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都臣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揉了揉眉心,沉嘆一聲,“河野,我聽你這么說,頭都痛起來了。”
“少爺,我說的都是事實!
“我知道你說的很有道理,而那確實也是我虧欠他的,不過……”他直視著河野,“替他找一個媽媽可不是帶他去反斗城買玩具,隨挑隨有!
“只要少爺放出消息,我相信會有……”
“一次婚姻已搞得我焦頭爛額,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他坦白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婚姻,不需要女人,更不需要愛情!
“少爺,”河野眼底竟滿是對他的同情,“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圓城寺小姐那樣!
“與她無關。”都臣目光一凝,語氣堅定,“我只是擔心替棋太找一個新媽媽,也許只會讓他再一次受傷!
“為什么?”
“親生的母親都能毫不猶豫的丟下自己的孩子不管,更何況是后母!彼袂閲烂C地說:“要是我找來的女人是棋太不喜歡的女人,或者她根本不喜歡小孩,也不喜歡棋太呢?”
河野直言,“那就找個棋太喜歡的人。”
都臣蹙眉一笑,“你真是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好了,你還是趕快去歇著吧,明天你還得應付他呢!
“好吧!鄙贍斅牪贿M勸說,河野也莫可奈何,“那我先退下了!
他的視線回到了計算機屏幕上,“晚安!
河野轉身正要離開,忽地想起一件事,連忙又轉過身來。“對了,小少爺已經開始上劍道課了。”
他微怔。距離那天河野在電話中跟他提及此事,已經又過了好幾天了。
“是嗎?他覺得好玩?”
河野點頭,“他很喜歡道館,也很喜歡教練。”
“那就好。”他說著,抬起手來輕輕揮退了河野,像是在說“讓我好好工作吧”。
河野沉默的瞅了他一會兒,輕輕一嘆,然后轉身走了出去。
櫻臺,古橋劍道館。
“我要向你挑戰!”棋太手里握著竹刀,伸直手臂指向高他一個頭的裕介。
理著大光頭,臉上彷佛寫著“我是頑皮的死小孩”的裕介笑得十足猖狂,“哈哈哈,你根本是找死!”
“間宮棋太,裕介可是曾打敗三年級選手的高手喔!币慌灾挥辛鶜q,個頭跟棋太差不多的小吉說。
“我不怕,我會打敗你!”棋太倔強又堅定。
“真是個不自量力的臭小鬼,一定是因為你沒有媽媽教,才會這么笨的向我挑戰吧?哈哈哈!泵髅髯约阂策是個小鬼的裕介,仗著個頭高又已經是國小一年級的學生,根本不把五歲的棋太放在眼里。
“不準說我沒有媽媽!”棋太生氣的瞪著裕介。
他之所以生氣得想挑戰光用目測就知道比自己強上八百倍的裕介,就是因為裕介老是在大家面前嘲笑每次都是由老爺爺帶他來道館,他一定是個沒父沒母的孤兒。
他不是孤兒,他有爸爸。只是爸爸老是在忙,所以沒空帶他來。
他有媽媽,只是媽媽在很遠的地方,沒辦法在他身邊。當然,關于媽媽的部分,是老管家河野爺爺告訴他的。
“如果你有媽媽,就叫她來啊。”裕介語帶挑釁的嘲笑他,“說謊鬼,明明沒媽媽!
“你閉嘴!”禁不起裕介一再的嘲弄,棋太終于忍無可忍的舉起竹刀朝他沖了過去。
“喝!”裕介手上的竹刀一劈,輕而易舉的就擊中棋太的額頭。
“天啊!”這時,一旁傳來珠樹的驚叫。
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但珠樹發現有三個人不見了。他們分別是七歲的裕介、六歲的小吉,還有剛來一個星期,只有五歲大的棋太。
“小勇,裕介他們呢?”她問最大的小勇。
小勇搖搖頭。
“珠樹姊姊,”一旁的女孩小冬說道:“我有看見他們在后院玩。”
“是嗎?”她皺了皺眉頭,“玩到不知道要回來?這個裕介真是學不乖……你們先練習。”說罷,她走出練習室,往后院的方向前去。
人還沒到,就已看見讓她吃驚的一幕——棋太舉著竹刀向裕介沖過去。
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制止,裕介的竹刀已經一棍敲在棋太小小的腦袋瓜上。
“天啊!”她沖上前去,一把抱起已倒在地上的棋太,隨即又驚又急又氣的瞪著裕介,“裕介!你在做什么”
“是他找我挑戰的!痹=槔碇睔鈮训鼗氐馈
“我有沒有說過就算被挑釁,也不能隨便出手?”她嚴厲的斥責,“棋太才練一個星期,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知道吧?”
裕介皺著眉,有點不服氣,“可是是他……”
“媽……媽媽……”這時,棋太發出虛弱的、細細的聲音。
珠樹一驚,立刻低頭看著在自己懷里的他,“棋太?”
