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非禮了。
對他行兇的對象,還是完成神宮復興大業,且胸中有丘壑,行事利落果斷,帶領著神宮眾人走出封閉的世界,走向新局,更是宮中人人引以為傲的宮主大人。
同時,她還是被他如珠如玉般護在懷中,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美好,都捧至她的面前的同床之人……啊,不,是擁有他魂契之人。
葉慈記得,他的師父葉潤教導過他,身為宮主的神官,須做到以主上為天,完美執行主上所下達的命令,主動為主上分憂解勞,全心全意信任主上,并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主上等等。只是,將一切都奉獻給主上,這其中……包括貞操嗎?
師父沒有告訴過他!
有監于無法將葉潤招魂回來問個仔細,故而葉慈的一顆心,全都撲騰在「是否該乖順地從了主上?」以及「宮主與神官之間可以這么做嗎?」這兩個問題上,好不苦惱。
但也就因為他一直在這兩者之間揺擺,這才導致了今日他進退不得的窘局。
抱著錦被一路站到天亮,此刻葉慈眼底掛著兩圈濃重的青影,帶著滿心解不開的煩惱,一如往常地跟在野風的身后,而在他屁股后頭,則還有一大票喜聞樂見的神捕緊跟著。
一整日都帶著一長串人馬在宮中四處走來走去,野風認為,說威風是挺威風啦,但也真的挺吵挺礙事的。
她兩手叉著腰轉身對他們大喝,「一個個都跟著我是怎樣?當我母雞帶小雞逛大街嗎?」首當其沖的葉慈,乍然對上她那雙明亮的杏眼,昨晚被偷襲的回憶,宛如潮水倒流進他的腦海里,登時就讓他的兩耳紅得像染過胭脂似的。
「我得保護宮主……」他不由自主地別開目光,音量也比往常小了不少。
接受他的答案后,野風再往他的身后一瞄。
朔方回答得再理直氣壯不過,「今日我無事可忙,故等著聽從大人的吩咐!
「我……純粹圍觀?」找不到好理由的松崗,天生就是個扯后腿的。
眾人指責的目光,紛紛集中至乖寶寶的身上……兄弟,你一定要這么誠實嗎?
野風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想也知道,朔方定是把她和葉慈之間的事,透露給他所有的好兄弟知情了,不然她的身后不會隨時都有著一串人,而今日在宮中與她不期而遇的神捕,也不會那么多。
她深深吸了口氣,直在心底告訴自己,圍觀就圍觀吧,這年頭要倒追男人,就得先擁有厚臉皮的堅強實力,這點小情況難不倒她的,但,那位就近忤在她的面前,眼下還紅著耳根,多看他兩眼,臉蛋也跟著紅起來的葉慈,這……相當挑戰她的忍耐力啊。
以往形象高貴冷艷的神官大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攆不到十息,便害羞得跟只小白兔似的,真的讓她……很想用力欺負他啊。
不行,在他自個兒想通之前,要忍,也必須忍,不然若是嚇跑了他,她上哪兒再找一個這么順她眼、合她脾胃的對象?
還是再忍忍吧。
領著一票人馬巡視過已接近完工的醫藥館,走回宮中時,已是倦鳥歸家的時辰。跟在葉慈身后的神捕們,早在葉慈殺人的目光下一哄而散,而這一一整日下來,葉慈的面皮也漸有長進,不會動不動就露出一副秀色可餐樣給她瞧了。
「我累了……」她彎著腰捶打著大腿酸軟的肌肉,打心底后悔她今天出門時,干嘛不聽從葉慈的建議騎馬或乘轎。
葉慈二話不說地走上前將她背起,她兩手環著他的頸項,又累又倦地在他耳邊抱怨。
「我說,到底是哪個宮主閑著沒事干,所以才把這神宮給蓋得這么大的?去個宮或去個院都得用上輕功,或是得找東西代步,他究竟是想折騰誰呀?我連在自家里走個路都會走得腿酸,這真的正常嗎?」怪不得全神宮上下之人,除了都具備醫術之外,還個個通曉武藝。
心神緊緊繃了一整日的葉慈,嘴邊噙著一抹笑意,邊走邊聽她埋怨起神宮不合理的種種。
當她從神宮宮門的造型,一路抱怨至廚房的設計太過時,他已背著她走回了西宮,可看她似乎還意猶未盡,因此在她沒察覺的情況下,他開始在宮內的各殿各院繞圈。
等到野風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時,她才發現他倆在外頭耗了多久,好脾氣的葉慈沒同她計較什么,回到寢宮中后就忙著為她傳晚膳。
在燭光下走動的葉慈似乎是恢復正常了,經過一日之后,他不再像早晨那般拘謹尷尬,也不閃躲她的目光了,他又再次成為那個有時會將她迷得最頭轉向的優雅神官,宮中的高嶺之花。
忍忍忍,必須忍。
漁夫若想讓魚兒上鉤,就得心懷等待這項美德……心癢癢的野風不停的提醒自己。
但當葉慈又再次對她漾出那惑人的笑意時,當下她的世界天也晴了,星星也亮了,花兒也朵朵綻放,她發誓她清楚聽見,心中那頭野獸咬斷鎖鏈的聲音。
不行,再忍下去就不是好兔而是圣人了。
「宮主?」葉慈正想服侍她洗手用膳,一個設留神,就被她給按坐在椅上,他不解地看著氣息急促的她。
「不許動!
