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三爺,這是什么?”
男子一下船,一直跟在身邊的隨從雁尹好奇的指著纏在他龍紋飾扣上的紅色錦帶。
凡是龍余國王室,皆配有王族龍紋飾扣,又因身分階級不同,款式材質(zhì)皆不同,男子身上的飾扣正是代表最尊貴的龍紋金扣。
全龍余國只有四個人佩帶龍紋金扣,除了龍余國的王,再來就是三位王子,而他正是龍余國三王子靳韜。
靳韜垂眸,抓起纏在飾扣間的紅色錦帶,仔細(xì)看過后,才發(fā)現(xiàn)紅色錦帶上繡有精致的金邊福紋,再憶及方才泊在港口的船,船身繪有祈福祥瑞喜紋,以及那個不像龍余國的女子……紅色錦帶應(yīng)該是方才他救她時,不經(jīng)意勾扯在他的飾物上。
他斂眉,隱約有了某種想法,卻無法確定那姑娘是不是他所以為的那個人。
眼見主子難得走神,雁尹出聲呼喚,“三爺?”
今日他一早便跟著主子領(lǐng)王命到港口一帶辦事,辦完事在酒樓用過午膳后,準(zhǔn)備再到內(nèi)地城磯的堤壩視察。
他去酒樓的馬棚領(lǐng)了馬,卻遍尋不著主子,最后是在一艘中土來的船上找到主子。
那時主子救了一個差點翻下船的女子,順利救下人后,主子卻遲遲未離開。
這對不時有行俠仗義行為的主子來說,極為罕見。
不知主子用意為何,他本該待在原處靜候,偏不巧收到由王宮送來的急召,他不得不出聲打擾。
沒想到主子下了船,竟還走了神?
讓他不禁好奇,主子救的人是誰?
察覺雁尹打量的目光,靳韜打住思緒,收下帶著淡雅香氣的紅色錦帶,淡淡的說:“回吧!”
雁尹實在忍不住,開口發(fā)問,“三爺,那船……不會是……”
“或許!币浪嗄暝诟劭诔鋈氲慕(jīng)驗,幾乎可以斷定方才那艘船是來自中土的和親船。
只是和親船比原本預(yù)定的時間提早抵達(dá),風(fēng)塔若將消息傳回王宮,便可猜想到父王十萬火急的召他回宮的原因了。
思及此,靳韜的心一沉。
該來的還是來了,他答應(yīng)了與天朝的親事,便得面對。
況且這是攸關(guān)龍余國與天朝之間締盟和平、互蒙其利的大事,不單單是他的婚姻大事。
他自己的意愿,已不在考量之內(nèi)。
雁尹跟在靳韜身邊多年,主子看似平和溫徐,卻大抵也猜得出他此時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
畢竟當(dāng)年那事兒、那人兒在龍余國鬧得沸沸揚揚,讓主子幾乎跟著賠了條命進(jìn)去……
瞧見雁尹欲言又止,靳韜上馬后,垂眸說道:“發(fā)什么怔?回吧!”
他輕踢馬腹,身下的坐騎立即邁開四蹄,向前飛奔。
雁尹跟著上馬,緊追在后。
若確定是中土的和親船抵達(dá),那么接下來可有得忙了。
夜已深,皎清圓月高掛天際。
慕容謐坐在窗邊,眸光遠(yuǎn)放,看到深得近乎藍(lán)色的墨色蒼穹綴著星光,與海上隨著波浪搖晃的點點漁火,讓人分不出海與天的界線。
收回目光,清冷如雪的月光落在窗邊不遠(yuǎn)處的墨色礁巖上,折射出一層幽黑的磷亮光圈,讓散布在巖上的不規(guī)則天然蝕洞更顯得詭譎。
慕容謐怔怔發(fā)著呆,竟又有些犯起暈來。
她飄洋過海數(shù)千里都沒事,偏偏卻是在上大龍礁巖頂?shù)耐鯇m,被馬車震得頭昏腦脹,暈眩不已。
和親船抵達(dá)龍余國后沒多久,王宮里就派人來接,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下了船,換了馬車,直奔位在巖頂?shù)耐鯇m宮殿。
盡管和親船提前多天抵達(dá),王宮內(nèi)因此一陣忙亂,不過還是禮數(shù)周到的將她接進(jìn)了宮里。
慕容謐被折騰了幾個時辰,見過龍余國王靳扎羅,才與丫鬟們一同來到這特地安排的暫時寢閣。
龍余國王說,等成親儀式舉行后,便會讓她搬到三王子的寢宮“白虎殿”,這幾日要她委屈點,先住在“月涯閣”。
其實月涯閣不差,從高閣望出去的景色一如其名,空間寬敞干凈、安靜清幽,只是思及即將到來的成親儀式,她不免緊張又忐忑。
這會兒見到丫鬟們還進(jìn)進(jìn)出出的張羅忙碌著,她更不可能丟下她們,自個兒去休息。
福兒看見主子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fā)透白,憂心的問:“小姐,暈癥沒好一點嗎?還難受嗎?要不,我請御醫(yī)再來瞧瞧!
