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太太還在電話那端喋喋不休,“我就討厭你們這種小女生,怨言多、不可靠,今天這樣明天那樣,我房租都算那么便宜,你去打聽打聽,同地段、同類型的房子到哪里去找這種價位……”
“抱歉卞太太,是誤會,我剛說錯了,這房子我繼續租,改天我請您喝茶,掰!苯甓滹w快掛斷電話,看向何晁仁,“房子是你的?”
“是!
“你女朋友走了?”
“前女友!彼m正。
她皺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你怎么可以這么冷靜?”
“不然呢?像你一樣?”女人的思維為什么都一樣?
“我?我怎么了?我這叫正當防衛,正常妥當的捍衛屬于女友的權利,并嚴格履行捉奸的義務—啊,不過現在是前女友!
何晁仁扯了扯嘴角,“依照刑法第二十三條,對于現在不法之侵害,而出于防衛自己或他人權利之行為是正當防衛?筛鶕谭ǖ诙倨呤邨l,你用暴力手段致人身體受傷是傷害罪,你剛才的行為屬于后者。”
雨朵瞪大眼睛,這男人—是怪胎嗎?她表明自己是在捉奸,他居然跟她背法律條文?
看她瞪大眼睛盯著自己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何晁仁不禁抿笑,正好同事的車駛來,停在街邊,他走過去打開車門要上車。
“等等!
他停住,看向她。
“我們這樣沒關系嗎?”
他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雨朵比比自己又比比他,“門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看到彼此就會想起那兩個人,沒關系嗎?”
“你有關系?”他反問。
她搖頭,“沒有!
“我也是。”葉明珠是繼母介紹,談不上有多喜歡,但也沒什么不好,基于禮貌,只要女方沒提出分手,他便秉持著風度一直交往著,只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收場。
雨朵再度將他打量一番,像是在分辨他是在強撐,還是真的沒問題,片刻后點點頭,“好吧,那,我叫江雨朵,下雨的雨,花朵的朵。”
“何晁仁!蓖略诘,他簡短報上自己的名字。
“超人”她瞪大眼睛。
“日兆晁,仁義仁。”
她恍然大悟,咧咧嘴,揮揮手轉身往回走。
坐上車,同事問他怎么一回事,他淡淡道沒事,車子發動,從后視鏡里看著雨朵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回公寓,不由得莞爾。
第一次見到這么豪爽的女生,男朋友出軌打一架就沒事了,不見一絲悲傷,也沒有一滴眼淚。
他真以為她沒事,可是,等臨近午夜,他下班回到家,卻看到樓下停著一輛閃著燈的救護車。
上樓出電梯,聽樓道里鬧烘烘的,轉個彎就見幾個人圍在她家門前敲門。
“發生什么事了?”他拉住一臉焦急的管理員問。
“哦,何先生,救護人員說我們這一棟1204室叫了救護車,說電話是江小姐打的,但是怎么敲也沒人回應!
“怎么知道是她打的電話?”他微微斂眉。
“電話號碼是江小姐的,現在打電話還能聽到里邊的鈴聲響。”管理員說著撥了手機。
幾個人靜下來,果真聽到門里傳來電話鈴音,而且離得很近。
“會不會是發生了什么狀況?畢竟下午—”
“你們在這里等。”
他打開家門逕直走上陽臺,比照下午那個男人的方式,跳到戶外空調機上,順勢攀到她家陽臺,雙腳落地時他微微松口氣,透過玻璃門看到她房內有燈光,試著推了推門,所幸沒上鎖,他于是走進去。
“江小姐,你在家嗎?”
房間里很安靜,順著光源他走向浴室方向,眼角余光一瞥轉頭就看到一個陰影趴在鞋柜后的玄關處。
他屏息,快步走過去翻過人,就見雨朵臉色蒼白,雙眼緊閉,手里抓著滴滴響的手機,懷里還死死抱著那個登山包。
“江小姐,能聽見我說話嗎?”他拍她的面頰試著喚醒她,可她毫無知覺,頭一歪倒在他懷里。
他飛快的抱了人出門,門外的人見狀一愣,醫護人員立刻指引他下樓。
“哎喲,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是自殺嗎?”管理員嚇得臉發白,這房子邪門了,上個月對門才發生命案,現在又多個自殺的。
電梯下降,何晁仁掃一眼懷里的人道:“真正想自殺的人不會自己叫救護車!
等電梯打開,他抱了人往外奔,救護人員拉來急救擔架,讓他放她上去。
“你們誰跟她一起?必須有人陪同!”
管理員和他對視一眼,為難地道:“我得留下來看守!
何晁仁嘆氣,“走吧。”
醫院里,江雨朵被推進急診室洗胃。
來醫院的路上她嘴里有可疑液體溢出,救護人員懷疑她是中毒或服用藥物過量。
何晁仁翻開之前被她緊緊抱在懷里的登山包,發現里邊有健?、錢包、洗漱用品,甚至換洗衣物一應俱全。
這女孩不但自己叫了救護車,還準備好了住院用品,這樣的人會自殺才怪。
雖然不該笑,但他仍不自覺失笑。
翻出雨朵手機里的通訊錄,卻發現沒有一條有關親人的備注,唯一熟悉的名字是林俊逸,遲疑片刻,他將電話撥過去。
十幾分鐘后林俊逸氣喘吁吁趕來,看到何晁仁嚇得煞住腳。
何晁仁站起身,面無表情道:“她在里邊洗胃,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林俊逸戰戰兢兢,“謝、謝了!