他挑起劍眉,「要做什么?」
「強吻你!顾呎f邊伸手扣住他的腦后,俯身將唇印上他的。
透過四片相連的唇瓣,一股一一麻麻的感覺,快速流竄至他身上的每一處,他伸手扶住她的腰際兩側,本是想推開她的,但在嗔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時,他覺得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尤其在她的牙齒啃咬著他的唇時,他更是覺得在他的心底深處,有蔟微小的火焰被她點燃了。
憑著一股沖動完成壯舉后,野風氣喘吁吁地與他四目相對,然后轉身掉頭就跑,其速度之快,就像身后有閻王爺追債似的。
朔方在被她自飯堂給拉出來時,手中還捧著飯碗,他滿臉茫然地看著她。
「宮主?」
「我是禽獸不成?」她煩躁地在他的面前踱來踱去。
朔方張口結舌,「呃……」這下該接什么?
「即使是呆呆愣愣又還不太開竅,我照樣還是狠得下心對他下手!」聽完她的獸行,朔方一手拿著飯碗一手背在身后,轉身看向遠方,那模樣似是看破一切,顯得格外超脫凡俗。
「……您慢用!惯B神圣高潔的神官大人都強得下去……用不著她來張揚,早早知道她是只禽獸了。
「不行,我還是回去看看好了。」野風在原地兜轉半天,還是決定回去面對現寶。
「大人他還好吧?」
「他還設回到人間呢。」還不是又神游天外天去了?現下大概還在她的寢宮中偽裝石離吧。
朔方沉吟了一會兒,而后向她拋出一個看似可行的建議。
「依我看,宮主,你不如多多強迫大人吧,只要他早日習慣了,他也不必動不動就玩天外飛仙。」任何事都可以習慣成自然嘛,那么她只要追求那個自然就可以抵達目標。
「這樣也行?」他以為把一個聰明伶俐的神官,給時常吻成呆瓜是種好現象嗎?
他不負責任地聳聳肩,「試試不就知道了?」
于是,從沒追求過男人的野風,自這天起,開始認認真真執行朔方的良諫,每日早中晚必定押著自個家的神宮強吻他,也不管宮中之人是否掉下把的掉下巴、撿眼珠子的撿眼珠子,照樣貫徹強迫良家夫男的舉動。
令人欣喜的是,葉慈在這陣子的適應下來,他從遠離大人進步到手足無措,再到臉紅心跳,最終總算練就了無風無浪坦然接受。
野風垂著一邊的肩膀,錯愕地看著葉慈在又被她給強吻過后,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樣。
「你會不會適應得太快了?」這不合理!前陣子的天外飛仙跑哪去了?
葉慈淡然地道:「雨露皆是君恩。」
「……」接下來要不要喊聲吾皇萬萬歲?
「只要宮主你高興就好!顾胪,宮主就是宮主,不管她是內人外人,或是她想發展什么關系,反正她只要還是她,那就一切都沒有問題。野風聽得很想抓狂,「什么只要我高興就好?我這是逼良為夫啊,你別這么逆來順受成不?」
「難道我需要反抗一下?」葉慈斜睨她一眼,不排除滿足她的要求。
「呃,不準。」
「日后可還要強吻我?」
「當然要!」
他兩手一攤,「那就繼續吧!
