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沒錯,隔天中午過后,細雨便蒙蒙飄落,到了深夜,已是狂風暴雨,伴隨著聲聲巨響,蹂躪著這世界。
窗外天地變色,屋里卻是溫暖和馨,朱挽香開了一瓶珍藏的紅酒,與葉圣恩對飲,咖啡桌上,擺著一副西洋棋盤。
“你會下嗎?”他有些訝異,很少有女人對西洋棋感興趣。
“當然,可別小看我!彼孕艥M滿。“別說西洋棋了,以前我還陪病人下圍棋呢!倒是你,會不會下。俊
“你問錯人了。”他溫文一笑。“小時候我跟我弟弟,幾乎每天都會下一盤。”
“你有弟弟?”她好奇地問。
“嗯。”
“他是怎樣的人?”
“他啊……”葉圣恩啜著紅酒,考慮著該如何回應這個問題,漸漸地,眼潭浮上一抹異樣。“他什么都愛跟我比。”
“可什么都比輸你,對吧?”她聰穎地接口。
他一震!澳阍趺粗溃俊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她輕聲笑,明眸流光瑩瑩!拔艺f當你弟弟很可憐,肯定要經(jīng)常被拿來跟你這個完美哥哥比較,偏偏怎么樣都比不過你。”
她淡淡地說,也不知是無心或有意,卻精準地刺痛了他,眸光頓時黯下。
她凝望他,像是領悟了什么!八摬粫苡憛捘惆桑俊
他聞言,又是一震。
“我又猜對了,是嗎?”她聳聳肩,仿彿很漫不經(jīng)心的。
但她絕不是漫不經(jīng)心,一個能如此輕易猜透他人心事的女人,心思肯定很細膩。
葉圣恩把玩酒杯,以一種嶄新的眼光打量朱挽香,心海微微地漾著波瀾。忽然,他覺得沒什么好保留了,多年來藏在心底的秘密,他渴望告訴她。
“就像你猜想的一樣,從小到大,我一直是我們家族矚目的焦點,大家都把葉家的未來寄托在我身上,而我弟弟,卻是四處闖禍,連我爸也拿他沒辦法。”
“優(yōu)秀哥哥與頑劣弟弟。”她若有所思地評論。
“沒錯,在其他人心里,或許一直是這樣看待我們倆吧!只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卻從來沒注意到!彼nD片刻,眼神微染苦澀!拔迥昵埃覀冃值軅z發(fā)生一場車禍,當時我媽接到消息,匆匆趕去醫(yī)院,她以為開車的人是我弟,劈頭就痛罵他一頓,甚至質疑他是不是故意想害死我!
朱挽香倏地倒抽口氣,不敢相信!八娴摹敲凑f?”
一個母親竟然如此懷疑自己的兒子,教他情何以堪?
“更糟的是,那天開車的人其實是我,而且我弟受的傷遠比我嚴重許多,但我媽還是把所有過錯都怪在我弟頭上。”葉圣恩把玩著酒杯,陰郁的目光緩緩切過酒杯邊緣那道璀亮的棱線!斑@些都是我弟弟后來告訴我的,當時他看我的表情充滿了恨,他說他恨我,恨上天讓他誕生在葉家,恨他樣樣都不如我——你知道他最恨的,是哪一點嗎?”
“哪一點?”
“他恨我,從來沒注意到他的恨!
窗外,忽地吹起一陣狂風,強烈震動著玻璃。
葉圣恩與朱挽香彼此相凝,她在他眼里看到濃濃的悔恨,而他,看到她的理解與同情。
沉默在室內靜靜地蔓延,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沙啞地揚嗓!澳悴皇钦f過,我一定沒為任何人哭過嗎?”
“。俊彼读算,驀地恍然。“你為你弟弟哭了?”
“在他離家出走那一天!彼麊÷暤驼Z。
她悵然凝睇他,許久,忽然盈盈起身,鉆進吧臺下,捧出一個小玻璃甕,甕里,一顆顆軟綠瑩亮的橄欖浮在淺淺的酒海上。
她隨意揀了幾顆擱進小碟子里,端到桌上!斑@是我釀的橄欖,你嘗嘗看,應該很不錯。”
葉圣恩恍惚地盯著那一顆顆橄欖。
這就是促使阿西嬸發(fā)飆,甩了她一耳光的釀橄欖?為何她要釀,又為何要在一個母親的面前刻意提起這是她死去的兒子提供的秘方?
他真不懂。
“你發(fā)什么呆?吃!”她催促!皣L嘗看我釀的好不好吃?”