他的額頭紅通通的,眼睛也幾乎張不開,神智有點迷糊。
“棋太,你要不要緊?”她小心的摸著他的額頭,緊張得幾乎要掉下眼淚。
雖然棋太到這里才一個星期,但不知為何,他那小小的臉蛋及身影總是揪著她的心。
他常常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一旁,休息時間也不想認識其他小朋友。練習時雖然很專注認真,但身體卻像是在防備著什么似的緊繃著。
下課時,他會最后一個走,即使管家河野已經在門外等著。
看著其他小朋友的爸爸或媽媽來接走他們時,他臉上露出的那抹寂寞及悲傷,讓她不忍再多看一眼。
他的爸爸或許忙于工作,但媽媽呢?盡管這是人家的私事,可她卻忍不住在意著。
“媽媽……媽媽……”棋太緊緊抓著她的手,閉上眼睛喃喃喚著。
“棋太,別睡!彼魡舅,但他像是睡著了般。
看情況不對,她立刻抱起他往外面跑。
新櫻臺,新櫻臺綜合醫院。
盡管在來醫院的路上,棋太就已經醒了,珠樹還是不放心的將他送到醫院做檢查,并立刻通知河野。
河野很快的從練馬趕來。
“古橋小姐,小少爺沒事吧?”
“醫生說目前看來是沒什么大礙,要我們再觀察兩天!
“是嗎?”聽她這么說,河野稍稍松了一口氣,“真是嚇死我了!
珠樹彎下腰,深深一鞠躬,“真的非常抱歉,是我一時疏忽才會讓他受傷!
“……你別這么說,小少爺本來就很皮!焙右鞍参恐磥硎肿载煹乃,“小少爺是醒著的吧?”
“嗯。”她點頭,打開病房的門,并禮貌地讓他先進去。
走進病房,只見棋太躺在床上,瞪著兩顆晶亮的大眼睛,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他的額頭上貼著紗布,紗布下是輕微的撕裂傷。
“小少爺,你沒事吧?”河野快步走到床邊,“唉,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河野先生,是道館里一個比他大的孩子拿竹刀敲了他的頭!敝闃淅⒕蔚匚⒌拖骂^,“對不起,是我監督不周。”
河野沉默了一下,定定的看著不發一語的棋太,“小少爺,你又打架了嗎?”
聽見“又”這個字,珠樹愣了一下。
怎么聽起來棋太似乎常常跟人打架?
“是他先說我沒媽媽。”棋太抿著嘴,倔強的不讓眼眶里的淚水流下來,“我有媽媽,河野爺爺,我有媽媽,對不對?”
河野微蹙起灰白的眉毛,疼惜的看著他,“小少爺當然有媽媽,每個小朋友都有媽媽呀。”
“河野爺爺,我媽媽到底到多遠的地方去了?她為什么都不回來看我?”
“這個……因為實在太遠了,所以她沒辦法回來!焙右懊男∧,極盡所能的哄騙他。
珠樹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棋太的媽媽已經過世了。
她記得小時候爸爸也常騙她說媽媽到很遠的地方去,當時她信以為當,直到上了小學才意識到媽媽其實已經過世了。
棋太從沒見過他媽媽,是因為他媽媽在他還來不及對媽媽產生任何印象之前就過世了嗎?
想到這兒,她更是憐惜他了。
不過話說回來,棋太已經沒有了媽媽,為什么他爸爸好像對他也不聞不問的?
按理說小孩子受傷了,做父親的應該要立刻到醫院來關心吧?難道他在國外?
“河野先生,棋太的爸爸不知道他在醫院嗎?”
“喔,我剛才接到你的電話時就已經致電給他了!焙右罢f。
“那他……會過來嗎?”她希望棋太的爸爸能到醫院來關心一下棋太,而她也可以順便向他表示由衷的歉意。
“少爺他在池袋看一塊土地,所以……”
“池袋很近不是嗎?”
“珠樹老師,”棋太幽幽地說:“爸爸的工作很忙,沒有空來看我!
“什……”她看得出來棋太其實很期待爸爸能來看他,盡管他受的并不是危及性命的傷。
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工作會比孩子還重要呢?
“河野先生,請你把棋太爸爸的電話號碼給我!彼抗庖荒,神情認真。
“欸?”河野一怔,驚疑的看著她。
“我要親自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彼龖B度堅定且強硬。
“這……”河野實在不敢讓她打這通電話,因為他家少爺在工作時真的很不喜歡接到家里的電話。
“我堅持,河野先生!彼贸鲎约旱氖謾C,并直視著他。
這時,躺在床上的棋太開了口,緩緩念出爸爸的手機號碼。
于是,珠樹立刻撥打了這支專線。
電話接通的同時,有人推門進來,并傳來了手機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