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忙完一天公務(wù),直到晚間安寢之時,也沒有見肖淼淼前來。
昨夜孟浪了,想來是身子有些不適,今日才未過來吧。
肖家姑娘那頭還在苦惱怎么避著自己的腳傷不被顧斐知道,這廂的當(dāng)事人卻已經(jīng)為她找到了借口,輾轉(zhuǎn)著入睡了。
人家說一日未見如隔三秋,肖淼淼終于體會了這文縐縐的意思了。想見顧斐和被他知道腳傷之后難免的一頓說教之間,肖淼淼猶豫了一個來回,就輕而易舉地作出了選擇。
她寧可聽他說教,也想見他。何況,從小到大,她被他說教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不了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嘛,要和顧斐避而不見,她才是真的不習(xí)慣呢!
但她忘了她要出門,還要經(jīng)過牢頭……她哥的同意。在兄妹倆一頓唇槍舌戰(zhàn),你來我往的爭論后,肖毅冉敗下了陣。
原因很簡單,他后面有人扯他褲子!
「云,你變了。」居然不站他這邊!
那怨婦般的口吻,不知道的下人經(jīng)過,還以為他家少爺被人拋棄了呢!
「是,就您肖大少純真如一,行了吧!拱倮锖略苹仨付颊f了我送你妹去顧斐那,難道,你對我不放心?」最后一句,隱含著些許的脅迫,大有肖大少敢點(diǎn)頭說是,他就不客氣的意味。
果然,肖毅冉聞言,立刻說道:「放心,只是……」
話還未完,就見百里郝云極其敷衍地?fù)]了揮手,「既然沒意見,那就走了。」
反駁不成,那就順著,腳還沒邁出去,就聽見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百里郝云的聲音,「不許跟來!
可憐被拋在原地的肖大少,悻悻地縮回了自己的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吃著桌上的糕點(diǎn),心里卻暗自盤算著,晚上到床上再如何討回這筆帳!
肖毅冉抬眼望了望虛無縹渺的天際,卻又忍不住嘆息,能怪誰啊?這還不都是自己慣出來的呀……
「云哥,還是你對我哥有辦法。」一物降一物,她哥那個狂的什么也不是的人,也只有在云哥面前服軟了。
「我不過是了解你的心情罷了!拱倮锖略茙е灰詾槿坏男。
想見心愛之人的那種心情有多難熬,他懂,他當(dāng)初經(jīng)歷的,是見而不得;而肖淼淼比他幸運(yùn),她喜歡的那個人,想必也在等著見她。
或許,這就是這點(diǎn)似是而非的同感,才讓他難得地接了閑事吧。
「我就不送你進(jìn)去了!拐f完,百里郝云也沒管肖淼淼答不答應(yīng),就揮袖離開了。
在踏進(jìn)衙門口前,肖淼淼卻縮頭縮腦地瞧了半天,直到門口侍衛(wèi)看不下去了過來,「肖姑娘,您就進(jìn)去吧,今天老夫人不在。」
這肖姑娘以前就三天兩頭的跑來找他們大人,兩人的關(guān)系他們這些下屬也是知道的。
「真的?」肖淼淼還沒有面露喜色,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躲你們老夫人?」
聞言,那門房像是在極力忍耐什么,嘴角都抽動了兩下,才說道:「是咱們大人要小的在這候著您的。還吩咐說您來了的話,就讓您直接進(jìn)去吧,外頭太陽大,中暑了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顧斐就猜到了她會跑來,還猜到了她會顧忌他娘猶豫再三不敢進(jìn)去。