他倏地凜神,這才遲疑地揀了一枚,送進嘴里——好軟!原本堅硬的皮肉都浸軟了,苦澀的滋味一滴不剩,嘗到的是不可思議的酸甜,蘊著些微酒香,芬芳醉人。
“好吃嗎?”她問。
他點頭。
她嫣然一笑,很滿意似地也揀了一顆,仔細品味!澳悴挥X得很神奇嗎?本來那么澀的橄欖,經(jīng)過一道釀制的手續(xù),可以變得這么好吃!
他愕然,抬眸望她。
確實很神奇,所謂的“釀”,莫非就是經(jīng)過時間的陶冶,將不可能化為可能,將所有的苦澀都變成甘甜?
他怔忡地想,隱隱約約地懂了,為何她要釀這橄欖,又為何要請他品嘗……
“你放心吧!”她似是看透他思緒。“你弟弟,總有一天會原諒你!
果然如此。
他釋懷地笑了,懂得她婉轉的心思,她是為了振作他精神,才請他吃她釀的橄欖。
其實她自己,也希望得到阿西嬸的原諒吧?雖然她永遠不會承認……
心領神會地交換一眼后,他們開始下棋。他習慣性地展現(xiàn)風度,禮讓女士優(yōu)先,而幾分鐘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小看了她,她的棋藝比起他弟弟精湛多了,兼具女性的細致與男性的大膽。
再過幾分鐘,他竟被她逼得左支右絀,形勢岌岌可危。
“Checkmate!”她興高采烈地喊“將軍”。
他啞然,瞪著盤面,這危機雖然急迫,還不至于無法化解,只是他沒想到一個女人能把自己逼到這地步。
他將“皇后”往后退,保護“國王”,順便制約她的“騎士”。
“哇,好狡猾!”她低聲抱怨,秀眉淺顰,思索應對之道。
他微笑地拈了一顆橄欖,一面欣賞她的表情。
他曾以為她很冷淡,不近人情,但現(xiàn)在,卻漸漸感受到她是表里不一,表面上很強硬,內心其實柔軟,看似辛辣的言語,其實包裹著溫柔。
她就像他嘴里的橄欖,釀著意想不到的滋味。
“好,就走這步!”她下定決心,推出己方的“主教”試探他的反應。
不錯,很聰明。
他贊許地點頭,正欲反擊時,戶外忽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跟著是玻璃的碎裂聲。
“發(fā)生什么事了?”她猛然跳起身。
“可能是招牌還是什么東西被吹落了吧?”他猜測。
“我聽到玻璃破掉的聲音!彼哪钜粍樱掖彝〉目头勘既,拉起窗簾,往外一瞧,立時驚駭?shù)丶饨小?br />
“怎么了?”他聽見她慌張的叫喊,拄著拐杖跳過來。
“溫室的玻璃被砸破了——我的蘭花!”她臉色蒼白,也不管戶外風雨交加,隨手抓了把雨傘就要出門。
“你瘋了?”他急忙勸阻她!巴饷骘L雨這么大,很危險!”
“可是蘭花——”
“只是被砸破一小塊玻璃,頂多吹點風,不會有事的!
“不行!蘭花很脆弱的,禁不起一點風雨的!”她絕望地喊,愈想愈慌!拔乙欢ㄒ^去看看!”
“朱挽香!”他勸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看她推開后門,毅然闖進風雨里。
還沒來得及開傘,傘骨便被狂風折彎了,她懊惱地將傘丟到一邊。
飛沙走石,一路往她身上砸,她用雙臂護住自己頭臉,奮力前進,忽地,一陣暴風襲來,溫室的玻璃又碎了一片,落在她腳邊,差點劃傷她。
這女人瘋了,真的瘋了!
葉圣恩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她現(xiàn)在去溫室里看那幾盆寶貝蘭花又怎樣?風雨這么大,她能把它們一一抱回屋內嗎?難不成她要傻傻地在里頭守護一夜?
思及此,他悚然大驚,顧不得自己行走不便,也跟著冒雨前進,他一拐一拐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走進溫室。
她果然守在一盆蝴蝶蘭前,用自己的身體替嬌弱的花朵擋去從玻璃破口漏進的陣風。
“朱挽香!”他懊惱地喚。
她回過頭,臉蛋水痕交錯,與他同樣狼狽不堪!澳阍趺匆瞾砹耍俊
“我來帶你回去,你不能一直待在這里!”
她倉皇地搖頭!拔也荒軄G下它在這里!”
