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傍晚的陽光,淡淡投射在寬廣的長廊上,將走在前頭的人影拖得極長,羅緋習(xí)慣性地保持三步遠的距離,跟在閻炘身后緩步前進。
眼里看見的,是男人頎長優(yōu)雅的身影,鼻間聞到的,是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藥味,奇異的,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之感。
閻炘,修羅皇族的大皇子,成為他的侍女已近一個多月,但她發(fā)覺自己依然摸不透這個男人……
他,是這座皇宮里的異類;修羅界之人,個個崇拜力量,喜好武藝,男子多半高大魁武,女子則豐盈健美。具有皇族血統(tǒng)的男子,更是一個個具有戰(zhàn)將般精壯結(jié)實的體魄。
據(jù)聞,閻炘出生時,體質(zhì)十分虛弱,所幸在王室的細心呵護下順利成長。他雖然夠高,但體型卻不夠魁武剽悍,長年穿著不顯身材的長袖衣袍,不像這里的男子習(xí)慣穿著皮甲短衫,將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外露。
除此之外,閻炘還有一張修羅王室極為少見的俊雅相貌,他眉長目幽,俊美斯文,那一身的爾雅氣韻,完全顛覆了她對修羅界男子既定的印象。
“你……真的是修羅界的大皇子?”羅緋記得,在宮殿內(nèi)首次見面時,她難掩心中的錯愕,脫口而出。
“如假包換。”羅緋突兀的問題,讓閻炘嘴角上揚,一雙狹長的鳳眼隱著笑意,正因為她的大膽,他對眼前的女子亦多了幾分注意。
“請炘殿下原諒羅緋的無禮!绷_緋立刻垂下眼,拱手請罪,無需殿內(nèi)侍衛(wèi)與宮人們紛紛投來的警告目光,她亦明白自己逾矩了。
“聽說你是一位十分優(yōu)秀的醫(yī)者,對草藥方面有許多獨到的見解!遍悶钥∧樅,語氣依舊十分溫和。
據(jù)宮里的醫(yī)者回報,羅緋能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輕松調(diào)配出她想要的藥方,而且每一次的配方與比例都不同。那樣的本領(lǐng),就連從小就開始接觸花花草草的宮廷藥師亦自嘆不如,對她既是稱贊又是佩服。
“宮廷的醫(yī)者、藥師,全都對你贊嘆不已,就連焰皇弟,都認為你是一位十分優(yōu)秀的人才!
“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眱(yōu)秀的人才?這真是那個態(tài)度囂張、不可一世的魯莽皇子說的?
事實上,那次若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暴力皇子傷了肋骨,渾身是血的返回,把藍藍嚇得臉色發(fā)青,淚流不止,她根本不想泄漏自己懂草藥的本領(lǐng)。
至于她讓宮廷藥師們贊嘆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己厭煩了三天兩頭都得為那個崇尚蠻力的笨蛋療傷,于是刻意變換配方,讓藥劑同樣具有神奇療效,但額外增添了一些傷口奇癢、心悸想吐、夜里盜汗、惡夢頻頻……等小小的副作用。
可惜,閻焰的體格與痊愈力確實異于常人,那些小小的副作用似乎對他完全沒有影響,只是讓閻焰看她的目光越來越兇狠,越來越陰沉。
如今迫不及待地將她推給大皇子,是想借重她的本事,為他的大皇兄調(diào)整虛弱的體質(zhì),或者只是忍耐力已到了極限?
“你不是修羅界的人吧?”閻炘狹長的鳳眼平靜地掃過羅緋與修羅界女子相比顯得纖細的身形,“我聽說是藍藍在邊境地方將你救回來的,你當(dāng)時還受了重傷,是嗎?”
“是,倘若不是藍藍,我已經(jīng)死了!绷_緋坦言,溫柔善良的藍藍,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的救命恩情。
“所以你主動要求留下,是為了想報恩?”閻炘再問。
羅緋遲疑了好一會,才回答,“是。”
“為什么遲疑?莫非你還有其它的目的?”她的猶豫,并不像是想刻意引起他的注意,倒像是真有什么難言之隱。
“回炘殿下的話,我的故鄉(xiāng)發(fā)生了一點事情,在我沒想清楚下一步該怎么做之前,我還不能回去!绷_緋抬起頭,神情坦然地面對閻炘,“羅緋再次感謝炘殿下的仁慈,讓我暫時有一個棲身之所!