他呀,真是將她的性子摸透了。
既然如此,肖淼淼也不扭捏,提起裙子就往里走。
顧斐其實(shí)也不確定這說風(fēng)就是雨的小貓會不會來,但有備無患,還是讓人備下了一壺酸梅湯和兩串剛摘下的葡萄。這丫頭,不喜甜,倒是從小偏愛這清清爽爽的酸味。
不過,一向溫良無害的顧大人,在瞧見肖淼淼腳上的傷后,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崴腳,想必是她跌下墻頭那時崴的,一墻之隔,她卻沒有吐露半字。而他生氣,其一是即刻反應(yīng)過來昨晚她沒有過來是因?yàn)槟_傷,可她卻有心瞞他;其二便是氣自己前日夜里不知分寸,索要無度。
一來二去的糾結(jié),顧斐臉上的神色便更加陰鷙了。
慌得肖淼淼再三保證自己的腳傷不過幾日就無恙,顧斐鐵青的臉色才恢復(fù)了些。原本嘴邊的說教,在肖淼淼含著討好撒嬌的水眸中悉數(shù)殆盡。
半晌之后,最近難得大大方方相處的小倆口,才膩膩歪歪地相依在書房前,那棵大樹下的秋千上乘涼。
當(dāng)然了,這秋千本來在衙門也是突兀的,但誰架得住沉迷女色的顧大人偏疼肖家姑娘呢!由著她讓人在書房后頭的大樹下扎了這秋千,美其名為顧大人處理公事閑暇之余方便休息解悶。
肖淼淼靠在顧斐肩頭,顧斐執(zhí)著一本詩書看著,她仰頭,拿額頭撒嬌般地蹭了蹭顧斐的下顎,顧斐卻不為所動,彷佛手里的書精彩到移不開視線一般。
她不死心,芊指勾卷起顧斐肩上的落發(fā),擰捏著發(fā)匡處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刷著顧斐的脖頸。可是,顧大人依然坐如泰山,對她的惡作劇眉眼都未動一分。
終于,肖淼淼決定出大招了,她猛然撲上前去,在顧斐的唇上印下一吻。卻沒有注意到顧斐嘴角的笑意,大有守株待兔的意味。
在肖淼淼撲上去的那一刻,顧斐就已經(jīng)化被動為主動了,一只手扣住肖淼淼后腦杓,加深了彼此的吻,唇舌繾綣,盡嗜風(fēng)情。
半晌,顧斐不想心上人窒息在自己的親吻之下,才堪堪放開肖淼淼,好笑地提醒著,「淼淼,呼吸!
肖淼淼聞言才頓時回神,猛然吸入空氣,才將胸口的滯悶感驅(qū)散。
顧斐的手輕撫她的發(fā)心,調(diào)侃道:「也不是頭次了,怎么還每每都忘記呼吸這回事?」
「我……我哪里知道你會突然這樣!顾緛碇皇窍腴_個玩笑,結(jié)果又被他帶偏了,「你剛才故意的是不是?假裝不理我,就等著我送上門讓你欺負(fù)!
「那淼淼可討厭我的欺負(fù)?」他有些故意地低沉著聲音,附在肖淼淼耳側(cè)說出那兩個字,讓她臉上一下子臊紅起來。
肖淼淼睨了他一眼,作出評價,「你變壞了。」
以前的阿斐,才不會這樣欺負(fù)她,可是方才那樣欺負(fù)人的顧斐,多了一份魅惑,卻也讓她喜歡的緊。
顧斐露齒一笑,將人扣入懷中,重新拿起被摘置一旁的書卷,繼續(xù)看著。
「這些書啊,詩啊的,有這么好看嗎?」肖淼淼都有些嫉妒他手上的那冊書了。
顧斐清然出聲,「讀書能養(yǎng)性,有時候難免心浮氣躁,看看這些詩文,也會靜下心來,從中得到啟發(fā)!
肖淼淼一臉不信的模樣,躺在他懷里,「讀書靜心?那你讀幾句給我聽聽!
「好!顾麥厝岬膽(yīng)道,「淼淼想聽哪篇?」
肖淼淼也懶得抬眸,隨手指了一篇,「就這篇。」
顧斐看了看,遲疑了一下,然后略帶清冷的聲調(diào)吟誦著,「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嫵婉及良時!
