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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清風(fēng) 第三回 吳子樵沈霖初登場 少年柳穆清遇兇劫
作者:燦非
   
  山中飄雪又逢春,春去秋來是盡頭。

  當(dāng)大地周而復(fù)始地轉(zhuǎn)換顏色,一眨眼已是兩個年頭過去。

  樹林間,剛下過雨的柔軟濕草地上鋪著幾片落葉,涼風(fēng)中,一股泥土混雜著草葉的大地氣息飄散著。

  秋意初現(xiàn)。

  「師妹,快過來!箖蓚少年聲音同時響起。

  「八師兄九師兄你們別管我,趕緊抓住那只鳥!」嬌俏嗓音伴隨著清脆笑聲,一名少女邊說邊追著前面兩人。

  三人身影在樹叢間穿梭,跑在最前方的少年倏地翻了幾個前空翻,翻至最高峰時伸手使勁一扔,將小石子直直丟出去,打中一只躲在樹叢里的鳥兒,然后趁那鳥兒往下墜落之際,迅速沖向前去抓在手中。

  少女的身手遠(yuǎn)不及師兄,忽然腳下一打滑,整個人向前撲去。

  「師妹小心!」兩少年同時大喊,跟著身手迅捷地一左一右拉住那少女手臂,穩(wěn)住了她向前滑倒的勢子,解除了少女跌在濕泥地上的危機(jī)。

  「太好了,抓到了!」那少女根本不在意跌倒與否,她眉開眼笑接過那只鳥兒,倏地拔了它身上幾根藍(lán)綠色羽毛,之后伸手往空中一放,任鳥兒飛離。

  「就這樣?怎不將羽毛都拔光?」

  「是啊,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兩名少年一人一句。

  那拔羽毛的少女便是鳳寶寶,她一聽便轉(zhuǎn)了下靈活的眼珠子,各瞪了眼前兩人一眼,嗔道:「羽毛沒了不就沒命了嗎?我多抓幾只就是了,反正積少成多嘛!顾龘P(yáng)起手中紗袋,里面已經(jīng)裝了不少顏色鮮麗的藍(lán)綠色羽毛。

  「我?guī)湍!?br />
  「讓我來!」

  兩少年一說完,同時臉色微變地互看一眼,一個兩手環(huán)胸一個扯扯嘴角,似不屑對方。

  「你二人今日若再吵架,以后我都不找你們了!锅P寶寶轉(zhuǎn)身往樹林里走去,兩少年見狀,很快又緊跟在后。

  「師妹!」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急喊。

  「沈阿霖,」鳳寶寶又轉(zhuǎn)回來看著八師兄,「你喊這么大聲,別說鳥,連螞蟻都給你嚇跑了!」

  八師兄名喚沈霖,鳳寶寶卻老愛將他名字中間多加個「阿」字,但他一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馬上展露歡顏,笑道:「沒事,我只是提醒你小心腳滑!

  「我會小心的。但是,你別再大聲嚷嚷!锅P寶寶見他們休兵不吵嘴了,登時露出甜甜一笑,逕自往前走去。

  沈霖看著這抹活潑靈動的笑容,眼神整個呆滯。

  他以前覺得世上最好看的人是鳳寶寶的娘親,寶寶當(dāng)然不是不好看,但相較之下頂多排在第二順位,不過,近來他益發(fā)覺得寶寶有后來居上之勢,不知道這跟她長高又清減身形有沒有關(guān)系?

  沈霖呆愣看著前方的身影,鳳寶寶依舊不算瘦,可也不能說她胖,其實(shí)他覺得這樣挺好看的。古人怎么說的……對了,就是秾纖合度!沈霖咧嘴傻笑了一下才想到要跟上,但才抬腳就聽到身后幾不可聞的譏嘲。

  「沈阿呆!

