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與楚王府的距離并不遠,在刻意繞了半個時辰的大街后,喜轎總算停在了楚王府前。
楚王府內早已擠滿前來祝賀的賓客,君楚漓伸出手將上官流煙從喜轎中接出,牽著她在眾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地往大廳走去。
經過繁雜的禮儀,最后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因君麒楓與蘇語凝早逝,兩人對著兩個牌位拜下,直到禮成,上官流煙要與君楚漓分開時,卻被他緊緊的握住了手。
「我帶你進新房。」
如今的楚王府就屬君楚漓最大,就算不合規矩又如何,他喜歡怎么做便怎么做,壓根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
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不管盛豐帝暗中在打什么鬼主意,他都不容許有任何的差錯。
好在迎親過程十分順利,他如愿在時辰內將朝思暮想的人兒給迎回楚王府,這讓他一直繃著的心安下大半。
上官流煙一直由著他牽著,因還蓋著紅蓋頭,看不清楚王府的相貌,卻知這楚王府是所有親王府中占地最廣也是最奢華的一座。
據說這座府邸乃當年崇高帝特地賜給太子,也就是后來的慶嘉帝的府邸。
那時的楚日國還是一個新興小國,又剛經歷戰亂,要蓋皇宮還得賑災,銀錢入不敷出,所以在群臣提議要蓋設東宮的時候,被慶嘉帝給婉拒了,他道此時該以建國為主,住哪里都不重要,只要他是太子的一日,不管住在哪兒都是東宮。
此話一出,大受群臣贊賞,直說慶嘉帝以后定會是個賢明的國君。
從那之后,楚日國便沒有東宮之說,而是將慶嘉帝當時所居的府邸當作歷任太子的居所,經過近百年的修繕,便成了今日的楚王府。
楚王府占地頗大,幾乎相當于皇宮三分之一的大小,然而這么大一座府邸卻只有君楚漓一個主子居住,多么冷清可想而之。
想到這,上官流煙的心微微抽疼了下,緊緊的握了握他的手。
君楚漓以為她是走累了,溫柔的回握著。「就要到了!
說完不久,兩人便到了新房。
君楚漓帶著她走到床邊,上官流煙從清晨開始折騰上妝著衣,進行各種繁瑣而冗長的儀式,還得頂著厚重的鳳冠,早已累壞了,走到床榻邊想坐下休息,可剛坐下就被堅硬的東西給刺著。
她低呼了聲,正想起身,一旁跟著的全福人忙跳出來道:「王妃別緊張,這是灑在喜被下的花生與蓮子、紅棗之類的干果……」
上官流煙聞言自然明白其中的意義,沒多說什么便坐下了。
然而她才剛落坐,就感到眼前一亮,原來是君楚漓挑起了紅蓋頭。
看見眼前面如芙蓉的姑娘,他眼底閃過一抹驚艷!笩焹海阏婷馈
上官流煙一直不覺得自己與美麗扯得上邊兒,可她卻一點也不懷疑君楚漓的話,紅著臉低聲的說:「你怎先揭了我的蓋頭?不是還得去陪賓客?」
她記得娘說過,成婚對新娘子來說雖是最大的喜事,但恐怕也是一生中最受折磨的苦差。
從清晨開始折騰,做各種繁瑣而冗長的儀式,然后頂著滿頭厚重的金冠像個木頭人般在喜床上端坐不移,不能動,不能出聲,當然也不能飲食,直到新郎回屋揭開蓋頭喝過合巹酒之后,才能用一點喜桌上擺放的糕點。
「等會便去!顾焓痔嫠闷痤^頂上沉重的鳳冠后,讓人端來了桌上的合巹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很顯然,君楚漓并不愿讓她等待。
上官流煙接過酒杯,在他那雙寫滿濃情的雙眸下,有些羞澀地抬起手腕勾住他的,與他喝下了合巹酒。
行了合巹,代表兩人之后就是一體,誰也離不了誰。
看著她因酒水而變得紅艷的臉蛋,君楚漓險些邁不開腳步,然而他卻不得不離開。
他身子微彎,用著僅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告訴她!附褚刮視睃c回房,你等等先用膳,累了就先歇息,別等我!