瞧她說話的口氣,仿佛那盆蘭花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他擰眉!叭绻L雨吹一個晚上,你就打算在這兒待一個晚上嗎?”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能平安把它帶回屋里,就一定要在這里守著它!彼軋詻Q。
堅決得令他火大,不禁低吼!爸焱煜,你是笨蛋!花比人重要嗎?為了一盆花感冒受寒,值得嗎?”
“總之我要留在這里!”她倔強地表明決心!澳憧旎厝,別管我!
教他怎能不管?“跟我走!”他鉗住她臂膀,強悍地想拖走她。
“你走開啦!”她使勁抗拒,尖銳地嗆聲!澳銘{什么管我?就算我在這里淋整夜的雨,又關你什么事?”
“我看不下去,你跟我回去!”
“我不要!你要是看不下去的話,你走好了,離我遠一點,不要管我!”
“你——”他繃緊下頷,射向她的眸光清銳如刃!澳阋馑际且s我走嗎?”
“對,你走!滾出我的房子!”
他狠狠瞪她,眼里一下起火,一下又黯滅,變換著萬千情緒,終于,他撇過頭,語氣冷冽如冰。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馬上離開!
他轉身,也不拿拐杖了,扶著受傷的左腿,踉蹌地踱回屋里,進房收拾行李,一面收拾,一面感到胸臆里熊熊燒著漫天怒火。
他很生氣。
這情緒對他而言,很陌生,太強烈,太具毀滅性,太無法控制,不像他該有的……
收拾行李的動作忽地凝住了,手臂在空中定格。
他是怎么了?如此怒氣沖天,一點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葉圣恩茫然坐倒床沿,玻璃窗被拉開了,探進朱挽香雪白的臉蛋。
“你真的要走?”
他怔望她!澳闶莵砹粑业膯幔俊
“我……怎么可能留你?”她否認!拔沂桥履愕耐冗沒好,不方便開車,萬一到時發(fā)生什么事,還要怪到我身上。”
她說話的口氣總是那么尖利,但在風雨呼號中,聽來竟顯出幾分奇異的柔弱。
葉圣恩頓時明白。
她的確是來挽留他的,雖然她嘴硬地不肯承認,但若不是想留他,又何必冒著危險過來開他的窗。
瞧她站在窗外,全身顫抖著,像一朵隨時會在風中凋零的小花,他真怕她因此受傷。
“我想到辦法了。”他忽地柔聲揚嗓。
“什么?”她一愣。
他微微一笑!澳愕戎,我會把你跟蘭花都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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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簡單。
他只是找來一個夠大的紙箱,將蘭花裝進去,用強力膠帶一層又一層地封箱,然后交給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捧進屋。
在紙箱的保護下,強風驟雨一時還傷不了蘭花,進了屋,就安全了。
“唉,我真笨!
朱挽香將從溫室救回來的蝴蝶蘭,抱回二樓臥房,輕輕地擱上五斗柜,柜面還擺著一個天使娃娃瓷瓶,以及一方相框。
“這么簡單的方法,我居然沒想到,一定是那時候太慌了。”她對相片上的男人笑,他也回以溫暖的笑容。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敝皇菓浧鸱讲诺捏@慌失措,她仍不免心有余悸。
她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放松緊繃的神經(jīng),在水瀑沖刷的聲響中,她仿彿聽見了從前的對話——
“為什么非要蝴蝶蘭不可?你不知道這種花很嬌貴嗎?不好養(yǎng)。”
“就因為它不好養(yǎng),我才想種。如果連它都能活得朝氣蓬勃,我一定也能活下去,對嗎?”
但他死了。
經(jīng)過三年,這株蝴蝶蘭依然以那么嬌柔又那么驕傲的姿態(tài)活著,他卻已與她不在同一個世界。
她是不是種著一個謊言?
朱挽香扭緊水龍頭,踏出淋浴間,怔怔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或許不是花在人在,或許花的生死跟人一點關系也沒有,各自的生命,只能各自承擔。
或許她只是需要一個理由,一份力量……
朱挽香澀澀地苦笑,擦干身子,換上一套柔軟舒適的棉睡衣,找出吹風機,才剛吹了一會兒,便乍然斷電,室內陷入一片幽暗。
她一怔,隨手拿了根發(fā)夾,綰起半濕的發(fā),摸索著回房,點燃一盞蠟燭,捧著煢煢燭火下樓。
“葉圣恩,你還好吧?”她揚聲喊。
“我在房里!彼貞!澳銊e進來!”
為什么?她愣在房門外!巴k娏,我拿蠟燭給你!
