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幽幽轉醒,睜開眼,四周卻靜悄悄的,只有窗外透入些許幽深的微光,慢慢撐起身子,額頭、頸項、背后都汗濕了。
“少夫人,您醒了。”丫頭聞聲過來探問。
“欸,少爺呢?”
“剛剛瞧見還在后花園的曲橋上,這會兒就不知道了!
“嗯!奔讼崎_棉被,身子仍是軟綿綿的,下床便暈眩起來,還得借由丫鬟攙扶才不至于跌倒。
想不到居然被蘭樕嚇出一場病來,她昏沉睡了好些天,整天躺在床上,精神越發倦懶。
她索性托丫頭備水沐浴,更換衣裳,接著,便披上風衣到外頭去。
盛淵呢?興匆匆往后花園走,不曉得他還在不在——
結果,遠遠就發現他坐在亭子里,低著頭,手里不知在忙什么。
吉人偷偷過去躲在他背后,伸長脖子一瞧,沒想到盛淵手里居然拿著一張白紙,折過來、翻過去,不一會兒就變出一支紙鶴。
“我的!彼齼芍е割^一夾,便把紙鶴夾到手里,笑嘻嘻地沖著他問:“是給我的吧?”
“搶都搶了,還問什么?”盛淵莫可奈何,但眼中有著寵溺。
“你說,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我生氣的事啊?”吉人緩步踱到他眼前,捧著紙鶴逼問。
“嗯?”盛淵望著她,不解地揚起俊眉。
吉人笑彎了眼,又道:“小時候只要你一把我惹哭,回頭就會折這些小鳥、小雞、小貓、小狗的紙娃娃送我,你都忘了嗎?”
“怎么會?”盛淵淡淡一笑,憶起童年往事,笑容頓時多了幾分溫柔!拔疫折過一種很小的紙鶴,只有半截拇指那么大,你記得嗎?”
“記得,是我十二歲生日嘛!”吉人偏頭回想,喃喃說道:“你折了十二支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紙鶴,用針線串成一串,綁在指環上送我的對不對?”
“我還記得那串小小的紙鶴,好多顏色、好細致,我從沒看過這么可愛的小東西,迎風飛起來好漂亮……吉蒂、吉祥也嚷著跟你要,你嘴巴都說好好好,卻根本沒送她們,她們背后罵了你好多天。
盛淵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折那個有多麻煩,得用細竹簽代替手指,一點一點、慢慢仔細的折,你以為很容易嗎?我花了多少時間,這么辛苦做給你的,結果呢?你玩幾天就玩壞了吧?”
“嗯,足足玩了兩個月,后來我們又吵架,我氣不過,就把它扯爛了。”吉人伸伸舌頭,老實招認。
“嗄?”盛淵驚訝地瞅著她,“能撐兩個月,真是阿彌陀佛!”
吉人沉吟地抿著唇,忽然覺得他有點兒奇怪……
從她一過來,他臉上就沒什么笑容。他忽然獨自在亭子里折紙鶴,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好像悶悶的,有什么不開心嗎?”吉人收起笑臉,認真問。
“你病都好了?怎不待在房里?過來我這兒。”盛淵抬頭瞥她一眼,便拉起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睡了好多天,人都睡傻了……”
吉人乖順地倚在丈夫懷里,享受溫暖的懷抱。
“你是不是想隨便打發我啊,怎么不回答我的話?”
“沒什么好說的。對了,”盛淵提醒她,“吉蒂的喜帖送來了,娘問你要不要幫吉蒂另外添些嫁妝。你是吉蒂的長姊,我娘又是吉蒂的姨娘,送些適合吉蒂的首過去好了,咱們也算是吉蒂的另一個娘家。”
吉人聽了,反而沉默起來,意興闌珊的垂下雙肩。
“這件事,娘做主就好了!
盛淵沉思地凝視她。
“你這么不滿意這樁婚事嗎?”
吉人蹙起秀眉,搖頭道:“吉蒂根本就不喜歡像蘭樕這樣的男人,我真不懂她為什么要嫁。”
“狀元郎有什么不好嗎?”盛淵又問。
“……沒有,”吉人怏怏不樂地把玩手上的紙鶴,漠然道:“我只是覺得他們不相配,也不適合!
