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杜大夫看起來頂多三十,或者更年輕些,但是行為舉止卻像是一位得道高僧,穿著灰白長袍,永遠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只是,這位不動如山的高僧,卻有著異?∶赖娜菝玻媸怯衅渑赜衅涓,讓她看著看著,常常會不自覺的閃神。
在為她診治時,不管她如何唉叫、如何抗拒那轉動骨頭的痛楚,杜濤永遠是同一張表情,從來沒有多余的不悅。
就像此刻,杜濤慢條斯理地打開擱在膝蓋上的白色布包,里頭擺放著一根根細長的銀針。
「我……」
「扎針對你有好處!瓜袷悄芙庾x她的心意般,杜濤接續她未竟的話。
她懂,可是她還是怕呀!雖然她是女警,但是,生病時,她是寧可吃藥也不愿意打針。
于是,她伸手想搶過滿兒手里的湯碗。
「先扎針,再吃藥!苟艥挠靡,話雖輕,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皺緊五官,縮回伸出去的手,看著杜濤拿出一根比手掌還長的銀針,嚇得她肩膀縮了縮。
「我要扎胸口,你別緊張!
她猛搖頭,連忙雙臂環胸,看到杜濤那平靜無波的眼神,像是她太小題大作了。
「小林哥,我爹要扎針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讓他扎針吧!節M兒勸說著。
在一個小姑娘面前表現得這么孬,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這才緩緩放下雙臂。
杜濤似乎懂得她的意思,淡漠的表情總算因為她那滑稽的模樣而顯露淡淡的笑意!改闼蓝疾慌铝耍怕這根針?」
「我……」她試著說話,嗓音粗啞難聽,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害怕。
「你應該可以說話了!苟艥膭钪骸覆挥门。」
「我……」她試著發幾次聲,發現并沒有想像中的疼痛,于是放膽說了——
「我要是死在一根銀針之下,那豈不是要笑掉別人的大牙!钩煸圃捳f得響亮,卻有著求饒般的調皮。
杜濤眼神微瞇,有著疑惑,似乎感覺到她的不同,卻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同。「你有內傷。」
「那……需要脫衣嗎?」
「嗯!苟艥瓚寺。
「我……我先出去!苟艥M兒垂低眼,捧著藥碗,轉身小碎步離開。
楚天云在心里嘆口氣。看著杜濤手拿銀針,正等著她輕解衣衫!肝也皇切×!
杜濤只是淡笑!肝抑馈!
「啊?」她睜大雙眼!改阒溃俊
杜濤點頭,有著了然神態。
「我真的不是小林,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女的?
「醫者父母心!苟艥f得意味深長,沒讓她把話說下去。
她是二十一世紀新女性,且還是個正義警察,她每年做子宮頸抹片檢查時,也都是給男醫生做內診,在這個古代男人面前,而她怎么反倒放不開呢?
她抖顫的手無力解開鈕扣。
「我來。」杜濤擱下銀針,雙手輕解她衣襟上的扣子。
只是,正當她還在思考要如何措詞她的女兒身時,卻發現自己只需露出那因為瘦弱而顯得突出的鎖骨,連胸前的白布條都沒露出,杜濤的大手就這么放下。
杜濤拿起銀針!搁]上眼睛,放輕松!
說得倒輕松!她怎么可能放輕松;但她還是乖乖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這下所有奇情念頭一掃而空。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她睜開眼!甘裁匆馑?」
「冤冤相報何時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又是什么意思?只怪她國文沒念好。但她知道這話的含意很深。就在她納悶時,才警覺她胸前已經扎上數根銀針。
「一炷香!拐f完話的杜濤雙手擱在膝上,閉上雙眼,擺起了運氣練功的姿勢。
她動都不敢動,怕那長針不小心刺穿她胸口。幸好眼前的男人長得真帥,可以讓她大飽眼福,排遣無聊的時光。
只是,杜濤真的知道她不是小林嗎?知道她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警察嗎?看杜濤總是一副洞悉的表情,或許他真是那種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人吧。
時值午后,有著讓人發懶的溫度。在一炷香之后,杜濤拔除她身上的銀針,沒有多說什么就離開柴房,讓滿兒伺候她吃藥。
藥雖苦,但楚天云還是一口將藥喝光。當她將空碗遞回滿兒手上,仍是傻傻的看著滿兒。
誰讓滿兒是這么一個溫柔婉約的小美女;那股靈氣,如同山水畫里的仕女,令人賞心悅目,讓她這個女人常;猩。
「謝謝!
「小林哥,你怎么跟我這么客氣。你的氣色看起來很紅潤。我爹說,你的身體復原得差不多了,你千萬不要再做傻事。」
她點點頭。雖然她已經能夠開口說話,只是那像是被石子磨過的聲音,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可怕。
「你今年幾歲了?」不該多話的,但忍不住的,她還是問了。
滿兒愣了愣。「十四!
才十四歲,就已經在思春了?想想她在十四歲時,還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國一生。
「那你爹呢?他幾歲了?」其實她比較好奇杜濤的年歲。
「我也不知道!
「那幫我問問!
滿兒睜大鳳眼,有著不解。
她堆起尷尬的笑意!肝抑皇窃谙耄糯蠓蜻@么年輕,醫術就這么好。」
杜濤有著神乎奇技的醫術,在他這些日子的細心醫治下,她胸口已不再那般劇痛,雙臂也能夠稍稍轉動了。
「嗯,我幫你問問爹!苟艥M兒點頭,又道:「小林哥,你來到這也有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滿兒,其實……」她打斷滿兒的話,然后從地上站起來。
杜滿兒也跟著站起來!钙鋵嵤裁?」
「我不是小林。」
「我知道!