“我……正在換衣服!彼ひ舻蛦。铺N著幾分尷尬。
她失笑。這個大男人,怎么就偏在這一點扭扭捏捏?
“好,那你快換!
可他顯然是行動不便,很難著裝,她莞爾地傾聽房內窸窸窣窣的碎響!昂昧藳]?”
“還沒!
“這么慢!”她故意埋怨!拔疫M去幫你好了!
“不用了!”他懊惱地低吼,跟著,一聲悶響。
“怎么了?你跌倒了嗎?”她不顧一切地開門,提起燭火一照。
果然,地板上躺著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見她進門,他連忙撐地坐起,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又手忙腳亂地扣睡衣。
這男人啊……真是無時無刻都要求形象完美。
朱挽香心弦一軟,忍不住笑了!熬透阏f了,別逞強,讓我?guī)湍,有這么難嗎?”她盈盈上前,將燭盞擱上茶幾,扶他起身坐回床上。“你腳傷還沒好,一定很不方便的。”
話語未落,她忽然感到他身上肌肉一陣抽凜。
“怎么了?”她狐疑地打量他,這才察覺他取下了小腿的繃帶,好不容易逐漸愈合的傷口,又撕裂了一道!霸愀!是不是剛才你幫我搬蘭花弄的?你等等,我去拿急救箱!”
她強烈自責,氣自己方才一心掛在蘭花上,竟忘了他是負傷幫忙自己,那么大的風雨,他又硬撐著不用拐杖,傷口當然會復發(fā)。
“如果會痛,就告訴我。”她搬來急救箱,替他清理傷口,動作很輕很柔,跟平常替他換藥時的粗魯,判若兩人。
葉圣恩詫異地望她。
換完藥,她重新替他上繃帶!懊魈炷阋麓矔r,我再幫你上夾板固定吧!這種骨傷一定要小心,否則以后很容易變成習慣性扭傷!
“嗯。”
“怎么了?”她察覺他的異樣!案擅催@樣看我?”
他直盯著她。“你今天好像特別溫柔!
“什么?!”
她狼狽又駭異的反應令他的笑不停地從唇畔滿溢!澳悴挥眠@么激動,我是稱贊你!笨桃舛核
她更窘了,努力想重塑一貫的形象!澳恪氵@意思就是說我平常都很兇吧?我告訴你,我是看在你替我救了蘭花的分上——”
“那盆蝴蝶蘭,是你未婚夫留給你的嗎?”他溫聲打斷她。
她愣住。他怎么知道?
“因為是他留給你的,所以你才會那么拚命地保護,對吧?”
她怔忡地望他,有片刻,以為自己即將溺在那深邃的眼潭里!澳沐e了,我養(yǎng)這蘭花,是為我自己。”
“什么意思?”
她垂斂羽睫。“如果連這么難養(yǎng)的蘭花都能活得好好的,我沒有理由活不下去!
是的,直到現(xiàn)在她才恍然大悟,她種這蘭花,不為任何人,是為她自己。
蝴蝶蘭是勇氣,是她為自己培養(yǎng)的,活著的勇氣,她用這樣的勇氣,與寂寞共生。
她不認為他能懂。
可他卻好像懂了,深深地、深深地注視她!澳銊倓偛皇钦嫘内s我走吧?”
她一震,直覺想反駁,言語卻在他深刻的眼神下,失了聲。
“你希望我留下來,因為你很寂寞,你一直希望有誰能陪你聊聊天,聽你說說話,就算是我這么討厭的男人都好!
溫煦的言語如春雨,字字句句,落進她的心。
她卻在眼里,感到薄薄的濕意!安皇沁@樣!
“你不肯承認自己寂寞?”
“我是說,不是……誰都好!彼龗暝匾Т,好片刻,才揚起頭,迷蒙的眼潭,映著他臉龐!耙驗槭悄悖也畔M懔粝聛,不是……誰都可以!