盛淵愣愣望著妻子。
“你怎么了?”吉人發現他的異樣,不解地問。
“沒什么。”盛淵別開臉,抬頭望著天邊的云彩,不發一語。
兩人各懷心事,都不想說話,便靜靜的倚著彼此,任時光悠悠流逝。
盛淵非常迷惑,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吉人,一直以為吉人心里根本是愛慕他的,只是缺乏自覺,又太嘴硬。
他們從小打鬧慣了,他以為要她領會兩人之間的男女之情,只是需要多些時間而已……
他會不會是太自負、太自以為是了?
男人有可能同時喜歡好幾個女人,那女人呢?難道也和男人一樣見異思遷嗎?
太荒謬了,他有這種想法,簡直是對吉人的污辱。
可吉人對他……到底懷抱什么樣的感情呢?
他不懂,吉人為什么對蘭樕如此特別?她夢中喃喃說的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和她兩小無猜,能夠互相了解,生活一輩子的男人?
那蘭樕又是什么?
他想破了頭也參不透——
盛淵真的有些奇怪。
吉人獨自坐在窗邊軟榻上,抱著膝頭沉思。
他時常用一種深思困惑的眼神靜靜看著她;有時肩并肩走在一起,也總是低頭不語;他的笑容越來越少了,連抱著她也發呆。
夜里,卻忽然需索無度——
吉人倏地臉紅,想起昨夜的繾綣纏綿,兀自心跳不已。
“看著我,吉人,睜開眼睛看著我!笔Y捧著她微微汗濕的臉,火熱地在她頸間落下一串吮吻,又回到她眼前強烈要求。
她看著他,他臉上的激越神情令她深深著迷,那一刻,她仿佛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他深邃的黑眸多么專注,他眼里的深情撼動了她,終于令她不再羞怯,大膽向他伸出手——
“盛淵,、盛淵……”
她低吟呼喚他的名字,雙手牢牢勾著他頸項。盛淵這時忽然笑了,眼神熾熱發亮、熊熊如火地凝視著她,欲火更烈。
吉人咬著唇,趕緊扇扇臉,驅走腦海里的春情欲念。
真是,大白天她是怎么了?
偏偏腦袋控制不住,繞來繞去還是回到盛淵身上。
欲望平息后,盛淵抱她抱得好緊,悶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你抱痛我了。”她喃喃抱怨。
“是嗎?”他這才松開一點,改從她背后攬著她的腰,鼻尖抵著她頭發。
吉人雖然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仍可察覺到他身上的憂慮不安。
“盛淵,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老是胡思亂想呢?”
他低笑,大手在她赤裸的纖腰上游移。
是嗎?是她胡思亂想?
吉人納悶地支著臉,她以為自己很了解盛淵,可沒想到……如今她根本猜不透他的心,他怎么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吉蒂的大婚之日終于到了。
清晨天剛亮,吉人便起身呆坐在妝臺前,一邊梳頭,一邊發愣。那頭滑溜烏亮的長發任她梳了又梳、梳了又梳……
盛淵終于看不下去,搶走她手上的木梳,低聲嘆息道:“我怕i頭發統統掉光了,后悔莫及,所以替你保管一會兒!
吉人懶洋洋地橫他一眼,卻沒說話。
盛淵瞥她一眼,又道:“今天你不是應該提早回娘家去,瞧瞧吉蒂她們有什么需要打點的?”
“真不想去……”吉人垮著秀臉,冷淡說道:“待會再晚點兒,我跟爹娘一起去婚宴就好了!
對女人而言,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即使蘭樕保證會對吉蒂好,但他愛的人是她,若有一天被吉蒂發現……她不敢想象!
偏偏皇上已得知這門親事,退不得啊……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吉蒂嫁入狀元府。
盛淵看著吉人,頓時一陣失落。
“那好,商鋪有事要我過去一趟,應該不用太久,晚些時候,我直接過去跟你會和!
“嗯!奔藨驯氖,低著頭,并未發現盛淵的異樣。
他離去后,過沒多久,丫鬟便請她到前廳,和公婆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