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有些惶惶然,談西施并不愚蠢,大概已經猜到了他想解釋的是什么事了。
雖然無稽,可……卻也隱隱知道,自己心底那無稽的揣測,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不想聽,我……」她搖著頭,又踉蹌的退了幾步,直到背抵上墻。
「西施……」
「我不想聽,我不要……」她不看他,只是拚命的搖頭,喃喃的說著,逃避著那已經很明顯的事實。
「我是男人,西施!咕訜o言直言,就像他說的,丟出一句話很簡單,只需眨眼的時問。
「我不想知道!」她掩耳大喊,打顫的身子靠著墻滑坐在地上,情緒激動的將臉埋在膝上。
「可是我必須讓你知道!咕訜o言慢慢的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我不是有心要欺騙你的,聽我解釋,好嗎?」
她沉默,也不抬頭看他,可是慢慢的將搗著耳朵的手拿開。
見狀,居無言松了口氣,離她一步距離,一樣靠墻席地坐在她身旁。
「我從兩歲開始,就被當成女孩養大……」他開始說明扮女裝的原由,那算命郎中是如何危言聳聽,他爹娘又是如何以死相逼,一一解釋清楚。
他不知道她聽進多少、接受多少,或相信多少,因為她完全沒有反應,一直維持著相同的姿勢,一動也沒動。
就算心頭忐忑惶然,又怕她無法接受,他只靜靜地陪著她,并不催促她。他知道她需要時間接受這個真相,這也就是他不想匆促說出真相的原因,只是,他原本打算以較婉轉的方式告訴她,而下足以這種方式讓她發現!
「所以……沒有出閣的事,那只是讓無艷姊姊消失,讓……居無言回來的計畫?」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談西施的聲音才悶悶的響起。
他知道,她接受了真相,可,原不原諒他,還不知道。
「對!顾p聲回答。
「所以,昨夜你表哥是真的在鬧著玩,他是在幫你做……假的……那個……」她又悶悶的說。
「對,那時其實已經做好了,不過表哥察覺到你來,所以才又故意鬧著玩。」
「剛剛……」她聲音微啞地開口!改莻蒙面男人——」
「是表哥!咕訜o言直接回覆她的疑問,「你不用擔心,陳孰和郭遙兩人是擅自行動,陳知府并沒有下這道命令,所以表哥只要制住他們,不讓他們回去編派是非,剛剛的事就不會鬧開!
他表哥?為什么他表哥會……
「對了,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本來也是打算今天見面跟你說的……」他嘆了口氣,繼續道:「你爹的病已經快痊愈了……」
談西施猛地抬起頭來望向他。
「我爹……」為何他會知道爹病了,又快痊愈了?這些日子她幾番前去想探望爹爹,都不被通融,無法見上一面。
「府衙里的人,包括知府府邸的侍衛,除了陳知府和陳孰、郭遙之外,幾乎都讓表哥疏通過了,你爹在牢里他們會照顧,也偷偷請了大夫幫你爹看診,有什么風吹草動,他們都會馬上回報給表哥,像剛剛的事,也是表哥接獲密報才及時趕過來的。我知曉你多次去探望你爹都被拒絕,那是因為陳知府下令,他們不希望通融了你之后,被陳知府發現,橫生枝節!
「我懂、我懂……」談西施哽咽,不住的點頭。只要爹爹平安就好。
「西施,現在狀況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接下來只要查到神尾山盜匪的賊窩,早陳知府一步抓到關鍵人物,手上握有誣陷的罪證之后,就能扳倒陳知府了!
「可能……這么簡單嗎?就算抓到那批盜賊,他們會愿意合作嗎?」
「這個就更不用操心了,讓人合作的辦法多得是。」他會讓那些盜賊用求的也會求他讓他們合作。
她聲音微梗,「可……還有一個朱厲……」
「別擔心。」居無言將他之前分析給表哥聽的,再次分析給她知道!傅綍r候朱厲撇清關系都來不及了,不可能會為陳知府出頭的!
