,該當何罪?”季霏嫣索性借題發威。
阿紫面不改色,但秦芬兒馬上焦急的替她解釋,“云姊姊是因為這幾天染了風寒,今日身子才稍見好,來不及打理自己就趕過來拜見娘娘們,不是不重視此事!
“風寒?!好大的膽子,既是病了也敢進宮待選?”秦芬兒本想替阿紫開脫的一番話,季霏嫣聽了卻是更怒。
阿紫眼珠子一溜,“就是,萬一我這病氣過給了兩位娘娘就不好了,兩位娘娘還是趕快將我送出宮去吧!”她興奮的請求,一心渴望被攆出宮。
“放肆!這宮里是你說來就來,說走便走的地方嗎?慶王教出的好女兒,這般朽棘不雕,這回不給你個教訓是不行了。”
季霏嫣沒忘了之前的氣,這余怒未消,尋了理由又想給阿紫好看!皝砣耍瑢⑦@丫頭拿下,連著先前的二十巴掌,本宮再加二十,一共四十,給本宮打!”
左右的宮女與內侍立即聽令將阿紫抓住了,秦芬兒心驚,成秋雨更是緊張。
“德妃娘娘,您三思……”成秋雨忍不住再提醒一次。
季霏嫣目光凌厲的朝成秋雨一瞪,斥道:“本宮要處置一個秀女何須顧慮什么,要你在這多嘴多舌,滾一邊去!”
她這是非動阿紫不可,就不信動了阿紫皇上會對她如何,皇上若真喜歡眼前這丫頭,先前為何沒有一點風聲傳出?若真有意思,一道圣旨就能讓這丫頭入宮伺候,又何必等到今日?由此可見成秋雨的話不可盡信。
成秋雨見她動怒,也不敢再說什么了,反正勸也勸了,該說的都說了,若之后真有什么倒霉事也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