其實(shí)念的什么,肖淼淼也沒注意聽,只覺得顧斐那溫柔彷佛帶水的聲音,正緩緩流入自己心間,讓她覺得這夏季的暑氣都不存在了。
「然后呢?」她追問著。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顾^幾句,吟了耳熟能詳?shù)哪菐拙,順便還解釋了一番,「寫詩的人對他心愛的女人說,我會倍加珍惜現(xiàn)在幸福的每一刻,永遠(yuǎn)也不會忘了和你相愛的歡樂時光。如果我有幸能活著,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我不幸死了,也會永遠(yuǎn)想你……」
「不許你胡說!」話音未落,肖淼淼就已經(jīng)捂上了他的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好好活著,你還沒娶我過門呢,難不成你要賴帳?」
莫名地,她就是覺得不喜歡這幾句詩。
顧斐拉下她的手,凝視著她的眼眸,「好,不賴帳。」
「也不許隨便說死!」
「好,不說。」
「以后不許再讀這首詩!」
「好,不讀!
「不許……」
「好!
一個刁蠻地要求著,一個毫無底線地允諾著。
路過的衙役們,隱隱約約聽到顧大人和他家未來娘子,極其無聊地進(jìn)行著以上的對話。然后,默默地達(dá)成一致的定論:看這架勢,顧大人日后絕對是懼內(nèi)。
作為父母官,顧斐有時還真是無暇分心在情愛之上。
難得顧母不在,本來肖淼淼是打算在顧斐這里消耗一下午的。
可是顧斐下午卻有公務(wù),要去城外勘測當(dāng)?shù)亓帜竟こ獭?br />
肖淼淼雖想跟,但想想又覺無聊就沒鬧著要跟去。而且就算她想跟,礙于她崴了的腳,顧斐也是不同意的。
顧斐親自將人送回了肖家,囑咐了肖毅冉照看后,才動身出城。
兩人臨別依依,顧斐三步一回頭,肖淼淼更是賴在肖府門口致力成為望夫石。
「那你要小心!
「好,起風(fēng)了,快進(jìn)府去,在我回來之前別再淘氣,好好養(yǎng)傷,知道嗎?」
「嗯,你去吧!乖掚m這樣說,牽著手卻不愿意放開一分一毫。
顧斐瞧了她一眼,終究還是沒忍住將人擁入了懷里,在她耳邊用唯有兩人聽得清的音量說道:「等我回來,就迎娶你過門,可好?」
肖淼淼揪著他的衣襟,輕柔地應(yīng)道:「好,那你要快些回來,我等不及了。」等不及……要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和他光明正大地過這一輩子。
如此大膽、直白的話語,卻讓顧斐的心被深深的觸動。
若非林木工程是民生大事,顧大人,還真想昏庸一回。
好在,最后肖大少實(shí)在是看不過去了,不怕惹人怨地棒打了鴛鴦,揮手將顧斐送走,又將肖淼淼拉回了府。
肖毅冉一臉無語,「我說你們倆會不會太夸張?不就是去城外勘測工程,怎么就被你們倆弄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呸呸呸!胡說八道什么,云哥,咱們走,以后別理這個神經(jīng)病。」肖淼淼怒瞪她哥一眼,懶得和她哥計(jì)較,拉了百里郝云就走。
肖毅冉還沒說什么,就見百里郝云一臉贊同的睨了他一眼,然后真就和肖淼淼走了。
肖大少頓時就爆了,「肖淼淼!我看你最近還真是囂張了啊,三天不打,就敢給我上房揭瓦了?你給我站。≌l讓你挽著云的手的?給我放開!放開,聽到?jīng)]有……」
三人漸行漸遠(yuǎn),午后的天氣卻在悄悄轉(zhuǎn)變著,悶熱的空氣,仿佛醞釀著一場雷雨的降臨。
夏季本就是雷雨多發(fā)的時候,誰都懶得去管老天爺突如其來的瓢潑。更沒人會在此時料想到,這樣一場暴風(fēng)雨,竟會帶來難以想象的災(zāi)難。
生離死別,轉(zhuǎn)眼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