  沈霖倏地頓住,火大轉(zhuǎn)身瞪向后面的人,壓低聲音怒罵:「吳子樵你要就正大光明的罵,干嘛等師妹走了才鬼鬼祟祟地攻擊人?!」

  對方聳聳肩,壓根不以為意,卻是搶在他前面朝鳳寶寶追去,沈霖一看,立刻跟上。

  沈霖和吳子樵都是鳳家的徒弟,前者排行第八,后者第九。

  鳳家約莫十五年前來到這個還算繁榮的小鎮(zhèn)定居,初始是在鎮(zhèn)上購置一座大宅居;但鳳家男主人同時也在山林里購地,并費(fèi)時三年在深山蓋了幾間錯落于樹林間的宅子。

  據(jù)聞,當(dāng)時參與興建的工人都說鳳家這些屋子蓋得巧妙,既隱密又舒適,屋里布置得雅致華美,屋外隨處都是美景,可真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哪!

  只不過,鳳家主人極其低調(diào),遷人新屋后就罕少露面,但不久后就聽說一些家貧被賣去鳳家當(dāng)長工的,或一些失恃失怙被親戚賣掉的孩子,都被鳳家收為徒弟,干活之余不但能念書還習(xí)武,使得不少人爭相打聽,想將孩子送來拜師,只不過,全都不得其門而人。只除了沈霖。

  「師妹,我又抓到一只了!」沈霖開心大叫,捧著那毛色鮮艷的鳥兒直奔到鳳寶寶面前。

  「太好了!」鳳寶寶三兩下拔了幾根羽毛放進(jìn)紗袋里。

  沈霖是隔壁村大地主之子,也是鳳家徒弟當(dāng)中唯一不是被賣來當(dāng)長工的。原本鳳家是不收這樣的孩子,但沈霖拿著自己做的木劍,在山里亂闖亂晃,數(shù)日后昏倒,被鳳寶寶的母親撿回去照顧。

  據(jù)說沈霖一清醒就對著鳳寶寶的母親喊「仙女姐姐」,惹得鳳家男主人開懷大笑,豪氣應(yīng)允讓他留下。

  「師妹,我這兒也有!」吳子樵也湊過去。

  「今天真是大豐收!锅P寶寶將羽毛放進(jìn)紗袋,笑著對兩人說:「這樣夠啦!不用再抓了。」

  「師妹要回去了嗎?」吳子樵問。

  鳳寶寶邁開步伐往回走。「我得趕工呢,過兩天就要跟著爹出發(fā)了,不快點(diǎn)可不行!

  「師妹對柳月家大小姐可真好!箙亲娱宰咴谒覀(cè)問著。

  「那當(dāng)然!師妹連續(xù)兩年都去她家過中秋,今年都第三年了,感情當(dāng)然好!

  沈霖走在鳳寶寶左側(cè),理所當(dāng)然地說著。

  「一起過中秋可不代表感情好,我和你不也年年一起過嗎?你說咱們感情好還是壞?」吳子樵瞥了沈霖一眼。

  沈霖不甘示弱地瞪向他!赣腥诉B師兄都不會喊,這要說感情有多好是不可能的!

  「要喊容易,有個師兄的樣子我就喊——」

  「停!」鳳寶寶倏地停住,惱火蹙眉地看著他們!改銈兊降资窃趺戳?這以前不是都好端端的嗎!為何最近老愛損對方?」

  沈霖和吳子樵對看一眼,又同時別開臉。

  他們沒怎么了,就只是兩人都想討同一人歡心,都想比對方更受青睞,當(dāng)然就會嫌隙愈生愈大!

