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他身邊了,李崇傲曾經(jīng)奢望過能有這一刻,曾在無數(shù)個夢里見到過這樣的場景,卻屢屢在醒后撲空!
但這一次,云兒真的回來了,上天憐憫他、可憐他,上天聽見了他七年來的痛苦呼喊,終于將云兒還給他。
他從不知道人真的能夠如此心滿意足,再無奢求——現(xiàn)在的他就是如此,她就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就如同當(dāng)年在清城一樣,他們就該在一起。
李崇傲欣喜,臉上開始帶著笑容,他真的覺得自己是春風(fēng)得意,所有的苦難與傷痛都在一瞬間消失,甚至他還想去太廟立刻把那個刻著他妻子名字的假牌位給砸了!
想起這七年,自己竟然對著那個牌位拜了這么多次,他絕對不再去回想。
一旁的陳平當(dāng)然為主子這般活了過來感到欣喜,可是該做的事還是沒有忘記,至少宮里都以為太子出京了,總不能過了十多天,太子還沒回來。
于是在陳平好說歹說下,李崇傲依依不舍的先回了宮,見了父皇。
父皇沒有多問,只是慰勉他的辛勞。
他其實(shí)有點(diǎn)歉疚,父皇是如此的相信自己,連事辦得怎樣都不問;可是與云兒重逢的喜悅,讓他很快忘了這樣的歉疚感。
他的生活就像是多了許多值得期待的事情一般,在云兒身體還沒完全康復(fù)下,他每天都希望能出宮,趕到客棧后院的包廂與她見上一面。
可是這樣不是辦法,他知道他不能永遠(yuǎn)讓云兒住在那里,那里畢竟出入分子復(fù)雜,或許是該弄個地方好好安置她。
“殿下?殿下?”
回過神,李崇傲看向一旁的陳平,“什么事?”
“屬下是問,長公主的事,殿下打算怎么做呢?”
李崇傲輕嘆口氣,君臣兩人一同騎馬在這官道上。這一天,出了議事房,李崇傲就迫不及待趕出宮要去見楊慈云,陳平當(dāng)然跟著。
“我……還沒想到……”
這段日子,喜悅可說是讓他沖昏了頭,但事實(shí)上他也知道,云兒還在人世,這個消息絕對會撼動朝廷。
先別說什么當(dāng)今太子殿下的正妻太子妃還在人世,不要忘了云兒的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前朝的清平長公主。
“殿下,屬下以為,長公主還活著的消息如果傳了開來,后果恐怕禍福難料!
“……”
“朝廷里,除了一些近年新科入仕的官員,幾乎都是前朝沿襲而來,他們一定都見過長公主,至少就這一點(diǎn),恐怕瞞不過天下人!
“我知道,至少……先瞞一陣子!
兩人的馬匹刻意放慢腳步,借此機(jī)會交談,李崇傲信任陳平,這幾年他一直跟著自己,許多時候給自己獻(xiàn)策獻(xiàn)計,陳平是個聰明人,有時候,他很仰賴陳平給的意見。
“殿下,皇上絕對是關(guān)鍵,至少……要讓皇上接受長公主。”
看了他一眼,“爹怎么可能不接受?云兒是我的妻子、是他的媳婦,爹怎么可能不接受?”
“殿下!标惼綗o奈說著,“您忘了今早在議事房說的事嗎?”
事實(shí)上,從出了議事房到現(xiàn)在,他心里一直掛著此事——據(jù)傳,在東邊幾個城鎮(zhèn)傳出前朝皇室楊家的人起兵騷亂,聽探子報,這些自稱是楊家后裔的人可能起兵“討逆”,而這個逆,指的就是李家。
“殿下,如果在這個節(jié)骨眼,讓皇上知道了長公主還活著,陳平斗膽,皇上真的還能把長公主當(dāng)成是一般的媳婦嗎?”
李崇傲深呼吸,竟然覺得全身一抖,說不出話來。說實(shí)話,這就是他心里的隱憂,只是他一直告訴自己,事情不可能發(fā)展到這樣。
他沒再說話,駕著馬向前駛?cè)ィ惼街荒芨稀?br />
過了一刻鐘,兩人終于來到客棧,將馬匹交給馬房,兩人一路無語,走進(jìn)客棧,走到后院,終于要進(jìn)房間,李崇傲喚住了陳平。
“陳平!
“屬下在!
“不管如何,今早在議事房討論的事,不能讓云兒知道!
“屬下明白!
