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雷彥接到雷皓通知,說委托人約在一所國小前碰面,便依約前往。
他到達時似乎是放學時間,校門口除了穿著便服背著書包的小學生,就是來接小朋友的家長,雷彥將座車停在對街,在車內觀看四周動靜,察看有無可疑人物。
與此同時,小安站在校門口一隅,有點緊張的眨著大眼望向四周。
昨天舅舅聽到他要自己打電話給征信社,直說那樣要是被媽咪知道,他會被罵得更慘,且征信社接到小孩子的委托只會認為那是惡作劇,不會幫他找爸比,最后舅舅嘆了好大一口氣,答應幫他。
早上舅舅打電話給他,說征信社已經找到爸比,中午放學時爸比會到學校,等舅舅來接他就會跟爸比說他是爸比的兒子。
很快的,小朋友陸陸續(xù)續(xù)被接走,原本熱絡的校門口頓時變得冷清,可小安沒看見雷彥,也沒看見段尚承,他下意識走近馬路左右張望,意外看見一只跛腳的貓咪慢慢走到馬路上。
“貓咪,那里危險,不能待在那里!”小安急忙對它招手。
這一幕恰好落入雷彥眼里。他不經意瞥見那個小男生靠近馬路,本能地留意他的情形,就見小男孩對著誤闖馬路的一只小貓招手,似是要它趕緊離開危險的地方。
只可惜那只貓兒并未搭理,反又往路中央站近些,未料小男孩竟也跟著走到馬路中央,蹲在那只沒驚慌逃開的貓咪身邊,向它比著路邊,顯然是在告訴小貓那里才安全。
此舉十分危險,雷彥沒有多想立刻下車,正要叫那位小朋友趕緊退回路邊,說時遲那時快,一輛轎車由路口轉角處疾駛而來——“叭!”
“小朋友,危險!”
雷彥的大喊與刺耳的喇叭聲同時響起,他奮不顧身疾奔過去,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抱著只來得及抱起小貓、但來不及跑開的小安滾到一旁,險險化去他被車撞的危機。
“小朋友,你有沒有怎么樣?”不確定他護在懷里的小男孩是否毫發(fā)未傷,雷彥低頭詢問,剛好撞見被小男孩抱得過緊的貓兒死命掙扎,似乎還伸出利爪,他連忙想抱走它,左手背上瞬間被抓出幾條清晰可見的血痕。
闖禍的貓咪在此時掙脫小安的懷抱,跳落地面跛行而去。
“厚,我怕貓咪被撞小心抱住它,現在沒事就落跑,很不夠意思耶!叔叔對不起,害你被抓傷……”小安抬起頭,話語驟然中斷,他記得這張臉……這個人是爸比!
“叔叔不要緊,倒是你有沒有哪里受傷?”雷彥因他對小貓的可愛埋怨會心一笑,看清這個長得眉目俊朗的小男孩后,他奇異地產生一股說不上來的親切感,覺得這個孩子極有他的緣,他幾乎一眼就喜歡上他。
小安沒說話,怔怔地看著他。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見小男孩愣愣地瞅著他,雷彥讓他站起來,擔憂地蹲在他面前詢問。
他搖搖頭,有些怯怯地問:“請問叔叔是不是叫雷彥?”雷彥訝異地挑眉,“叔叔不認識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這個小男孩難道和調查他的人有關?
“你不認識我,可是你認識我媽咪!弊C實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爸比,小安的心口跳得飛快。
“你媽咪?她叫什么名字?”
“段寧忻!
意外入耳的名字重重撞入雷彥胸口,瞬間激起萬丈波濤,這個小男孩是寧忻的孩子他怔忡低喃,“原來寧忻已經嫁人,替別人生了兒子……”
“媽咪沒有嫁人,我也不是別人的兒子!毙“布冋娼釉挕
“什么意思?”心情紛亂的他無法意會小家伙的話。
“舅舅說你是我的……爸比!彪m然高興和雷彥見了面,但真的當面喊爸爸還是令小安覺得有些別扭。
雷彥整個人像被點穴般僵住,仔細一看,這孩子的眉毛和嘴巴像寧忻一樣秀氣,眼睛和鼻子則有他的影子,原來這是他的骨肉,難怪他會對這孩子有股說不上來的親切感,一眼就喜歡上他。
胸中盤旋著復雜的情緒,雷彥微顫的大掌輕撫小安清俊的小臉,嗓音微啞的說:“你是我的兒子,是我和寧忻的——”
“你想對小安做什么?放開他!”一道嬌喝截斷雷彥的話。
“媽咪?”小安微訝地喊,媽咪沒說今天要來接他啊。
聽見小安的叫喚,雷彥心弦輕震,他站起身循聲望去,就見一道娉婷身影著急地朝小安跑來,他內心激動,視線再也離不開她。
是她,他這輩子的摯愛,卻在八年前成為他前妻的小女人。這些年他只有在夢里才能見到她,想不到此刻她就在眼前,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帶著優(yōu)雅的卷度,細致五官依然如他記憶中清麗柔雅,卻更添成熟的韻味。
她變得更迷人了。
沒注意到雷彥,段寧忻注意力全在兒子身上,她急奔向小安一把輕拉過兒子,將他護在身邊,這才轉頭斥責,“你這家伙,竟敢當街抓……”一看清面前的人,她的話霍地停住,整個人愣在當場。
“雷彥……”眼前這陽剛中帶著隨興不羈氣息的男人,不正是她的前夫嗎?