談西施聽了,怔怔的望著他。
「為什么你表哥會……」一頓,覺得這個問題好多余!甘悄阏埬惚砀鐜兔Φ模俊巩斎皇撬,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原因。
胸口緊繃著,不知道此時的她該如何反應,她真的不知道……
居無言淡淡一笑,沒有說明是他動腦又花了大錢,因為他不是要利用這件事軟化她的心。
「西施,我說這件事,不是為了邀功或讓你有我在對你施恩的錯覺,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你爹的事,我們會盡全力幫忙,但是你不要因此覺得自己該原諒我的隱瞞。」
「你不希望我原諒你嗎?」談西施又想哭了。
「我當然希望!咕訜o言嘆氣,「但是我希望你是打從心里原諒我,而不是因為任何原因不得不!
她垂下頭,眼淚落下,沒入衣裳。
「你是……什么時候請你表哥幫忙的?」
「你爹被帶走那天!
談西施閉上眼,淚水掉得更兇。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在為她奔波,而且是默默的。
「為什么都不告訴我?」
「因為你會擔心我受連累,而不愿我插手幫忙吧!」
她將頭埋在膝上啜泣。他是這么的了解她……
居無言聽著她的啜泣,心痛不已。
「西施,我很抱歉一直瞞著你,若非承諾我爹娘絕不會透露,我早在認識你的時候就告訴你了。」
她心里很清楚,沒有什么原不原諒,因為她根本沒有怪他的意思,完全沒有。
他是不得已的啊,打兩歲開始便是這樣的裝扮,他要欺的是索命鬼差,而不是……
談西施突地抬起頭來,眼底滿是驚惶的望向他。
居無言微怔,「怎么了?」
「你剛剛……剛剛是不是說,那個算命的說,滿二十五歲之前不得讓他人得知你的性別,否則……否則會引來拘魂的鬼差,是不是?」她突然想到這點,驚慌的抓住他的雙臂,「這……這是真的嗎?」
居無言心頭一片柔軟,明明因為得知真相受到的沖擊尚未平復,卻還是為他擔心害怕,教他怎能不為她心折。
「他是這么說的,可……」
「天啊!」談西施慌了。「那你就不該告訴我。‖F在怎么辦?怎么辦?我……我當作不知道來得及嗎?我……」
「西施,別慌,那只是……」
「我怎么可能不慌?如果你因此有個三長兩短,我……我怎么辦?我……你是無艷姊姊,是姑娘,是無艷姊姊!」她撲上前抱住他!改闶蔷訜o艷,無艷姊姊,天地神明都聽見了,地府閻羅鬼差也聽見了,你是無艷姊姊!」
「西施……」居無言柔聲輕喚,抬手環抱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談西施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笇Σ黄稹
「噓,別哭,這和你完全沒有關系,你說什么對不起呢?該道歉、該乞求原諒的是我呀!」居無言心疼,卻又有些啼笑皆非。
「我沒怪你,一點也沒有!」
「真的嗎?」他感到欣喜。
「真的、真的!可……可是如果你因為……」
「不會有事的。」居無言輕輕的推開她,溫柔的為她拭去珠淚!改莻算命郎中只是為了糊口,才隨口捏造那些說詞,在好幾年后,表哥因為氣不過,有找到那個算命的,發現他剛好在對一對夫妻說同樣的說詞,只是這次是一個小女娃兒,要當成男孩養。表哥抓住他,逼問他,最后他承認那些都是騙人的!
「嗄?」談西施錯愕。「可是……你還是……」
「那是因為我爹娘,他們寧可信其有,姨娘也一樣,聯合起來以死相逼,要我們一定要等到二十五歲!
「所以……真的不會有事?」她仍不放心的問。
「放心,不會有事的!