何晁仁轉身往外走,人送到了,親屬也叫來了,應該沒他的事了。
“江小姐的家屬是哪位?”有護士從急診室走出來。
他停住腳步。
“是我,她怎么樣,她不能死!求你們救救她!”林俊逸沖上去。
“她沒事,剛剛醒—”
護士話還沒說完,林俊逸就急著想進去急診室。
“唉,我話還沒說完急什么急?”護士生氣地大喊。
“是什么原因造成昏迷?”何晁仁嘆口氣,折回身走過去問。
“化驗結果得等明天,不過她胃里除了豌豆、米飯沒別的東西,應該是吃了變質的豌豆造成食物中毒,剛剛給她洗了胃,有些脫水,需要輸液觀察,請親屬先去繳費!
護士不由分說,將一疊單據塞給他。
意識昏昏沉沉,身體好像被車輾過一樣,渾身酸痛發冷,卻又好像輕得能飄起來。
她怎么了?雨朵費力睜開眼睛,想喊人,還沒發出聲音就聽見有人喊著她的名字,還往她身上撲過來。
“寶貝!你醒了!還好你沒事,你嚇死我了!”
看清那人,雨朵屏息,半晌攢足力氣咬牙道:“賤男,你來干么,滾開!”氣不死她,想壓死她嗎?
林俊逸卻深情款款握住她的手,“寶貝,我錯了,我不知道你這么愛我,竟然會為了我自殺,我以為有我、沒我對你來說都一樣,沒想到你其實很在乎我,我錯了,我發誓再也不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們重新開始!
雨朵瞪大眼,“你說什么?我自殺”
“寶貝,別覺得丟臉,我很感動!”林俊逸是真的感動,以前總覺得雨朵大剌剌,什么事都自己搞定,他這個男朋友大多時候都非常沒有存在感,但這次他突然領悟,她其實是外表強悍、內心柔弱的好女孩—
“寶你個頭!滾開,來人,誰把這個賤人給我拖出去斬了!”為什么她使不上力氣,是被這賤人下了毒嗎?
“寶貝!寶貝你別激動!”林俊逸試圖安撫她。
“我覺得你該聽她的。”
有人走進來,從后邊拎著林俊逸的衣領拖開他。
“你—”林俊逸想罵人,可看清是何晁仁,立刻訕訕的退到一邊,典型的作賊心虛,何況他不是偷東西,是偷人。
何晁仁看一眼床上氣紅眼的雨朵淡淡道:“你吃了過期豌豆?”
“豌豆?”
“初步判定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林俊逸驚訝,“不是自殺?”
何晁仁冷冷看過去,林某人縮縮脖子。
雨朵想起來了,趕走林俊逸之后,她將屋子從里到外打掃了一遍,累到沒力氣做飯,就將冰箱里唯一一罐碗豆罐頭拌飯吃,結果吃下去沒多久就開始腹痛。
本以為多跑兩趟廁所就沒事了,哪知后來痛到渾身冒冷汗,站都站不起來,還以為是急性闌尾炎,咬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收拾好包袱等著,可沒等救護車來就兩眼一黑,栽倒在地。
她霍地瞪向林俊逸,不知是否怒極生力,竟有力氣一把將人扯過來,“賤男!連罐頭都買過期的!我差點被你害死!”說著舉手劈過去。
林俊逸沒想到她食物中毒還有力氣,被打得眼冒金星、喊冤求饒,“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啊啊……”
“開你個屁!我像瘋了,踩了一腳狗屎,還踩第二腳?我說過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她掄起枕頭砸過去。
枕頭在半空中被攔截住,有人握住她的手,將她按回床上,又把枕頭塞回她腦袋下。
雨朵氣得瞪著何晁仁吼,“你干么又攔著我”
這人是圣人嗎?為什么總是攔著她不讓她痛打奸夫,難道他不氣林俊逸勾引他女友?
“這里是醫院!焙侮巳识⒅直成宵c滴管里的回血凝眉,補上一句,“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
看著他身后面面相覷的醫生和護士,雨朵吞下這口氣,轉頭向林俊逸放狠話,“賤男,你給我聽清楚,我江雨朵會為你這種人渣自殺?少作夢了!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不會自殺,但謀殺就有可能!”
林俊逸被她兇殘的語氣嚇到,“你、你身體虛弱,多注意休息,改天我再來看你!
“滾啦,聽不懂人話啊!”她火大的隨手抓了矮柜子上的水瓶作勢要丟。
見狀,林俊逸立刻奪門而出。
那水瓶被一只大手接管,雙眼對上一雙不茍同的眸子,雨朵撇撇嘴,“只是嚇唬嚇唬他而已!边@男人,超級古板。
看他放下水瓶,她看了看病房外道:“是你送我來的?”
“是你自己叫了救護車,我只是跳去你家幫你開門,隨車送你過來!
她點點頭,“哦,謝謝!
他沒應聲,盯著點滴管里的液體一點點變透明。
片刻沉默。
雨朵抬頭看看頭頂一大瓶點滴皺眉,“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檢驗報告明天出來,輸完點滴沒有不適應該隨時可以出院!彼鸬靡话逡谎。
她點點頭,輕吁口氣,抬頭看著他道:“今天麻煩你了,謝謝,現在我沒事了,你回去吧,耽誤您休息不好意思,改天再謝謝你。”
何晁仁看向她,“有沒有其他朋友或親人,我通知他們來照顧你!边@瓶點滴輸完至少要兩個小時,而她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
“沒事啦,我一個人可以!彼。
他靜靜看了她一秒,皺著眉轉身走出病房。
雨朵小小吐舌,這男人,不茍言笑的時候表情有夠嚴峻。
她輕輕吐口氣,仰頭望著醫院潔白的天花板,幾分鐘后又轉而看向滴滴答答的點滴瓶,病房里只有她這一床病人,靜悄悄的。
回頭看向窗外,玻璃窗上倒映著一張慘白的臉,她凝眉,舔舔干澀的嘴皮,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