  鳳家的掌上明珠鳳寶寶,是他們自幼陪著一道長大的小師妹,沈霖向來就愛跟在她身邊玩耍,吳子樵原本并不明顯,可近來也開始跟在鳳寶寶身邊,凡事都會想辦法插上一腳,惹得沈霖老大不痛快。

  「我們沒什么,只是想到師妹這趟出門又要兩個多月才回來,這段時間家里肯定很悶,忍不住就想跟對方斗嘴!箙亲娱钥诓欧磻(yīng)都比沈霖敏捷,很快就回話,算是安撫鳳寶寶。

  「不理你們,我要去忙了!乖捯徽f完她就不再理會兩人,逕自向前走去。

  其實(shí),鳳寶寶當(dāng)然知道這兩人是怎么回事。八師兄沈霖老早就很明白表示喜歡她,九師兄吳子樵不知怎么搞的也來湊熱鬧,這下可好了,鎮(zhèn)日擾得她不得安寧:幸好二人在她爹娘面前都不敢造次,否則,娘不大發(fā)脾氣,頂多念個幾句,但惹到爹可就麻煩大了,不管是沈霖還是吳子樵,肯定都會被剝一層皮。

  再說,她才沒工夫跟這兩人瞎攪和,她還要忙著做首飾呢!好不容易收集到一袋珍貴羽毛,就是想做發(fā)釵送給柳安和。

  柳安和看了肯定會喜歡,去年她弄了一柄寶石短劍,柳安和高興得連睡覺都放在枕邊呢。

  鳳寶寶唇角微揚(yáng),心情愉悅地奔回自己房間,拿出一堆工具開始趕工。

  是說,想到柳安和就忍不住會想到她哥,想到她哥就會想到那件事……

  那年,她不知所措地大哭一頓,但很快就被柳安和給拉走。聽說他沉在水底差點(diǎn)鬧出大事。

  幸好被小廝們硬拉出水面,至于后來怎么樣了她也不知道,因為隔天她就逃之夭夭了。

  去年,爹又順道帶她往柳月家小住,柳安和對于那件事只字不提,而穆清哥哥似乎非常忙碌,僅僅在她跟爹抵達(dá)那晚陪著吃了一頓飯,之后就都不見人影。

  聽說他跟著自家鏢局走了幾趟,忙得一整年有一半時間不在家。的確,那原本白皙的臉龐看來是曬黑了點(diǎn)。

  如此這般看來,他今年中秋應(yīng)該也不得空吧?最好是不在家,因為,雖然已事隔兩年,但她至今回想起來仍會臉紅耳熱。沒辦法,那畫面實(shí)在太過沖擊,她努力想忘掉,卻一直沒成功。

  穆清哥哥對不住啊,你今年還是別在家比較好!

  唧唧……

  秋高氣爽,郊外林間涼風(fēng)不時吹來,樹葉窸窣聲以及秋蟬鳴叫聲不絕于耳,聽了著實(shí)讓人放松心情,尤其晌午過后聽來更加催發(fā)困意。

  一列車隊路經(jīng)此片樹林。

  「大少爺!怪心昴凶玉{馬來到一個青年坐騎的側(cè)邊,詢問:「大伙兒清早天未亮就起來趕路,現(xiàn)在過了中午,人人餓著肚子,眼看要走到前面小鎮(zhèn)還需一個時辰,不如在這里休憩片刻,吃點(diǎn)干糧小睡一會兒,可好?」

  被喚作大少爺?shù)模敲昙s十八歲的青年,身穿粗布灰衫卻不掩其俊朗軒昂;那臉龐是淡淡的密色,這艷陽曬出來的膚色,使他一身書卷氣息中透著三分英氣,再看其身形,高姚修長兼且肩寬結(jié)實(shí),卻又不過于壯碩;那握著韁繩的雙手修長有力,腰間還配著一柄墨色長劍,那劍乍看平凡無奇,可仔細(xì)一瞧便會發(fā)現(xiàn)劍鞘鑲嵌著幾顆黑色寶石,握柄末端那顆更是黑亮。這罕見兵器透露了主人不同一般的身分。