看吧,日子還不是一樣過?
當晚,某人再次被野風從飯堂給拖出來時,這回,他手里還抓著只油膩膩的雞腿。
「這種完全沒有成就感的感覺是怎樣?」她是不太能接受,葉慈就這般平淡如水的應了她的追求。
「……」她到底是在期待葉慈要有多劇烈的反抗啊?順風順水順她心意還不好,偏要找虐?
在知道野風的內應是誰后,葉慈很堅定地隔離了她與她的狗頭軍師朔方,省得她三不五時就又有什么出人意表的新舉動。
打從那之后,圍觀的群眾,在得知神官大人已克服萬難,再次由普通凡人做回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神人后,他們也沒興趣繼續圍觀了,于是在野風帶著一支義診小隊前去鄰國義診時,跟在他們后頭的小尾巴們少了許多。
由云取宮宮主親自為百姓義診這一消息,在鄰國的一座商城傳揚開來后,原本只是單純的小鎮義診,當下成為了大規模的全國義診,甚至他國的百姓在風聞消息之后,也都匆匆趕來此處,就為了一見傳說中的神宮之主。
因此行所帶上的神捕并不多,葉慈在發現事態巳有了失控的傾向之時,他決定不找來更多的神捕來此支援人手,而是中斷義診火速帶野風返宮,以免發生在計劃外不必要的意外。
只是大批排在門外候診的病人,卻讓野風不能說走就走,只能叫葉慈向他們宣布再診三日,之后他們便結束義診打道回宮。
在第三日期限來臨時,隨時日光的腳步一步步向西山逼近,排在門外候診的病人們,心情也就跟著愈來愈焦躁,大大小小的幾波人馬鬧事,插隊、吵架或謾罵,野風都睜只眼閉只眼忍了,而葉慈也一直緊護在她的身邊,絲毫不敢離開她半步,但她沒想到,她還是見著了她一直都很不想見到的。
一行衣著不凡,看似富家子弟的人群,姿態強橫地擠入辛苦排隊的人群中插隊不說,其中主事的一名年輕女子,甚至還命身強力壯的家仆取來白花花的銀兩,用銀兩砸人。
在門外排隊的人們,大多是付不起醫資藥資的窮苦人,敢怒不敢言的他們,就只能瞠視著目中無人的富家小姐,硬生生地在義診就要結束之前插隊。
野風在看完手中的病人后,不發一語地走至外頭,彎身拾起地上用來砸人的銀兩,轉身使勁地砸回那位嬌小姐的身上。
「大膽,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何人?」憤怒的家仆們迅速沖出人群,將行兇的野風攔下,而一旁的仆婦們則是擁住淚漣漣的千金小姐。
她看都不看就往回走,「葉慈,交給你了!
那日在夕陽落下時,野風一行人便不顧當國國君的挽留,當下馬不停蹄地趕回神宮,至于葉慈是如何處理那事的,野風不想知道。
回到宮中的她,坐在寢宮后頭一座由白玉砌成的池子邊,將被葉慈養得白嫩的雙腳置在水面上,腳尖輕輕點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并不斷回想著,那日由家仆們蔟擁著的那名金尊玉貴的女孩兒。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氣息,她就算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她只是盯著水面開心。
「你知道嗎?我也曾是那粉離玉琢,被雙親捧在掌心中的女孩。」十三年前,在那個如今已消失的小國中,她也曾有過一個家的。
但司徒霜卻奪走了這一切。
葉慈在她怔怔地對著水面出神時,已坐至她的身旁,他將她白晳的雙腳挪回岸上,用柔軟的帕巾拭干后,他將她的右腳置在掌心中,再取來修剪的工具,細心修剪起她的腳指甲。
「都說過了,別寵壞我,后果很嚴重的……」她想抽回她的腳,偏又被他牢牢握住。
他專注地看著掌心中的蓮足,對她的掙扎不為所動。
「我樂意!顾盏纳,他雖無法重現,但他卻可以給她更好的。
默然地看著他修剪完兩只腳的指甲,野風收回兩腳往前趴在他的腿上,側首望著水面的瀲一波光,他則輕撫著她的發,陪著她一塊兒沉默。
「你為我做得夠多了!顾p輕合上眼簾,「其實你不需想那么多,只要像這樣,繼續讓我依靠就好。」葉慈撫過她發絲的動作,當下變得益發溫柔。
「我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