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野,你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了誰?”
都臣抵達病房門口的時候,只提供給河野及棋太專用的手機剛好響了,他一臉不悅的推開門,劈頭就問站在床邊的河野。
而這時,他注意到一旁有個正拿著手機在聽的年輕女子。她對他來說是個全然的陌生人。
第一時間,他以為她是護士。但再多看一眼,他發現她身上穿著的是劍道服。
他眉頭一皺,“你是……”
“你是棋太的爸爸嗎?”從他踏進來的那一瞬間,她就確定他是棋太那個像隨時要拯救世界的超人一樣忙的爸爸。
西裝筆挺的他,十分具有菁英氣息。他長得很好看,但棋太并不像他。
他的輪廓很深、很粗獷,濃眉大眼,寬額高鼻,他看著人的時候,目光睥睨,給人一種權威又高高在上的感覺。
“你是誰?”都臣看著眼前這個正瞪著自己看的女孩,“劍道館也收成人?”
“不是的,少爺!焙右摆吳,“她是教練小姐!
聞言,他眉丘一隆,“教練是女的?”
聽他的語氣,似乎很不以為然。
“爸爸,你真的來看我了?”看見本以為絕對不會來的爸爸現身,棋太興奮得急著想坐起來。
都臣趨前阻止了他,“乖乖躺著!闭f著,他輕碰了棋太額頭上的傷,“痛嗎?”
“不痛!眲偛艤I水還在眼眶里打轉的棋太,此時綻開了難得的笑顏,“棋太很勇敢!
看見他的表情,珠樹心里一揪。沒有母親的棋太,果然很需要爸爸的關懷。
“嗯,你非常勇敢!彼栈厥,“爸爸要回去工作嘍!
當他這么一說,棋太露出小狗般乞憐的眼神。
珠樹看了超心疼,不禁對才剛來就急著要走的他感到氣憤及不滿。
“棋太爸爸,你這樣就要走了嗎?”她像仗義執言的女俠般擋住他的去路。
他微怔,神情冷峻地瞅著她,“你不知道我是丟下工作來的嗎?”
“是什么樣的工作比兒子重要?”
“是可能會讓很多人的兒子餓肚子、沒書讀的工作。”他冷言道。
她秀眉一擰,“什……”
“你想指責我嗎?”他眼神淡漠卻又銳利的直視著她,“讓我的兒子受傷,又讓我必須丟下工作跑到醫院來的你,難道沒錯?”
“我……”
是的,是她沒注意到棋太跟裕介離開,才會讓這件意外發生。在他來之前,她本已想好一定要慎重的向他致歉,但他那過分冷淡的態度卻讓她氣到忘了要道歉。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因為你的照顧不周而告你?”
“咦?”告她?他是說真的嗎?
“棋太才剛到道館一個星期,就因為你的疏忽而進了醫院,我想,我該立刻讓他離開你的道館,教練小姐!
“爸爸!本驮谥闃浔会數脽o話可說之時,棋太開口了,“請不要怪珠樹老師,是我不好,我想繼續待在珠樹老師的道館!
聽見兒子這番話,都臣微撼。
他看得出來棋太非常喜歡這個自以為理直氣壯的年輕女人,這令他有點吃驚。
棋太三歲就去貴族幼兒園上課,這兩年來,不曾聽他提過任何一個老師,但眼前這個傲慢小姐竟只花了一星期的時間就“收服”了兒子?
他忍不住多瞧了她幾眼,想看清楚她到底有什么三頭六臂。
只是,他看了好一會兒,仍不覺得她有什么異于常人之處。
她很平凡、很普通,就像十幾年老鄰居家的女兒,沒事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既然棋太想學,我就暫時讓他留下。”他直視著她,語帶警告,“不過,教練小姐,可別再讓我兒子受傷!闭f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不知是著了魔還是怎樣,看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珠樹忍不住追了出去——
“站住。”珠樹對著他冷峻又傲慢的背影喝道。
都臣微頓,停下腳步。她居然敢命令他?他必須說,他還真佩服她的勇氣。
他緩緩的回過頭,冷冷的看著她,“還有什么賜教?”
珠樹大步走向他,“你是棋太的父親嗎?”她直視著他,口氣非常不客氣,“是親生的嗎?還是你是他的繼父?”
他眉梢一挑,充滿興味的睇著她!敖叹毿〗恪
“古橋珠樹!彼f。
他唇角一勾,“古橋小姐,你知不知道我一分鐘可以處理多少事情?”
“所以你連一分鐘都不肯多給棋太?”她像個法官似的審問他,“你知道棋太看見你來有多高興嗎?”
“他是我兒子,我看得出來他有多高興!
“既然是這樣,你就不該讓他失望!彼敛谎陲椬约簩λ牟粷M及憤怒。
“我已經跟醫生談過了,他沒什么大礙!
“這跟他有無大礙無關,而是感受!彼Z帶訓斥,“就連我這不相干的旁人看了都覺得心疼,你身為父親怎么有辦法無動于衷?”
他濃眉一沉,“誰告訴你我無動于衷?”
“如果你在乎,不該以工作為由離開他身邊!
她直視著他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她看得出來他有點不悅,大概是因為她質疑了他、教訓了他。
他一看就知道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有著良好教養,也受過高等教育,甚至可能放過洋的大少爺,她想,打他出娘胎至今,應該沒人對他大聲過吧?
“棋太的媽媽很早就離開他吧?”她質問著他,“你不覺得把他丟給管家跟保母,對他來說很殘忍嗎?”
