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唐汐知命不該絕,居然讓她遇上了雍王妃參拜結(jié)束下山的車隊,此刻,她就像看到了救命的浮木,不顧一切沖了上去。
王妃的車駕哪里是一個百姓能隨意靠近的,一名侍衛(wèi)立刻由旁邊跳出來,亮晃晃的刀子逼向了唐汐知。
“來者何人,竟敢沖撞王妃車駕?速速停下!”
唐汐知被阻在幾步之外,但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了,只能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喘息著看那侍衛(wèi)的刀子就要朝她斬下。
然而,就在要碰到她身體的前一刻,那刀子硬生生停下了。
“是你!”那侍衛(wèi)赫然是兩個月前救下她的安碩,他難以置信地望著一身狼狽的她,那刀子怎么也砍不下去。
慌亂之中,唐汐知也認(rèn)出他了,可是她無暇與他多說,趁著這短暫的機會,趕緊朝著雍王妃的馬車不斷叩首。
“王妃,民女歙縣唐家唐汐知,求王妃救民女一命!”
“唐汐知?”馬車?yán),雍王妃的聲音傳出,“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的目光已由車簾的縫隙里看到了這攔車的女子,也認(rèn)出她的確就是唐家的大小姐,雍王妃曾在唐家家主拜見時見過她一次,唐汐知容貌殊麗,舉止大方,非常難忘。
不過據(jù)她所知,唐家一個月前慘遭大禍,幾乎所有主子都沒了,這個落難千金怎會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她的馬車之前?
此時郝富貴已經(jīng)領(lǐng)著他的人趕上唐汐知,他在歙縣作威作福多年,吃得腦滿腸肥,見唐汐知竟大膽攔下了貴人的馬車,氣得渾身的肥肉都在顫抖,伸手就想去抓人,卻被安碩一刀阻了下來。
無計可施之下,郝富貴只能搶在她之前說道:“啟稟王妃,卑職是歙縣縣令,這唐汐知是唐家許給卑職的小妾,過兩天就要迎進門了,想不到她竟趁著看守的人不注意跑了,如今卑職只是捉拿逃妾罷了,請王妃勿要阻攔!
雍王妃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唐汐知聰慧守禮她是知道的,今日會做出這般大膽攔車之事,必然是經(jīng)過萬般掙扎與磨難,何況這個郝富貴看起來就不是個好東西,讓人本能的厭惡。
于是她淡然地道:“是這樣嗎?如果是你情我愿,她何苦要逃?”
郝富貴以為交代一句就能把人帶走,想不到雍王妃還追究起來了,他只能訕然說道:“這……唐汐知本人雖不愿,但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從也得從,豈可擅自逃跑,如今還求到王妃面前來,豈非陷王妃于不義?”
“郝富貴,你胡言亂語!”唐汐知憤恨地看著他,他簡直是顛倒黑白,甚至連她死去的父母都拖下水,“王妃,不僅民女不愿給郝富貴做第十名小妾,連民女父母也是不允的,此事到歙縣一問便知,唐家已經(jīng)多次拒絕郝富貴,可郝富貴為逼唐家妥協(xié),處處阻撓唐家的生意,連供應(yīng)王府茶葉的名額都被他濫用公權(quán)給掐斷了,這件事王府的管事們一定清楚。
“近日民女父親意外身亡,母親重病過世,唐家陷入困難,郝富貴竟趁著這個時候到唐府將我擄走,這是強搶民女!民女無奈之余只能趁隙逃脫,否則郝富貴怎么會說民女是從他看守的人手下跑掉?請王妃明察!
唐汐知雖是羞憤交加,但說話仍然條理分明,況且有安碩擋在她與郝富貴中間,她毫無顧忌地提出所有指控。
馬車?yán)锏挠和蹂牭梦⑽Ⅻc頭,心忖這唐汐知光聽說話就知道是個聰明伶俐的,對她更加欣賞,反觀那郝富貴說話咄咄逼人,面對她這個王妃也毫不客氣,反倒令人不喜。
“郝縣令,本王妃怎么覺得唐汐知說的話才是對的?至少她每一項指控都是有理有據(jù),只要查問一下就知道,本王妃也注意到王府里以往唐家負(fù)責(zé)供應(yīng)的茶葉種類確實是沒了,倒是你……”雍王妃話說絲毫不留余地,“你說人家是逃妾,但人都還沒迎進門呢,更何況她可是不愿意的,人家父母又已雙亡,如何證明唐家長輩將唐汐知許給你了?”
郝富貴眉頭大皺,歙縣是雍王封地,他在歙縣衙門耀武揚威這么多年,也沒見王府出來冒個頭,所以他的確有些瞧不起雍王妃,認(rèn)為她空有個皇親國戚的名頭,卻是個不管事的,他說話及姿態(tài)自然也益發(fā)張揚。
“王妃,我郝富貴雖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在歙縣一地也是說一不二的,何況我背后也不是沒人,我想我說的話怎么也該比一個民女有分量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郝富貴的靠山連雍王府都不怕,雍王雖是皇族,但在自己的封地沒什么威名,你一個王妃最好不要插手別人的事情,免得惹了不該惹的人。
這話不說則已,一說雍王妃的火氣立刻上來。什么時候一個區(qū)區(qū)七品縣令也敢威脅到她身上來了?這郝縣令地頭蛇當(dāng)久了,顯然已經(jīng)狂妄到忘了自己的身分,居然敢在她的面前自稱“我”!