突然一放松談西施無力的跪坐在地上,總算放下心來。
「那,西施,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真的不怪我?」居無言溫柔的挑起她的下巴,柔聲問。
「我……你……」她微微紅了臉,撇開臉,轉過身背對他。所有的知覺都拚命在告訴她,他是男人,他是男人,往常對無艷姊姊那種她以為搞不清楚的奇怪感覺,也因為「他是男人」的認知,全數都清明了起來。
原來那種感覺是喜愛,不是姊妹、朋友間的喜歡,而是那種對戀人的喜歡。
在面對無艷姊姊時,她對自己的感情從沒想過往這方面思考,因為女人對女人,不在她所知的范圍里,只覺得自己對無艷姊姊的戚覺是特別的,是有別于親愛的姊妹的。
然而,當無艷姊姊的身分轉換成男人時,所有懵懂的戚覺,那一瞬間清晰了起來,竟讓她……不知所措。
「西施?」居無言傾身靠近她,在她耳畔輕喚。
「真的,我沒怪你!顾怪^,低低的說:「你也是……不得已的,我只是很……驚訝而已……」
「那你為什么不看我?」
「我……不習慣,我不知道該怎么……看你,你是我熟悉的無艷姊姊,可是又不是,我有點無所適從,而且我對你……」談西施瞬間閉嘴。她差點說漏了嘴,脫口而出自己的感情。
「你對我怎么?」居無言看著她連耳根都泛紅,心里忍不住開始期待。她察覺自己對他的感情了嗎?
「沒……沒什么啦!顾志疚罩陆,那之下的心臟卜通卜通跳得又快又重。
「西施,你昨晚說的話算數嗎?」居無言突然問,唇邊漾著溫柔的笑意。
「什么?」她昨晚說了什么?
「你說,如果你是男的,就可以娶我為妻!顾⑿Γ赣浀脝?」
「記……記得……」他問這句話的用意是什么?
「這句話可否引伸為,如果我們兩個是一男一女,就可以結為夫妻?」居無言湊近她,低聲地問。
轟然一聲,談西施覺得整張臉燒了起來。
「我、我的意思……我不是……」
「西施,你不愿意嗎?」居無言輕聲地問!笓Q成我是男的,就不行嗎?要不……居無艷毀婚,嫁給小刀好了。」
「你……你在胡說什么呀!」談西施轉過身來瞪他,瞧見他笑得好溫柔的表情,她的臉又羞紅了。
「總算肯轉過來面對我了!顾麌@了口氣,抬手輕輕的捧著她的臉!刚娌还治?」不放心的再問一次。
她輕輕搖頭,「不怪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完全習慣吧!
「我了解,我會給你時間,不過,我想先告訴你一件事,你聽著就好!
「什么?」
「我愛你。」他輕柔的為她將發絲勾到耳后,「在你第一次爬上墻,掉進我的懷里時,我就愛上你了!
談西施訝異,驚喜,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一雙美眸瞬間盈上一層淚霧。
「你不用立即給我回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請你把我愛你這件事放在心上,偶爾想起這件事,希望對你試著接受『居無言』的存在有一點幫助——」
談西施突然再次撲身抱住他,居無言沒防備,整個人被撲倒。
她趴在他身上,眼淚掉了下來,可是卻笑得好開心。
「我好歡喜,無艷姊姊,因為我也愛你!
居無言微微一嘆,有些無奈苦笑。
「聽你這么說我很開心,真的,可是……為何還是無艷姊姊?」
「啊,糟糕,叫錯了!拐勎魇┱{皮的吐吐舌。
「你喔!」他失笑。
「所以我不是說,我需要時間才能完全轉換過來嘛!」她又不是故意的,叫了那么多年,早就習慣了!更何況他現在還是無艷姊姊的打扮嘛!
「叫我無言!咕訜o言抬手輕撫她的臉頰,眼神中充滿愛意。
她有些羞赧,不過一會兒,紅唇輕啟——
「無言……」她柔聲低喚。
她的語尾,消失在他的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