她知道今夜他要做的事很多,不僅要防著有人混進王府,還得混淆盛豐帝的視聽,自然不會讓他擔心。
「放心,我會照顧自己,你快出去吧!」
她本來是建議他作戲作全套,干脆今夜別進她房里了,而是去那與她一塊進門的范雪凝房里,可他不僅堅持不肯,還在迎親的過程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旁,讓她擔心被盛豐帝看出破碇的同時,也感動萬分。
「嗯!」他伸手將她落在頰旁的發勾至白玉般的耳后,才離身離去。
今日是自君麒楓離世之后,楚王府最熱鬧的一日。
然而如此熱鬧的夜晚,自然不會是一個平靜之夜。
「可有找著?」衛同今日也是前來觀禮的賓客之一,但他的目的卻不為吃喜宴,而是為了找尋傳位詔書與古墨玉。
平時的楚王府被龍衛護得猶如鐵桶一般、滴水不漏,今日卻是門戶大開,來往的賓客川流不息,如此場合,接到盛豐帝密旨的衛同自然不會放過。
他早已讓屬下喬裝成參加婚宴的賓客潛進楚王府,雖知那般重要之物,君楚漓肯定會藏在十分隱秘之處,找到的機會并不大,但此時正是楚王府最為混亂之日,錯過今日,想再潛入可就比登天還要難。
來人搖首!刚麄王府都翻遍了,除了書房重地外頭有人把守,屬下進不去之外,其他有可能的地方全都查過了……」
「再探!」衛同擰眉,想也未想便道。
這兩個多時辰,他已接到不少回報,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什么都沒找到。
「大人,外頭的賓客已散了大半,再這么找下去……」
人潮散去,他們就是躲藏得再隱密也會被楚王府的龍衛給揪出,到時不僅東西沒找著,反而會徒增不必要的犧牲。
衛同自知這個道理,但盛豐帝給他的期限就要到了,他要是再沒能將東西找出,恐怕不是降職這么簡單。
那人見他沉默不語,躊躇了會兒才小聲的開口!复笕,不如今夜先撤了?屬下有一計,不知大人覺得如何……」他湊到衛同耳邊輕聲說著。
原本愁眉不展的衛同聽見此計,雙眼倏地放光,越聽越覺得可行,最后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负茫∪羰谴耸履艹,我定會稟告皇上,重重賞賜于你!」
「不敢!這都是大人的功勞,若不是大人教導有方,屬下如何想得出這樣的計謀?大人不過是太過煩心才會一時沒想到,屬下稍微提了提,大人不就想到了?屬下不敢居功,能替大人分憂解勞便是屬下的榮幸。」他一臉的正經,語氣中卻是滿滿的諂媚。
衛同聽在耳里十分受用,對他的識時務很是欣賞,當場便給了承諾!改憬泻槿适前?本大人看好你,只要這事能成功,定不會虧待你。」
「多謝大人!购槿蚀舐暤乐x。
得到如此妙計,衛同也就不再執著于找尋古墨玉一事,現在最重要的便是進宮一趟,將此計告訴盛豐帝,再由他定奪。
直到兩人一前一后的離去,樹叢上才輕躍下兩道如鬼魅一般的身影。
「頭兒,十三這小子戲倒是演得還不錯……」龍六嘖嘖兩聲,沒想到十三這小子武功不成,嘴皮子倒是挺厲害的。
被喚作頭兒的男子正是龍衛的首領,海曄。
「去把場子清一清,今日是王爺大喜之日,別漏掉任何一只蒼蠅,要是膽敢混進來……一個不留!」海曄的身形十分瘦削,一雙眼睛卻是異常的銳利,在說最后那句話的時候,眼中殺意翻涌,讓人膽顫心驚。