本來還因為她態度“囂張”而有點惱火的都臣,不知怎的突然平靜了下來?粗矍斑@個憐惜著自己兒子的女人,他腦海中閃過一個非常突然也突兀的想法。
“棋太很喜歡你!彼f。
聞言,她微怔。棋太喜歡她,這有什么好意外的,沒有孩子不喜歡她,雖然她在上課的時候其實很嚴格。
“我知道。”她狐疑的睇著他,“這有什么不對嗎?”
他勾唇一笑,“沒什么不對,我只是想問……你也喜歡他嗎?”
“當然!
“不是因為他到你的道館去上課?”
“不是!彼敛贿t疑地回道,“我喜歡他,而且我覺得他是個令人憐愛的小孩,你不該疏于關懷他!
他忽地欺近她,兩只帶著侵略性的黑眸緊緊鎖住她。
她嚇了一跳,兩朵紅霞瞬間飛上臉頰。她想,他是故意嚇她的吧?
哼,他想得美,她古橋珠樹才不是受到驚嚇就會哇哇大叫逃走的女人呢。
于是,她迎上他的視線--
“你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只是同情他沒有媽媽?”都臣直視著她的眼膪,像是在說“休想瞞騙我什么”。
一同、同情?是……是有一點吧!彼悬c羞愧,但十分老實地回答。
“既然這樣,你就行行好吧!
“咦?”覷見他眼底那一抹高深的點光,她一怔。
“當棋太的媽媽!
問言,她陡地一震,瞠目綏舌的看著他。
她確信自己沒聽錯,他的確說了“當棋太的媽媽”這句話。老天,他這個人有什么毛病?
“你、你在、在胡、說什么?”雖然她已經努力鎮定心神,但還是結巴了。
他似笑非笑的睇著她,像個躲在暗處看人出糗的頑皮鬼。
“你結婚了?”
“還沒!
“有男朋友?”
“沒有。”怪了,她為什么要這么誠實的回答他的問題?
“那不是正好嗎?”他一笑,“我們家正好缺一個媽媽!
他……他根本是個以捉弄人為樂的混蛋!
“棋太真的太可憐了!彼а狼旋X的瞪著他,“沒有媽媽已經很寂寞了,居然還有你這種糟糕透頂的爸爸!
“什……”她好大的膽子,他不敢說自己是合格的父親,但也沒糟到讓她這個外人都跑來伸張正義吧?
“混蛋!”她毫不客氣的罵了他一句。
“你這--”
他伸出手想揪住她,要她清楚交代她罵他的理由,但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一個轉身跑回病房。
兩天后,古橋劍道館。
練習室里沒有傳來任何練習的聲音,只聽見珠樹在訓話。
棋太跟裕介被叫到前面站著,而其他人都席地而坐。
“裕介,請你向棋太道歉!敝闃湟皇肿ブ=榈募绨,一手搭著棋太的肩頭,語氣強硬而嚴厲的要求。
裕介一臉不愿!笆恰撬认蛭姨魬鸬摹!
“好,”珠樹轉頭看著棋太,“棋太,你為什么要向裕介挑戰?在道館里如果沒有我的許可,沒有誰的竹刀可以對著另一個人!
棋太皺著眉頭,有點猶豫,“裕介他……是他先說我沒、沒有……。
“珠樹姐姐,”小冬舉起手來,打抱不平,“裕介說棋太是沒有媽媽的野猴子!
“裕介,”她直視著心虛又害怕的裕介,“你真的說了那種話?”
裕介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她,“他……他是真的沒有媽媽呀!
“每個人都有媽媽,因為不管是你還是棋太,或是其他人,都是媽媽生下來的。”
她趁機給大家機會教育,也試圖安慰因為沒有媽媽而感到孤單及自卑的棋太。
“大部分的人都非常幸運有媽媽陪伴,但也有少部分的人因為各種不一樣的原因,導致他們的媽媽沒有辦法陪在他們身邊,但那并不表示他們的媽媽不要他、不愛他!闭f著,她端起裕介的臉,直視著他,“裕介,你知道什么是同理心嗎?”
裕介怯怯的搖了搖頭。
“同理心就是要試著站在別人的立場去看他們面對及遭遇!到的事情!彼龁枺骸澳阍敢獗徽f是野猴子嗎?”
他又搖了搖頭。
“很好,那你知道自己哪里錯了嗎?”
這回,他終于點頭。
“那么,你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吧?”
裕介有點慚愧的轉向棋太,怯怯的說;“對不起,棋太!
棋太非常大量,“我原諒你,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說我是野猴子!
“嗯!痹=樘孤实狞c點頭。
“好極了!敝闃湟恍Γ呐膬扇说募,“那你們握手言和吧!
她說完,裕介跟棋太幾乎同時伸出了手,然后交握。
這時,其他的小朋友們也開心的鼓掌叫好。
“好,既然問題解決了,那我們開始練習吧!”她一聲令下,“大家都去拿竹刀。”
“是!”
小朋友們非常有精神的快步散開,并快速的取來各自的竹刀,才剛站定,外面突然傳來大呼小叫的聲音--
“古橋直樹!古橋直樹在哪里?快給我滾出來!”
那兇惡的聲音傳進練習室,打斷了正要開始的練習,也令孩子們感到害怕。
孩子們驚慌的看著她!爸闃淅蠋煛
“別擔心!彼矒嶂蠹遥靶∮,你在這兒照顧大家,我出去看看。”說著,她走向外面,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轉過頭來,“你們別出來,知道嗎?”
“喔。”大家小小聲的應道。
但珠樹前腳一走,大家還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紛紛擠到了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