因為同事協(xié)商調課,她下午不必教授花藝設計課,遂過來接小安,不料遠遠就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在和小安說話,當街誘拐學童的新聞倏地躍上她腦海,她直覺以為小安遇到壞人,慌忙下車跑至兒子身邊,怎么也沒料到竟會遇見雷彥。
他的臉龐抹上了幾許滄桑,卻也使他更添成熟魅力,見到他,她心中又生起自昨天看見情書后便悄然蟄伏在胸口那份難言的紛亂,她不知他為何會在這里,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好久不見。”胸中翻攪著激昂澎湃的情緒,雷彥沖動的想擁她入懷,卻在看見她的退避反應后壓抑下來,滿腔思念只化作這艱澀的四個字,就連深黑眸底顫動的無盡愛戀也藏得徹底,就怕她被嚇到,轉身帶著兩人的孩子離開。
段寧忻還未回話,小安已經說道:“媽咪,爸比不是壞人……”
“是誰告訴你他是你爸比的?”她驚訝攔話,小安從不曾和雷彥見過面,怎會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爸爸,難道……“你調查我和小安”想到雷彥可能是想來帶走小安,她牽緊兒子,防備地望向雷彥。
“不是爸比調查我們,是舅舅說可以請征信社找爸比的下落,所以我拜托他幫我打電話,剛剛才跟爸比見面的!币妺屵湔`會爸比,小安誠實說出真相。
段寧忻十分錯愕,完全沒料到總是乖巧懂事,不曾跟她吵著要爸爸的小安會興起找雷彥的念頭,而尚承居然還插腳的幫忙?
雷彥總算明白委托雷皓調查他的是寧忻的弟弟段尚承。他望向明顯愕然、眉心輕蹙的前妻,帶著激蕩的情緒問:“為何當年不告訴我,你懷了我的孩子?”
“有這個必要嗎?當初是你選擇放手的不是嗎?”段寧忻淡漠回答,心口難以自制的刺疼。當年他絕情地提出離婚,硬要她簽字,她在離婚后才發(fā)現已經懷孕,自然也沒告訴他的必要。
雷彥心口緊窒揪擰,狠狠泛疼,當年他是被逼放手,他從不想傷她,更沒想到會連帶傷害了他們的孩子,使他沒有父親。
心中的無奈與愧疚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她是否會相信他的解釋,他遲疑著未替自己辯解,黯然地任心疼鞭笞他,蹲至兒子跟前輕問:“你叫小安?”
“嗯,我叫段旭安,媽咪他們都叫我小安,爸比也這樣叫我就行了!钡谝淮纬晒φf出口后,他現在喊起爸比已不會別扭,很順口。
聽見兒子沒有隔閡的叫喚,雷彥心中一動,忍不住緊摟住他小小的身子,嗓音喑啞地道:“對不起,爸比不知道有你,否則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那個決定!彼@輩子不只虧欠寧忻,也虧欠這孩子太多了。
他的意思是倘若知道她懷孕,就不會和她離婚?段寧忻正這么想著,整個人突然怔住,她瞥見他右眼角滑落一滴淚。他是因為和自己的骨肉分離這么多年而哭嗎?
她該趁機奚落他,可她了解他不是矯情的男人,于是默然無語,心有點酸。
“爸比現在知道有我就行了,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毙“仓蓺獾卣f著,小手在雷彥背上輕輕拍著。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爸比好像很難過,他幫爸比拍拍秀秀,應該就不會難過了。
感受到兒子的貼心,雷彥感動地揉揉他的頭,悄悄拭去眼角的濕濡,不想讓兒子看見他因情緒激動而掉淚的模樣。
“對了媽咪,剛剛我要抱一只走到馬路中央的小貓,結果差點被車撞,是爸比把我抱開的,可是他的手被貓抓傷了,我們帶他回去擦藥好不好?”段寧忻驚心兒子險些發(fā)生危險的同時,總算注意到雷彥左手背上的醒目紅痕,她隱隱皺眉,關于帶他回去這點,有些猶豫。
“爸比受的是小傷,不擦藥沒關系,你不用擔心!闭酒鹕硗娗捌薜孽久挤磻南胨蟾挪辉负退羞^多接觸,他只能如此化解她的為難。
“你想教壞小孩嗎?”她開口輕斥,這個男人怎么還是像以前一樣,總是輕忽自己的傷。
“我不懂你的意思!崩讖]反應過來。
“我知道,媽咪說過再小的傷都要處理,否則要是細菌感染就不好了,所以爸比要趕快跟我們回去擦藥,對吧媽咪?”
段寧忻明白應該就此與雷彥分道揚鑣,她心中因他而起的紛亂才能平息,可是只要想到他對手背上的傷痕置之不理,她就無法反駁兒子的話,僅是牽起兒子的手,默許雷彥和他們一起回去,“媽咪的車停在那里,走吧!
小安點頭,用另一只手牽起雷彥的手,他已經忘記要問媽咪今天為何會來接他,也忘記說要來接他的舅舅還未出現,心里直開心著可以和爸比媽咪一起回家。
雷彥不知前妻是不是看在小安的面子上才勉強通融他與他們回去,但他不想錯過這個能和小安多相處的機會,于是他擱下自己的座車,坐上她的車離開,在心里想,稍晚他再問問寧忻,能不能答應讓他以后常常見兒子。
雷彥與段寧忻直到離開均未發(fā)現,因突發(fā)路況而遲到的段尚承在雷彥擁著小安那時已趕到學校,也認出雷彥,只不過看到段寧忻也在場,他沒敢貿然過去,畢竟狀況未明,他先別出現比較不會破壞氣氛。
他在車里聽不見三人說了什么,縱使雷彥最后是和小安他們離開,然而相對小安的愉悅神情,老姊的臉色顯得凝重,這是否代表她很不高興見到雷彥?
看來晚點就算冒著可能被老姊罵臭頭的風險,他也要打電話問小安,看他媽咪和爸比重逢后的情形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