「是,頭兒!过埩犃睿灰粫䞍罕阍俅坞[入夜色之中,與出現時一樣,宛若鬼魅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四周再無人聲,海曄才抬起首,靜靜的看著天上閃耀的星子,喃喃道:「十幾年了……阿麒,你的兒子長大了,今日是他娶妻的大日子,要是你還在,那該有多好……」
龍衛乃皇帝的死士,除了子承父業外,還有從各地收養來的孤兒,這些龍衛全都是根骨極佳的練武奇才,每一個都是以一擋百的高手,一入皇宮便是皇帝的影子,主子死,他們亡。
先帝在君麒楓自請到赤海關時,便已秘密將過半的龍衛給了他。
沒人知道,在那時候先帝便屬意君麒楓為太子,給君麒楓的龍衛大多是與他年紀相仿的,只有一路扶持,才能培養出君臣之間的默契以及忠心,而海曄便是其中的一員。
海曄的父親也是龍衛,卻在他十歲那年為保護先帝犧牲了。
先帝是重情之人,龍衛大多是陪伴著帝王一塊成長的暗衛,君臣之間的感情自然深厚。
因對他有愧,先帝將他給了阿麒,希望他能在這未來的君王面前爭得一席之地,與他父親一樣成為龍衛的首領。
他也沒讓先帝失望,他與阿麒與其說是君臣,更像是朋友,兩人在赤海關聯手殺敵,馳騁疆場,所向披靡,殺得那些韃子聞風喪膽。
他本以為自己會一直陪著阿麒,看著他登上帝位,帶領楚日國走向他心中的太平盛世,沒想到……
主子死,龍衛亡。
他護主不力,本來該替阿麒挨下那箭,誰知阿麒竟在最后一刻反過來護住他……
十多年了,阿麒死前的那一幕,他至今都沒能忘記。
若不是阿麒在臨死前將身上的古墨玉以及年僅四歲的稚子托付給他,并要他親自將自己的尸骨帶回萬江城,他當場便要一刀了結自己。
「曄叔。」
海曄驀地從回憶中回神,在看見不知何時來到他跟前的君楚漓時,有些恍惚,彷佛在他眼前的,是當年那總是笑得沒心沒肺、意氣風發的君麒楓。
直到看清眼前之人那面無表情的俊顏,他才真正回過神,眼中有著欣慰!竿鯛數墓ατ诌M步了,連屬下都沒能發覺王爺近身。」
君楚漓的武功是他一手教導,然而君楚漓成長的速度,卻是連他都覺得心驚。
這話讓君楚漓俊眉微微一擰!笗鲜澹艺f過你我不是君臣!
打從四歲,海曄便一直陪在他身旁,如同父親一般教導他、保護他,在他心里,海曄并非只是龍衛,而是比他父親更像父親的存在。
海曄看著他那與君麒楓有著八分相像的臉龐,心中一嘆,也不與他爭,只道:「今夜是你的大日子,怎么還不回房?可別讓王妃等久了!
王妃這兩個字讓君楚漓淡漠的臉龐一柔。「待那些探子走了,我便回房!
他可不想自己的新婚之夜多了幾雙眼睛窺探,若是如此,之前特地作的戲就白搭了。
「放心,屬……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你的!购蠝芈曊f。
君楚漓能迎娶心愛之人,海曄打從心里替他高興。他無妻無子,像君楚漓將他當成父親一般尊敬,他也將君楚漓當成自己的孩子那般疼愛,君楚漓能娶上媳婦,他自然歡喜。
君楚漓頷首,離開前,他沉聲說:「曄叔,就快了!等到那時候,我會親手將他交給你。」
他知道海曄一直想死,若不是父親臨死前的請托,他早已潛進皇宮去取盛豐帝的人頭,來祭拜父親在天之靈。
如今他已不是當年那年幼的稚子,他不再需要誰的庇護,他有足夠的能耐一步一步奪回屬于他的東西,到了那時候,他會把盛豐帝交給海曄,因為他知道海曄心中一直有個結,只有親手了結,那個結才有可能會解開。
海曄沒回頭,而是繼續仰望著星空,什么話也沒說。
待君楚漓來到新房時,早已過了子夜。
隨著上官流煙陪嫁過來的春暖與花開一見到他,張嘴便要通報,卻被君楚漓給制止了。
「都下去吧!