不是誰都可以。
葉圣恩震撼地聽著,與她凝目相對,一根異樣的芽苗,同時在彼此心田滋生。
窗外的世界,風雨慘烈地呼號、驚天動地,窗內卻只有一盞燭火,在幽謐里吐露著曖昧。
他們都覺得尷尬,很不自在,但心韻又躍動著某種興奮的旋律。
空氣中,隱隱浮動著什么,正醞釀著什么,釀的不是酸,也不是甜,不是能夠如此輕易分辨的滋味,而是一種未知,一種教人害怕又期待的神秘。
好想探索,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壓抑地呼吸著,怕氣息重了,破了這旖旎的氛圍。
終于,她緩緩抬起手,抓住他睡衣前襟,他頓時一陣顫栗。
“你……睡衣扣錯了,我?guī)湍恪!彼驼Z,喵嗚般的細嗓勾惹他心弦,她解開他衣扣,又一枚一枚地扣回去,她的動作很慢很慢,慢得好折磨,折磨得他胸口發(fā)疼。
他怔怔地瞧著她,眸海翻涌著純男性的渴望,神態(tài)卻像個無辜的孩子,不知所措。
她輕聲笑了,胸臆密密麻麻地染透一股難以言喻的柔情蜜意,驀地抬手一撥,肆意弄亂他的發(fā)。
他一愣!澳愀擅矗俊
“你總是這么正經(jīng)八百的,不覺得累嗎?”她笑問,雙手繼續(xù)在他頭頂作亂。
他用一只手扣住她手腕,阻止她,另一只手飛快往前一探,卸下她發(fā)夾。
墨黑的發(fā)瀑霎時落下,在她纖細的肩頭,翩搖著優(yōu)雅的波浪。
“你——干么?”這回,換她嬌嗔抗議了。
“放下來比較好看!彼Φ,一面伸手意欲扯她發(fā)尾,她也正巧懊惱地拍打他胸膛,兩人一時重心不穩(wěn),都往床上臥倒。
她壓在他身上,螓首撞痛了他下巴,他低喊一聲。
“怎么了?你沒事吧?”她急忙抬起頭。
“沒事!彼嗳嘞骂h,不因這小小的意外著惱,只覺得好笑!靶〗悖愕念^也挺硬的嘛!
“什么啊?!”她又想扁他。
他及時握住她的手,掌心與她的相貼,透進陣陣溫熱,她的頰,瞬間染透了紅霜,猶如秋天的楓葉。
他看著那羞紅的頰,看著那比春櫻還粉嫩的唇,心跳急速地奔騰,血流在體內狂竄。
他想吻她,該死地想吻,她柔軟的女體在他身上廝磨,是上天給予一個男人最大的考驗,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無法抗拒這翻天覆地的欲望。
但他,必須抗拒……
“你聽我說,我并沒打算在這里停留很久!彼щy地試圖解釋!拔覜]想過——”
“我知道,你沒想過在這里留下感情的牽絆!彼偸庆`慧地看透他心思。
他有些懊惱,更自責!拔业娜松椰F(xiàn)在的處境很復雜,也答應了某個約定,所以……”
“你不能給我承諾。”她再次猜透了他。
他怔住。
“其實我不需要承諾,更不想談戀愛,我不是說過嗎?愛是教人傷心的東西!彼郎\淺微笑,款擺腰肢,讓自己曼妙的曲線更加與他貼合,然后低下唇,在他額頭、他的頰、他端方的唇,留下一瓣瓣性感又清新的吻。“我只想這樣做,會困擾你嗎?”
似鎖的明眸,困住他的呼吸,他無法掙脫,卻仍有所遲疑。
她看出來了,拋給他一記煙媚的眼神。“或者你怕我?因為接近我的男人,都沒好下場——”
“閉嘴!”他氣惱地制止她。
她卻只是更靠近他,櫻唇停在與他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魔魅地挑釁他!澳闩挛覇幔咳~圣恩。”
他狠狠地瞪她。“你要我說幾次?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你真的是個很紳士的男人。”她眨眨眼,話說得淘氣,表情也淘氣!吧倒希‖F(xiàn)在這個社會,沒人會為一夜情負什么責任了。”
他一窒,郁悶地蹙眉!罢f得你好像很有經(jīng)驗!
“應該比你多一點吧!”她拿手指調皮地掃他鼻尖!巴昝老壬!
她這是把他當小鬼頭看嗎?
葉圣恩惱得倒抽口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男人的自尊,可以由她這樣玩弄嗎?
大手倏地扣住她纖腰,將她圈鎖在自己懷里!爸、挽、香,給你個勸告,千萬不要瞧不起男人,就算他外表看起來再無害都一樣!
“你是說,只要是男人,都隨時可能變成狼?”她嘻嘻笑,才不怕他的威脅。
他臉頰燒熱,感覺自己被嚴重侮辱了。
她看出他的不愉,抿唇偷笑,故意戚嘆!鞍,才剛幫你扣好的睡衣,又要解開了,真麻煩……”
他沒再浪費時間,犀利地擒住她的唇,用一個狂野又霸氣的深吻,宣示自己已經(jīng)由男人變成狼。
而她是他唯一看中的獵物,他將用最緩慢、最恣意、最折磨人的方式,一口一口,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