  「好,咱們就在這兒小憩片刻。」灰衫青年朗聲發(fā)話,神態(tài)篤定平穩(wěn)。他話一說完,就見十幾匹坐騎連同中間兩輛馬車都立刻往樹下找位置,每個人陸續(xù)將馬系好,然后或坐或躺著歇發(fā)號施令的英俊青年便是柳月家大少爺柳穆清。

  兩年前,他獲得了茂良客棧,去年結(jié)算時勉強(qiáng)算是小有賺錢,于是母親便又撥給他一間鏢局,他遂自己跟著押鏢幾趟,順便沿途四處看貨,卻沒想到愈看愈有興趣,干脆提議跟著父親學(xué)習(xí)買貨,走了一趟遠(yuǎn)程的,其間經(jīng)歷風(fēng)吹日曬、夜宿郊外等等,雖不至于苦不堪言,可也絕對不是輕松差事。

  吊詭的是,他因此曬出一身蜜色肌膚,可他爹卻依舊膚白如玉根本全沒影響。再者,聽說爹以往出門都住最好的客棧,怎么帶他卻凈往郊外夜宿?當(dāng)然,此是后話,與買貨無關(guān)。

  上個月,父親喚他到跟前,吩咐他往后自個兒買貨;至于采買規(guī)矩,也跟管理店鋪差不多,由父親立下字據(jù)借他本錢,言明一年后開始本利攤還,至于盈虧嘛!那當(dāng)然都是算在他柳穆清頭上……

  所以,這趟是他獨(dú)自出遠(yuǎn)門買貨的頭一遭。

  「大少爺,您這幾日趕路也累了,不如上馬車睡一會兒,出發(fā)前屬下再叫醒您!刮鍍菏毯蛩埋R,遞給他水壺并且輕聲問著。

  柳穆清環(huán)視四周,眾人不是正在吃喝就是呼呼大睡;他往更遠(yuǎn)處張望,只見林深樹密不見盡頭,他喝了大半壺水,看向五兒,「我去前頭看看!

  「我跟六兒也一道去!惯B忙朝六兒招手。

  柳穆清搖頭!改銈兪卦隈R車旁,看好那批貨,我去去就來!

  「可是……」五兒跟向前一步,緊黏著主子。

  「行了,別一直跟著,難不成連我解手你都要跟。」他溫煦一笑,露出潔白牙齒,隨即擺擺手示意五兒守著馬車。

  五兒著實(shí)不放心,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少爺往樹林走去。他和六兒都是柳月家家主夫婦親自訓(xùn)練的小廝;說是小廝,倒不如說是家主夫婦挑選給少爺?shù)淖笥沂郑麄兌艘晃囊晃涓魃脛賵,說是千里挑一都不會太夸張。

  五兒自幼飽讀詩書且精通算數(shù),六兒天生就是武術(shù)好手,精通各式兵器,徜若認(rèn)真打起來,少爺肯定不敵六兒。當(dāng)然,五兒的身手也不弱,雖說及不上少爺跟六兒,卻也是同輩當(dāng)中的佼佼者。因此,這趟出門前,家主私下叮囑過,要他二人不可離開少爺半步,務(wù)必保護(hù)少爺平安。

  「少爺呢?我在馬車?yán)锱擦藗位置可以讓他小憩片刻!沽鶅鹤哌^來問著,卻見五兒伸手一指,指向遠(yuǎn)遠(yuǎn)樹林間的高痩人影。這一看,六兒不禁惱火:「你怎么讓少爺自己跑遠(yuǎn)?!」

  「少爺說是去解手,叫咱們顧好貨就行了!刮鍍赫f著。這批貨確實(shí)運(yùn)得辛苦,少爺沿途盯得牢,下雨了自己不躲雨卻只擔(dān)心車上的貨會淋濕,任誰一看都知道他不容許半點(diǎn)失誤。