「?你也知道?」
「小林哥,不管你是誰,你永遠都是滿兒的小林哥!
「我是……」她總不能跟滿兒說她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那滿兒和杜濤一定會把她當成瘋子,不然就認為她是怕被閻河殺掉,才故意說出來的反話。
她在心里哀號!看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忘了一些事情!顾f得既緩且慢。
雖然她說得字字清楚,杜滿兒還是聽得很茫然。「什么意思?」
她咽了咽唾液,一臉苦惱,接著才又說:「我忘了大爺和二爺叫什么名字。」不是她說謊,事實上就是如此。她根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又如何能繼續當小林?
「你忘了?」杜滿兒很是吃驚。
「你不信?」
杜滿兒搖搖頭!改阏f的我都信!
「真的?」看來她這個假男人還真魅力十足。
「是不是你傷了腦?我讓我爹來幫你看看。難怪你連我幾歲都不知道!
杜滿兒轉身就要出去,楚天云急急拉住滿兒的小手。「滿兒!
這一喚,讓杜滿兒停下腳步,看著被小林哥握住的手,小臉更加羞紅了!改恪
楚天云這才慢慢放開滿兒的手!改愣嗾f一點事,也許我就想起來了!
「五年前,在麗谷外的森林里,你的腿受了傷,是我發現你的,然后是我爹把你救回來的!苟艥M兒看著小林哥,眼神熱切!负髞,你就在這里住下了,你以前……」
「我以前?」她順著滿兒的話尾問,也很想知道小林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你以前不會笑,整天心事重重,也不大說話!
看樣子,小林是個孤僻又難搞的人,這一點都不像豪爽又大方的她。
「那我究竟幾歲了?」
杜滿兒柳眉頻蹙!肝迥昵,你說你十三歲!
「啊,那我現在才十八歲?」哇!十八呀,沒想到她變得這么年輕。要是可以回到現代,擁有十八歲的青春無敵肉體,那該有多好!
杜滿兒點頭,問得急迫:「那我呢?你也把滿兒全忘了嗎?」
她尷尬的點頭,看著杜滿兒一臉的落寞。
「原來你連我也忘了,才會對我這么好!
「我以前對你不好嗎?」她忍著喉嚨的痛,沙啞問著。
「不是!苟艥M兒搖頭,小臉在激動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原來你是失去記憶,難怪跟以前不一樣!
「我為什么要自刎?你知道嗎?」
「我也不清楚。那一天,鬧烘烘的,我在藥房里幫爹整理藥草,后來聽說你要刺殺大爺,反而被擒住,后來……」杜滿兒說不下去了,一想到小林哥那血淋淋的模樣,她就忍不住發顫。
楚天云大概可以拼接出事情的始末。這下可不妙了,她現在就是小林,難怪閻晨開口閉口都要殺她。
驀地,砰的一大聲,脆弱的門板被狠狠的踢開來,杜滿兒明顯受驚,楚天云倒是顯得鎮定。
來人是一個頭上綁著雙髻、發髻上系著淡黃發帶、身穿湖水綠衣衫的姑娘,柔白的肌膚,嬌美的容顏,一身的嬌氣,跟這個原始山林之地有著格格不入。
「三小姐。」杜滿兒恭謹地叫著。
楚天云心里想著,原來她就是滿兒老掛在嘴上的三小姐,這古代的女人,還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嬌柔漂亮。
方婉菁皺起柳眉,鄙視的直瞪著眼前的小林。
「可以起床了?」態度很高傲,語氣很尖銳,眼神透露出濃濃重的恨意。
楚天云雖然渾身惡臭,衣衫還沾了大片血漬,但她站得直挺挺,看著眼前和杜滿兒一般高的女人。
「你這個階下囚,你這是什么態度?」方婉菁看著一點都沒把她放在眼里的小林。
「三小姐,小林哥的喉嚨受傷,沒法說話!苟艥M兒急急解釋。
「滿兒,要你多嘴!」方婉菁怒斥一聲。
杜滿兒倒退一步,小手抓住衣擺兩側,微低著頭。
楚天云走到杜滿兒身邊,一副護衛的模樣。
方婉菁瞪著楚天云,雙手插在纖腰上!钙匠?茨憷侠蠈崒崱⑽肺房s縮,話也不多,沒想到你竟是楚家人!」
楚天云心頭一震!難道她回到了前世?否則怎么剛好也姓楚?她雙眸微瞇,看著眼前這個頤指氣使的三小姐。
「怎么?死不成,就變個樣了嗎?還不跪下跟我求饒,或許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楚天云搖頭,雙手一攤,一副要殺請便的模樣。既然閻河要救活小林,她的性命暫時應該是無慮。
方婉菁正要發火,此時,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傳進窄小的空間里。
「閻哥哥回來了!狗酵褫悸冻鲂σ!肝也粫屇愫眠^的,下次再來找你!」接者轉身快步走出柴房。
雜沓的腳步聲、歡呼聲從四方傳來,連杜滿兒也是一臉欣喜!复鬆敾貋砹恕!
「大爺去哪了?」
「去……」杜滿兒忽然住口。「小林哥,看樣子你真的什么事都想不起來了。大爺出遠門,這次可是離谷半個多月,我得去忙了!苟艥M兒說完,即匆匆轉身走出去。
難怪這半個月來她可以睡得這么安穩,連閻河都沒來找她算帳,原來不是饒她一命,而是因為不在谷里。
楚天云沒有讓自己猶豫太久,隨即跟著杜滿兒走出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