兩人對看一眼,便聽話的退下。
雖說王妃有交代,在王爺回房時一定要叫醒她,然而王爺氣勢太強大,她們只能默默退下。
君楚漓看著眼前住了十多年的地方,原本十分簡樸且空曠的房間已經換了裝,紅色的前廳,紅色的地毯,紅色的簾幕,金色的彩繪,金色的流蘇,到處紅光輝映,喜氣洋洋。
中央吊著一盞雙喜字大宮燈,宮燈左右分別貼了瀝粉貼金的雙囍字,跟前是一張巨大紫檀雕龍鳳方桌,桌上除了陳設一對雙喜桌燈,還擺滿了象征著夫妻同席用膳的豆、籩、簋、籃等寶器和百合、花生、蓮子、冬瓜糖、餑餑等食物。
他緩步前行,來到龍鳳喜床前,床前掛著百子帳,鋪上百子被,上面神態各異的小孩子圖繡得栩栩如生。喜枕也是大紅風格,圖案優美,繡工精細,格外富貴,一切都寓意多子多福。
新婚妻子就躺在喜床的中央,睡得一臉香甜,這畫面讓他雙眸一柔。
母親在生下他不久便離世,而他那名聲響亮的父親,他更是見沒超過十次面,所以在得知父親死訊時,他并不是特別難過,畢竟他自幼就生長于皇宮,由皇祖父與皇祖母一手帶大,對于父親并沒有太多的感情,反倒是對與皇祖父、皇祖母感情深厚。
可沒多久,最是疼愛他的皇祖父也死了,而他則被皇祖母給送回了楚王府。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一直是一個人,府中雖然有龍衛、有仆人,他們細心的教導他、照顧他,但那些都不是他的親人。
如今,這個家終于有了女主人,他的心上人、他的妻子。
似乎是感覺到他的視線,上官流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果然見到君楚漓坐在床榻,正用著一雙能溺死人的雙眸盯著她瞧。
「你回來了?」看著不知何時回房的男人,她揉了揉眼,想起身,卻被他給壓回了榻上。
「煙兒……」
「嗯?」她有些慵懶地應著。
她的嗓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又有些軟糯,讓君楚漓心一蕩,忍不住又喚了聲!笩焹骸!
「怎么了?」她又回了一次。
「我愛你!顾粏〉牡,俯身吻住了她那紅艷艷的唇。
上官流煙驀地睜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他的舌探進她的柔軟,她才回過神。
想到方才那一句我愛你,她小臉羞紅,但依舊大方的回了一句。「無憂,我也愛你!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她能感受他對她濃厚的愛意與珍惜,而她也甘心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他,包括她的真心。
君楚漓因她這句話而情動,原只是蜻蜓點水般的吻倏地加深,在她的唇瓣上來回地游移,一手扶她的后腦,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身,慢慢地、細細的輾轉誘惑,勾引著身下的小女人回應他。
上官流煙沒讓他失望,她很清楚今兒個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雖然有些手足無措,卻沒有退縮,而是在他的帶領下,顫顫的探出自己的丁香小舌,學著他那般輕輕吻著他的唇,時而吸吮、時而輕咬,雖然生疏,卻是撩得君楚漓渾身欲火。
……
大紅的紗幔中,若隱若現的兩道身影交纏著,而夜還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