李崇傲走了進(jìn)去,暫時擱下心里的不安;陳平當(dāng)然在外頭等著,然而李崇傲一踏進(jìn)房內(nèi),看到眼前的畫面,眉頭不禁一皺。
楊慈云坐在梳妝臺前,沒注意到李崇傲進(jìn)房,她的手里拿著一條薄紗,大小約如巾帕,對著銅鏡,她左邊試試、右邊試試,似乎……想遮掉臉上的傷痕。
只是薄紗太薄,隱約間還是會透出傷痕。
楊慈云試了幾遍,發(fā)現(xiàn)不成,不禁頹喪的將薄紗放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禁一再嘆息!鞍Α
“遮什么遮?有什么好遮的?”
一聽見身后傳來他的聲音,楊慈云立刻回頭,站起身,將那條薄紗藏在身后,似乎怕被他發(fā)現(xiàn)!白又t……”
可是李崇傲早就看見了,他來到她面前,伸出手,一把從她身后抽走那條薄紗,然后丟到一旁。
“不要……”阻止得很沒力。
李崇傲牽起她的手,拉著她來到床邊,他坐下,然后拉著她也坐在自己身旁。楊慈云一直默默無語,低頭像是在沉思 。
“云兒!我不喜歡你這樣,不需要遮,有什么好遮的?”
“不好看啊!會嚇到人……”
“嚇到誰?誰膽子這么小,這樣就嚇到?”李崇傲根本不接受這種說詞;蛘哒f,他不接受她這么自卑的模樣。
“以前……我在街上時,還有孩子……曾經(jīng)被我嚇哭了……”
李崇傲直揮手,“那小孩子沒用,這樣就嚇哭,怎么成大事業(yè)?想想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更多、更嚴(yán)重,有的人手?jǐn)嗔。有的人腳殘了、有的人眼瞎了,比你傷得更重的都有。”
楊慈云眼眶紅紅的,低著頭。
李崇傲嘆息,伸手?jǐn)r住她,將她帶進(jìn)懷里,“傻云兒,如果受了傷,就要把自己遮起來,那我們要怎么告訴別人,我們的傷已經(jīng)好了,我們已經(jīng)重新站起來了呢?”
她聽著,眼眶一濕,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她懂,她知道他的意思,更可以感受到他的溫情就環(huán)繞在她身邊。
“云兒,從現(xiàn)在起,不要再怕別人的眼光,只有你自己不害怕自己,別人才不會害怕你,常常連你都不敢面對自己,又怎能要求別人也接受你呢?”
“我知道……我以后不會了……”
“乖!我的好云兒……你其實(shí)還是一如當(dāng)年的聰明,還是我……最聰慧的妻子……”
靠在他懷里,享受這難得的親密時光,楊慈云縱使心里不安,也感謝命運(yùn)讓她能夠再次碰到他,能與他再續(xù)前緣。
至于有什么不安,老實(shí)說,現(xiàn)在她也說不出來,前朝往事,以為隨著挹翠閣的大火徹底燒毀、永遠(yuǎn)掩埋,現(xiàn)在她唯一不知所措的是,他要怎么安置她呢?
她這個早該死的人,她這個在他人眼中早已死去的人,該怎么去面對所有人的眼光呢?
她活著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云兒,你身體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過一段時間,我們就離開客棧,我?guī)湍阏液昧艘淮闭,你先住進(jìn)去,一切的一切,我會幫你安排。”
“安排?”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給我一點(diǎn)時間,我會處理,至少要讓父皇接受你還活著的這個事實(shí),在這之前,委屈你先住在我安排的地方,我會安排幾個侍女照顧你的起居生活。”
靠在他懷里,“子謙,你會來找我嗎?”
“當(dāng)然,我不會丟下你,我每天都會來陪你,不管如何,我都會趕過來。不要胡思亂想,給我一點(diǎn)時間,讓我安排一切。”
嘆息,現(xiàn)在她只能聽他的了,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兩人重逢,又是幸還是不幸?