  「貨有少爺重要嗎!這不行,你看他愈走愈遠(yuǎn),我跟去看看!沽鶅毫嗔碎L劍,疾步往樹林追去。

  「這么不放心?怕少爺被老虎吃了?」剛才請示柳穆清要在此休憩的中年男人坐在樹下,吐了一口口水,語帶調(diào)侃地問著五兒。

  五兒看他一眼,內(nèi)心不悅。

  此人姓張名鐵,是柳月家一大鏢局的頭兒,在柳穆清面前必恭必敬,少爺長少爺短地喊,可私底下卻時常故意挖苦,五兒這一路早就氣在心里。

  「少爺劍術(shù)高明,就算真有老虎也傷不了他,怕就怕有人埋伏,照我說,人心險惡比老虎可怕多了!刮鍍赫卦。張鐵在江湖上打滾多年,各色人物看多了,根本沒將他的嘲諷放在眼里,聽了只是咕的一聲笑罵:「小兔崽子!

  五兒更加火大,鏢局的人老說他們是小兔崽子,說他和六兒也就算了,可怎么連少爺也取笑進(jìn)去!偏偏這趟路途遙遠(yuǎn),又不能不靠他們押鏢,真是氣煞人也!幸好,過了這片樹林就進(jìn)入江蘇地區(qū),到時沿路都有柳月家的人接應(yīng),就不用看這群人臉色了。

  「張鐵,干嘛跟他閑扯淡,人家身嬌肉貴的,跟咱們搭不上邊,有啥好說!」

  有個滿口黑牙的大老粗咧嘴,邊樞牙邊嚷嚷。

  五兒索性裝聾作啞不再理會,少爺叮囑過不許跟鏢局的人起沖突,他不想讓少爺為難,雖然他心里實(shí)在替少爺抱屈,這些押鏢的私底下老愛說少爺細(xì)皮嫩肉挨了苦,又說他少了家主夫婦那股渾然天成的領(lǐng)袖大器,可是,少爺才十八歲,嘲諷他的人怎不想想自己這個歲數(shù)時在干嘛?搞不好成天只想著娶媳婦呢!況且,少爺長年讀書練武學(xué)習(xí)經(jīng)商,這幾年開始打理生意更是日日勤奮不敢懈怠,這份辛苦可不是外人能夠體會……

  只是,怎么少爺和六兒還不回來?

  一陣涼風(fēng)吹過,樹林間,十來個大漢或躺或坐,睡了一大半,就連馬兒都悠哉晃著尾巴。

  秋日午后,涼爽正好眠……

  忽然,彷佛不經(jīng)意似,幾匹馬同時輕踏了幾下。

  張鐵以及幾個年長壯漢立刻伸手去摸兵器,電光石火之間,四面八方一下子有如爆炸似,沖出一群大漢,有的從地洞陷阱中跳出來,有的從高聳樹梢上一躍而下,更有好幾個手持弓箭,瞬間只聽見咻咻幾聲,全部馬匹立刻舉蹄亂蹬、大聲嘶鳴!

  「有埋伏!大家兩兩一組背對背!小心中箭!」張鐵立刻大吼。

  所有鏢局大漢迅速抽出兵器,兩個兩個靠在一起,五兒才剛抽出長劍,卻猛地被人一把拎過去,轉(zhuǎn)頭一看竟是張鐵。

  「我來掩護(hù),你快去帶少爺離開,他若不肯,你跟六兒將他打昏扛走。」

  五兒登時愣住,詫異看著他!改悄銈兡?」

  張鐵呸地罵道:「還有時間管別人!總之你帶了少爺就快滾,看這情況大大不妙,他若有半點(diǎn)損傷,我有何顏面去見老爺!」

  說話間,雙方已是激烈交戰(zhàn),張鐵這邊的人個個剽悍兇狠,可對方勝在人多,幾乎是三個打他們一個,加之樹上又躲著弓箭手不斷偷襲,情勢危急……

  五兒在混戰(zhàn)中由張鐵一路掩護(hù)往側(cè)邊前進(jìn),他迅速匍匐爬行,卻忽見眼前有人朝他靠近,他握劍正要躍起狠劈,卻發(fā)現(xiàn)居然是六兒。

  「快,跟我來!」六兒迅捷拉他走。

  樹林間一張鐵等人陷入激戰(zhàn),殺得眼紅之際,卻聽見一響亮特殊的短笛聲,那幫埋伏的人全都頓住,表情驚訝。

  這不是收兵速走的暗號聲嗎?眾人遲疑之間,卻又聽見同樣的笛聲清楚傳來。怪了,眼下不是快得手了嗎!怎么忽然要他們撤退?