雍王妃氣笑了,冷聲道:“既然你這么說,本王妃還真想管上一管,看看你背后的靠山欲拿本王妃如何。這唐汐知說話條理分明,處事有勇有謀,本王妃看了喜歡,如果要說她犯了什么錯,頂多也就是對朝廷命官不敬,直呼你郝富貴的名諱。不過她家庭破碎,身受逼迫,對你心存怨恨,不愿尊敬你也是情有可原,本王妃認(rèn)為這樁事倒是可以就此揭過!
雍王妃一番話幾乎就將唐汐知的事定了調(diào),郝富貴一張布滿油光的臉陰沉了下來,他為了這美人花了么多心思,怎么可能就此屈服?
“王妃可要考慮清楚了,這不過是個平頭百姓,何況她父親已死,我說唐家家主死前已經(jīng)將她許配給我了,這歙縣又有誰敢不相信我?”
郝富貴確實有本事在歙縣指鹿為馬,若雍王妃硬要插手,這事反倒變成她棒打鴛鴦了,他要是在這件事上頭再加油添醋一下,對雍王府的名聲還可能有損。
雍王妃果然一時無語,事實上她在車上已經(jīng)氣得想沖下車暴打郝富貴一頓,只是被婢女們死死拉住了,她不甘心啊,憑什么她堂堂雍王妃對上一個縣令居然無計可施,還得受他威脅了?
唐汐知自然也想通了這點,心道這郝富貴太過卑鄙無恥,雍王妃現(xiàn)在一股腦的火氣發(fā)不出,在痛恨郝富貴之余,也有可能怪罪到她身上來,畢竟是她攔轎喊冤才讓雍王妃遇到這進退兩難的局面。
她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仍然站在她身前,朝下的刀鋒卻隱約指向郝富貴的安碩,要不是知道他是王妃的護衛(wèi),她差點誤會這人想保護的是她……
唐汐知深吸了口氣,開口說道:“王妃,家父在生前已經(jīng)將民女許配給別人,兩家都交換了信物,所以郝富貴所說的話不可信!”
“喔?”雍王妃的語氣很顯然變得愉悅了,唐汐知敢在這時候站出來,這膽氣她喜歡,說不得還能趁機踩郝富貴兩腳,“你父親將你許配給哪家了?有何憑證?”
“其實,民女的未婚夫就在這里,只是民女與他只見過一次,方才沒認(rèn)出來!碧葡仓^皮指向了安碩,“民女的未婚夫就是他,安碩!”
“什么?”雍王妃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驚呼出聲。
這個安碩她是知道的,進府才兩個月左右,力大如牛,原本只有些粗淺的把式,之后很勤奮地跟著府里的侍衛(wèi)長學(xué)功夫,現(xiàn)在已是有模有樣,加上做人老實不多話,所以短短時間就能分派至出行隊伍的前端。
不過這個安碩可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唐家怎么可能將唐汐知許配給他?
唐汐知像是知道雍王妃的疑慮,接著解釋道:“家父并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安碩曾經(jīng)救過民女的命,為人又剛正實在,為了報答他,家父才將民女許配給他,還給了他一塊代表唐家的木牌做為信物。”
“胡說!怎么可能……”郝富貴想說什么,卻被雍王妃打斷。
“郝富貴,本王妃在問話,閉上你的嘴!庇和蹂莺萋淞怂拿孀,話鋒轉(zhuǎn)向安碩時語氣又好了許多,“安碩,你怎么說?”
怎么說?安碩早就聽得呆了,唐汐知什么時候被許配給他了?
他雖然老實,卻不愚笨,很快就知道唐汐知的用意,也知曉王妃的為難。
這其實是個大麻煩,承不承認(rèn)都是難題,唐汐知顯然是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她本身對他并沒有任何感情,他還會得罪郝富貴。
但若是不承認(rèn),雍王妃可就沒面子了,也沒有理由再插手唐汐知的事情,她就得被迫嫁給郝富貴這樣的人渣。
可是這一切都不在安碩的顧慮之中,他如今想到的是他的仙女開口說要嫁給他,只要他應(yīng)下,他就可以擁有她,那是他作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由懷里取出那塊木牌,木牌看起來油亮光滑,因為他天天都會拿出來摸一摸,回想一下那天與仙女美麗的邂逅。
“啟稟王妃,屬下的確救過唐小姐,唐家也的確給了屬下這塊木牌!逼鋵嵥麤]說謊,只是這番說法容易讓人誤會唐家的確與安家結(jié)親。
此話一出,郝富貴臉都黑了,雍王妃卻是輕笑了起來!澳蔷蛯α,你們的確有著婚約。安碩,你們原訂何時成親?”
“這個……”安碩抓了抓頭,本能的看向唐汐知。
唐汐知給了他一記感激的眼神,說道:“王妃,原本我們半年后就要成親了,可惜民女父母過世,民女尚在孝期,所以才耽擱了下來!
“好了,事情很清楚了。郝富貴,你強搶民女這件事,本王妃會如實告訴王爺,屆時再和你好好算!庇和蹂隽丝跉,明快地包攬下了唐汐知與安碩的親事,“至于唐汐知,你既是父母雙亡,須得于百日內(nèi)成親,否則就要等上三年,安碩如今都快可以加冠了,本王妃便做主將你們成親的日期提前,你就跟本王妃一起回去吧!
一席話說完,雍王妃也不管氣得暴跳如雷的郝富貴,即刻命車隊啟程。
安碩傻乎乎地拉起唐汐知,安排她走在王妃轎后的侍女之間,將人帶走。
回程路上,他只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是飄的,他的仙女真的要嫁給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