這位大皇子或許身體虛弱,卻絕不是可以輕松哄騙的對象,她很清楚,方才自己所說出的每一句話,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落入那雙看似溫和,卻能藏起所有情緒的深幽鳳眸里。
不夠完整的謊言,只怕會被他瞬間識破,倒不如自己主動透露部分的實情。
“你很聰明!彼卮鹆怂膯栴},卻聰明的避開了所有的重點,讓閻炘微笑地開口贊賞。
并非修羅界之人,卻重傷昏倒在邊境之地,在藍藍治好她的外傷后,卻不急著離開,反而主動要求留在皇宮。明明具有讓所有醫(yī)者、藥師又驚又羨的本事,卻自愿擔(dān)任宮廷女侍的工作。
這個羅緋,并非容貌出色的女子,一張清秀臉蛋里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那雙仿佛獨立傲世,毫無所懼的清幽眼瞳。這么一雙特別的眼睛,是戰(zhàn)士的眼睛,不應(yīng)該屬于一個女人,更不該屬于像她這么一個纖細的女人。
即使她刻意低調(diào),竭力隱藏,甚至努力扮演著宮廷女侍的角色,但與生俱來的那一股傲氣與不馴,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了的。這女子,渾身充滿了謎呢!
“羅緋,這是你的名字?”閻炘清潤如玉的嗓音,徐徐吐出她的名字。
“是!逼婀郑髅魇窃缫蚜(xí)慣的名字,為何從這人的嘴里吐出時,會有讓人渾身一顫的詭異感?
“那么,你就留下來吧!”黑瞳凝視著羅緋好一會,閻炘嘴角噙著淡笑做出了決定。
從那一日起,羅緋正式留在閻炘的宮殿。雖然她的身分是侍女兼藥師,但閻炘卻從來不曾要求她做侍女的工作,反而任由她整日耗在宮殿旁的藥草園里,專心研究藥草園里的珍貴花草。
為了讓閻炘卸除戒心,羅緋花費了心思在藥草園里配制各式各樣調(diào)氣養(yǎng)身,改善虛弱體質(zhì)的藥方,而每一份以心血熬出的湯藥,她都親眼看著閻炘喝下去,但奇怪的是,那些她費盡心思配出的藥,似乎對閻炘的身體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依然是臉色蒼白,面帶病容,體質(zhì)更是連一丁點都沒有改變!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對自己的配方很有自信,絕不可能失靈。
那么,是因為修羅界人的體質(zhì)不同?
這也不對!
妖界的花草是六界之中最具療效的,所以修羅皇宮的藥草園有三分之二的珍貴花草,都來自于妖界。但如果不是花草的問題,必然是有什么地方自己遺漏了……
“羅緋?”就在這個時候,走在前頭的閻炘突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由于羅緋一心糾結(jié)在這個問題上,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走在前頭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下腳步,還開口喚她好幾聲了。
閻炘含笑地看著猶然低頭沉思的某個女人,在她就要筆直撞上的時候,他伸出手輕輕一扯,讓她直接迎上他的胸口。
“咦?”直到額頭撞上某種堅硬的物體時,羅緋輕呼了一聲,急忙抬起頭,剛好與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狹長鳳眸對上。
“羅緋。”閻炘清潤的男性嗓音,再次以一種讓羅緋渾身一顫的方式喊她的名字,“有時候本皇子真的懷疑,這是你的名字嗎?”
羅緋聞言身子一僵,清幽的眼瞳瞬間升起一道強烈的防衛(wèi)。
“如果是你的名字,為什么本皇子喊了這么久,你都沒反應(yīng)呢?”閻炘將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嘴角依舊噙著溫和的笑。
“回炘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只是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绷_緋一怔,隨即老實回答。
“哦?是什么事情能讓你想得這么出神?”閻炘再問。
“羅緋在想,妖界花草的療效明明是六界之冠,為何無法改善炘殿下虛弱的體質(zhì)呢?”她抬頭直視閻炘,清澈的眼瞳毫無所懼,甚至漾起淡淡的挑釁。
由于羅緋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所以她清楚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氣,但它消失的速度太快,幾乎讓她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緋丫頭,或許是本皇子的體質(zhì)已經(jīng)糟得無藥可救!遍悶晕⒈〉拇綋P起一抹優(yōu)雅的笑,“又或許,是你并沒有自己想得那么有本事。你認為答案是哪一種?”
“再糟的身體,我都能配出最適合的藥方。”羅緋清秀的臉龐盈起不愿服輸?shù)纳袂椤?br />
不管原因為何,這對精通草藥的她來說,閻炘都是難以抗拒的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