  兩方交戰(zhàn),稍有停頓立即翻轉(zhuǎn)局面。

  張鐵的人見機(jī)不可失,馬上發(fā)狠拉下好幾個弓箭手,混亂間,對方開始有人喊著撤退——

  「喂!你不是說笛聲吹響后,至多兩次他們就會撤退的嗎?現(xiàn)在看來這笛子根本不管用!」

  一聲響亮的清朗嗓音傳來,所有人停了下來,全都看往聲音方向,卻見一名挺拔青年壓制著一中年男人,從林間緩緩走出來。

  大少爺!張鐵眉目一跳。

  「還不撤退?是不是想害同伴身首異處?」柳穆清冷肅著臉,目光灼灼望向眾人,手上長劍緊緊抵住那中年男人的脖頸,明顯看出已經(jīng)劃破一道血痕。

  原來,柳穆清見這片樹林十分濃密,心中略感不妥,因此獨(dú)自前去探看地形,果真瞧見遠(yuǎn)處停了幾匹馬,并有一人等在一旁,狀似看守,他還沒來得及觀察清楚,即聽見遠(yuǎn)處傳來廝殺聲,正想奔回去,就被緊跟在后的六兒拉住,兩人于是一起將那等候之人逮住,喝令他吹奏暗號,下令撤退!

  「喂,給我聽好!」柳穆清提氣大喊:「你們的馬都被我放走了,就算搶了這批貨也走不遠(yuǎn)——」

  「那又如何?」一個被張鐵抵住咽喉的人截斷柳穆清的話,「這片山林我們閉著眼都能跑出去,把你們幾個殺了就地掩埋,再去尋那些馬,根本小事一樁。」

  「好,有膽識!沽虑蹇聪蛩m(xù)道:「既是如此,想必你們早已豁出去,當(dāng)然不怕柳月家事后報仇。你不怕,你的手下也不怕,你、你,還有你都不怕,是吧?」他故意一個一個問,果然被點(diǎn)到的人都明顯愕住!复蠹覄e中計,這小賊故意胡扯嚇人,咱們?nèi)硕鄤荼姡坏兑粋將他們?nèi)珨?shù)砍死,誰又知道這票是咱們做的!」

  柳穆清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喊作小賊,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可也心知肚明對方所說確實(shí)不假,當(dāng)下也不敢輕敵,他面容一正,看向那頭兒發(fā)話:「你真是腦袋不大靈光,我的人已經(jīng)去搬救兵,即便趕來時我們已被殺光,但你們沒馬,肯定走不遠(yuǎn),如何躲過我援兵追殺?」

  對方一聽,又見手下們個個面露猶豫,登時涌起怒火,不甘示弱大叫:「誰也別想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隨著這聲怒吼,對方舉刀砍往張鐵脖子,兩方人馬再次廝殺開來。

  柳穆清用力劈暈手中箝制之人,刷地幾聲,手上長劍利落地甩了個劍花,忽然急如閃電般施展,眼前好幾個人立即濺出鮮血。

  艷驚四座!

  這一手耍得漂亮,已是先聲奪人,不單這幫盜匪嚇怔,就連鏢局的人也都眼睛一亮:誰想得到鑲金嵌玉、外表弱不禁風(fēng)的大少爺,身手居然如此了得!