慕容謐那蒼白的臉色,可真急壞了一幫伺候她的人,深怕她會有什么閃失。
在覲見龍余國王時,王見到她臉色蒼白,就免了一些繁文縟節(jié)的宴席,讓她先回寢閣休息,王體貼的決定,著實讓她松了口氣。
早些時候也遣了御醫(yī)過來關(guān)切,她服了御醫(yī)開的藥方后,狀況已舒緩許多,臉龐也恢復(fù)了幾絲血色。
只是她晚膳用得不多,丫鬟們又開始擔(dān)心了起來。
慕容謐當(dāng)然懂得福兒的心思,輕扯薄唇!安坏K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剛到龍余國,不想讓丫鬟們小題大作,御醫(yī)才離開不久,再次請來,若讓王宮的人誤以為她嬌弱衿貴難伺候就不好了。
福兒頷了頷首,卻還是難掩擔(dān)憂的開口,“小姐,還是讓奴婢伺候您梳洗就寢了?”
在府里時,丫鬟明白她的個性,并不會如此積極的伺候著她,偏偏皇帝所賜給她的六個丫鬟熱切得讓她很是不習(xí)慣。
慕容謐瞅了她一眼,有些無奈的嘆氣!艾F(xiàn)在的時辰尚早,這么早就寢,我也睡不好,你們不用管我,該忙什么就去忙吧!”
福兒已經(jīng)不是頭一回領(lǐng)受主子不喜與人親近的疏離態(tài)度,更努力的想讓她感受她的心意,沒想到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便聽見叩門聲響起。
“這么晚了,是誰?”
“奴婢去瞧瞧。”
慕容謐靜候了片刻,看見福兒領(lǐng)著祿兒朝她走來。
“小姐,是三王子身邊的侍從,說他家主子聽說小姐玉體違和,所以特地送可以安神、舒緩暈癥的藥果過來!钡搩簩⑹种械陌鲂文竞袛R在內(nèi)寢的圓桌上,傳達(dá)侍從的話。
慕容謐一愕,有些詫異。
在船將泊靠前,她聽海鳥說了許多關(guān)于龍余國王子、王女的事。
聽說嚴(yán)肅的大王子靳璟、魯莽的二王子靳雷,以及溫文爾雅的三王子靳韜、四王女靳綺、五王女靳綾,都各有讓百姓稱頌的事跡。
如今得知她的身體狀況,立即命人送來藥果的貼心舉動,讓她不由得好奇,她未來的夫君是怎樣一個人?
她也對于素未謀面的夫君感到惶然忐忑,不知他是否值得托付終身。
“祿兒,你全聽懂了?”福兒詫異的問。
陪著主子嫁到龍余國,語言不通是令她們最感到困擾的一件事。
祿兒苦著一張臉!笆虖氖菚f咱們的話,但呀呀巴巴的,我聽了好久才聽明白。不過由此可見,三王子對咱們小姐頗為上心。”
慕容謐淡然彎唇,沒多說什么,只是一雙柔荑輕撫著雕工精致的蚌形木盒,平靜的心湖隱隱起了波瀾。
她不求未來的夫君是怎樣的英雄人物,不敢奢求擁有爹與娘的鶼鰈情深,只求兩人能相敬如賓,為天朝及龍余國的結(jié)盟求得最好的結(jié)果,便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