“不要急,這需要時間。我想你懂,朝廷的事你應(yīng)該懂。這局面總是難說,我得做好所有準(zhǔn)備,好的、壞的。但不管如何,我要你,這是不會變的,我也不會讓這個結(jié)果改變的!彼f得信誓旦旦。
此刻,她真的只能以他為夫,聽他的,把自己的命運(yùn)交給他,是好、是壞,都交給他。
。
李崇傲安排楊慈云離開客棧,住進(jìn)城東一幢幽靜的小三合院——這是陳平找來的,這里偏僻且安寧,往來人煙稀少,絕對不會有人前來打擾。
而且這里,地處城郊。臨近荒野,居住在這里,讓人心曠神怡,這也是李崇傲的目的,希望讓云兒在這樣幽靜美麗的環(huán)境中放開心胸,別再這樣鎖著自己。
他心疼她,知道經(jīng)歷生死大變,她一定畏世,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會讓她害怕,他知道自己必須負(fù)起責(zé)任,好好保護(hù)她。
那天,李崇傲一個人出宮,陳平同時還負(fù)責(zé)辦京城軍的差,這次是真的走不開。
他決定自己一個人來,不等陳平了,一路上,李崇傲顯得略有心事,騎著馬來到楊慈云住的地方。
來開門的是他安排在這里照顧云兒的一位大嬸——在這里照顧云兒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幫傭,不是宮里的人,這是他的決定,也是因?yàn)樗幌M谇閯莶怀墒斓那闆r下,讓云兒的消息傳出去。
楊慈云聽到他來了,立刻跑出來,“子謙。”
“今天還好嗎?”
笑了笑,“還好,幾位大娘都很照顧我。”
李崇傲也笑著,心里卻有點(diǎn)悶,他牽著她的手,“云兒,現(xiàn)在有空嗎?陪我出去騎馬好嗎?我們好久沒有一起騎馬了!
臉上露出璀璨的笑容,楊慈云點(diǎn)點(diǎn)頭。
李崇傲看了好欣慰,云兒的身體健康了許多,病都好了。現(xiàn)在的臉色很紅潤,精神飽滿,在這樣的光彩之下,臉上的傷痕反而顯得沒有什么。
過了一刻鐘,李崇傲騎著駿馬,帶著楊慈云來到三合院鄰近的曠野上。
楊慈云當(dāng)然坐在他前面的馬背上,靠著他,一如當(dāng)年,兩人在清城時,常常這樣親密的相依,共騎一馬!白又t,你心情不好嗎?”
搖頭,“你知道的,太子這差事真不好干,還不能換人,再做下去,我看我都快悶死了。”
楊慈云笑了,靠在他的懷里。
只是李崇傲沒告訴她真話——方才出宮,父皇找了他!
父皇問他,最近他怎么這么常出宮?他回答要到各地區(qū)巡視,看看狀況;父皇笑說,以為他是在外頭看上什么女人,并告訴他如果有中意的對象,要趕緊娶進(jìn)宮來。
他趕緊否認(rèn)、退卻;但事實(shí)上,他從父皇的笑語里發(fā)現(xiàn)了一絲對自己的打量——他開始憂心,難道是傳出什么消息了嗎?
而這些,他都不能告訴云兒……
他想著是不是該直接去向父皇、母后說,不要再自尋煩惱,就告訴兩位老人家,云兒還在世,他要把云兒接進(jìn)宮,畢竟云兒是他的正妻元配,他們一起拜過天地高堂,誓言不離不棄……
可是陳平那天的話始終在他心里回蕩——皇上真的還能把長公主當(dāng)成是一般的媳婦嗎?皇上真的還能把長公主當(dāng)成是一般的媳婦嗎……
“子謙?”
回過神,收起所有可能泄露思緒的表情,“怎么了?”
楊慈云摸摸他的臉,“如果你很累,國事很忙,應(yīng)該在宮里多休息,不需要這樣常常來找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的,還有幾個大娘,她們也會照顧我!”
“云兒,你在這里悠閑,我在宮里吃苦受難,偶爾來找你,你還要趕我,真不公平……”抱怨著。
楊慈云笑,“你說到哪去了啦!人家是在為你著想……”
低頭,親吻她的頸項,“我知道,感謝娘子的關(guān)心,為夫心領(lǐng)了!
突然,李崇傲一夾馬肚,馬兒向前狂奔;楊慈云一陣驚呼,雙手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裳,死命不放。
“子謙……”
馬匹風(fēng)馳電掣,李崇傲卻氣定神閑,畢竟是馬上打天下的武將,駕馬奔馳才是他最擅長的事。
一手拉韁繩,一手抱著楊慈云的腰身,楊慈云最后甚至至埋頭在他的胸口,眼睛緊閉,到后來,她只能感受到風(fēng)吹過她的臉頰。
“子謙……”
“別怕,相信我,我在這里,不會有事的!
說也奇怪,她竟然就這樣信了他的話,竟然真的就不再緊張,她開始放松下來,緊緊抱住他,雖然還是不敢抬頭,但聞著他身上清爽好聞的氣味,她覺得全身都放松,不在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