  「少爺,小心后面!」張鐵急吼,這一分心卻被對方趁隙劃破手臂。

  柳穆清立刻往后轉(zhuǎn),匡當(dāng)幾聲擋了好幾個盜匪攻擊,那身姿看來煞是矯健輕盈。

  張鐵頻頻望向柳穆清,心急如焚擔(dān)憂他遭到偷襲,雖然看起來大少爺盡得老爺劍術(shù)真?zhèn),但肯定從沒真正與人交過手,倘若有個閃失可就糟了。

  「快去逮住那小子,綁了他才能活命!」對方頭兒眼看兩邊勢均力敵,立即要眾人將目標(biāo)鎖定那年輕公子。

  一下子,十幾個彪形大漢圍住柳穆清;他們原本就都是刀口下討生活的一幫惡徒,此刻人人豁了出去,個個都想將這少爺給壓制擊倒。對他們來說,只要人沒死就行了,管他手?jǐn)嗄_殘都無所謂。

  柳穆清雖說自幼習(xí)武,但確實(shí)從沒跟人真正廝殺過,眼前刀光血影看得他眉角直跳,但仍是奮力抗敵:只可惜鏢局的人好幾個一開始就中箭受傷,否則,他們應(yīng)可擺脫這群盜匪的糾纏才是!笟!」

  幾個盜匪撲身過去,吼聲震天之中幾人抱住柳穆清左右兩腿以及腰身,更有幾個舉刀就要往他身上砍,張鐵和幾個鏢局年長的看了無不膽戰(zhàn)心驚,他們都曾背地里調(diào)侃過大少爺,可如果小主子出事,這要他們的老臉往那兒擺!

  柳穆清被人緊緊箍住下半身,他咬牙舉臂連連打退好幾個,同時間卻也感到身上多處被劃破,此時張鐵等人沖了過來砍死幾人,助他脫離箝制。

  「快將少爺圍。 箯堣F喝令。

  柳穆清挨近張鐵,放低音量急促說道:「別只想著保護(hù)我,護(hù)住所有受傷的人,再撐一會兒援兵就到!」

  張鐵詫異地看向他,卻見他神色篤定,雙眼銳利,那持劍的手穩(wěn)穩(wěn)對準(zhǔn)敵人,不由得暗自叫這一趟,沿路只覺得少爺性子偏靜,說起話來斯文溫煦,沒什么脾氣,此時見他臨危不亂,倒是挺有幾分架勢。

  只是,張鐵不解他說的援兵為誰,柳月家的人馬距離這邊還需一個時辰的車程,不可能如此迅速趕到!

  張鐵正疑惑之時,耳邊卻聽見轟隆隆的喧噪聲響,聲音由遠(yuǎn)而近:再聽,果真是大批人馬狂奔而來。

  「大膽賊人!連柳月家的貨都敢截!」

  「全都圍起來!一個都不許縱放!」

  五兒六兒領(lǐng)在最前頭,駕馬高呼而來,張鐵等人一看,精神為之大振,全都像是涌出畢生最大氣力,揮刀砍向敵手。

  「大家捉住那小子!」盜匪頭兒眼見大勢已去,目露兇光喝令眾人包圍柳穆清,頃刻間,十幾人不顧死活撲了過去,幾個抱腿幾個抓手,另有一人拿起馬鞭套住柳穆清脖頸——

  「少爺小心!」

  柳穆清一陣窒息感,眼前金星閃爍幾乎暈厥,耳畔亂哄哄全是眾人驚呼,就在這風(fēng)馳電掣間,一把大刀狼狼往他劈來,由左側(cè)肩胛骨位置落下,銳利刀鋒倏地劃開他胸前衣裳,斜斜砍下直至右側(cè)腰際!

  「少爺!」眾人驚呼。

  柳穆清咬牙悶哼一聲,那刀由左向右,重重橫砍整片胸膛,他感到眼前一片白光,隨之而來的是前所未有的劇烈痛楚,如炸藥般,在他身上整個炸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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