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藍不知道自己已招人懷疑,兀自欣賞厲家莊的園林造景,到了后院,就見草地上搭了一個擂臺,上頭有兩個人正在過招,底下有二、三十人圍觀。
「這怎么回事?」她一臉狐疑。「莫非用打擂臺的方式征選?」
小廝回道:「那是當(dāng)然,否則怎么曉得武藝如何?」
既然是選護衛(wèi),當(dāng)然要考校武藝,她訝異的不是要比武,而是弄得如此盛大。隨便在空地比比就行了,還特意弄個擂臺。
「怎么看著像在選武林盟主?」伍藍好笑道。
「女俠有所不知,因我家小姐喜歡習(xí)武又好熱鬧,所以命人搭了這臺子,不過就是用石頭、木材搭一搭,也不怎么費事!
她遠遠望去,果然瞧見擂臺旁另有一座高起的樓臺,上頭坐了一個穿青衣的姑娘,約莫十七、八歲,美艷動人。
「那就是你家小姐吧!刮樗{望向高臺。
「是!剐P開始解釋比賽方法!溉脒x的方式很簡單,只要能打平或打勝莊里派出的人就行!
打擂臺讓她想起以前在門派的比試,那可是腥風(fēng)血雨啊,死了還算好,一了百了,受傷殘廢才是可憐。
她不自覺地拿起懷里包著的花生就口!敢袎夭杈透昧!
「?」小廝投以異樣的眼神。
「沒事!顾溥涞卣埶曰ㄉ,可惜人家不領(lǐng)情。「聽說莊里最近宵小不少,折損了不少護衛(wèi)!
「最近不知道沖撞了哪路煞神,老有人闖進莊來!
「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偷東西嗎?」她又問。
「這事說來就氣,也不知誰傳的,說府里有尊血玉麒麟!剐P搖頭。
「血玉麒麟……」伍藍恍然。半年前她在茶館聽書時,聽見江湖人提到此事,據(jù)說只要拿著血玉麒麟到落日谷,「鬼劍」就會以劍譜及心法交換。
江湖人趨之若鶩是因為鬼劍在五十年前名震江湖,聽說出劍非?,如鬼魅一般,只是他在二十年前就行蹤不明,幾乎沒人再見過他。
有人說他為了一個女人退隱江湖,也有人說他早死了。江湖就是這樣,傳說多不可數(shù),真實可信的沒多少,九成以上都夸大不實,她喜歡聽江湖傳說,卻是當(dāng)故事聽,可總有人言之鑿鑿,自也有人深信不疑。
「就沒活捉到人?」她沒往人群里擠,而是站在一角望著擂臺。
「聽說抓到了兩個。」小廝蹙緊眉心。
可惜他身分低微,不曉得到底問出了什么沒有。
伍藍閑聊地又問了幾句,直到瞧見人群里熟悉的兩個身影——這不是在亭子里遇到的那兩個漢子嗎?怎么他們也來了,還真是巧。
此時老莫正好無聊地東看西看,正巧與伍藍的目光對上,他驚訝地挑了下眉,隨即推了下身邊的大胡子。
「那女的也在!
「什么女的?」大胡子順勢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伍藍微笑以對,如果他們曉得樊沐云也在這兒,怕是會更吃驚。
「這小姑娘有點意思!勾蠛诱f道。
「什么有意思沒意思,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老莫訕笑。
「胡說八道什么!」大胡子瞪他一眼。
「過去會會她!估夏樗{走去。
「別又給我惹事!勾蠛影櫭。
「還有哪位要上來?」擂臺上的彪形大漢大聲問道,剛剛他才把一個人踢了下去。
「先辦正事!勾蠛诱f道。
老莫點個頭。那小姑娘既然來了,一時半刻也不會走。
他身子一躍跳上擂臺,報上姓名!改貋碚埥獭!
伍藍拋起花生,愜意地以口接住,看著莫魁凌厲地進攻,過了二十招還未分出勝負,莫魁便算過關(guān)了,接著是大胡子上場。
大胡子身材高大,沒用武器,一套虎拳打得虎虎生風(fēng),而且力道極重,厲家莊的教頭被他打退了好幾步。
「身手還不錯嘛,不曉得跟樊捕頭比起來如何?可惜之前兩人沒打起來……」
「伍姑娘,又見面了!
她猛地回頭,樊沐云就站在幾尺外朝她走來。剛剛的話沒被他聽到吧?
兩顆花生從空中落下,打中她的頭,她也沒理,呵呵笑了兩聲。「怎么,你也來看比試?」
他走到她面前,見她發(fā)上安著兩顆花生米,不由露出笑容!改愕摹顾噶讼滤陌l(fā)頂。
「沒事!刮樗{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富ㄉ滓膊灰姷靡,當(dāng)發(fā)飾也挺好!
樊沐云笑出聲!甘菃幔俊
「樊捕頭沒聽過一物二用?」她面不改色地說。他原就生得一副好皮相,笑起來更顯得俊逸非凡,可親許多,頗有翩翩佳公子的氣韻。
「受教了!顾琅f笑容滿面。
「哪里哪里。」她盯著他微彎的眼眸。
樊沐云挑了下眉!腹媚锖喂识⒅谙?」
「你頂著這張臉,不會帶來麻煩嗎?」
他一怔。這是什么問題?
「另外兩位差爺呢?」她隨意換個話題。
「他們還有事先回衙門了!
「所以你真是來看比試的?當(dāng)捕快可以這么悠閑……」她心生向往!富蛟S吃公家飯也不錯,可以仗勢凌人、魚肉百姓……」
再次聽見她不著調(diào)的思緒,他臉都黑了,說道:「這就是姑娘向往的?」
她頷首,見他黑眸頓時迸出正氣寒光,她趕忙改口!覆贿^開開玩笑罷了,做什么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他冷笑,從衣內(nèi)抽出一本簿子!腹媚锬睦锶耸?」
「為什么問起身家背景?」
「今天在場的都要造冊備案!顾麌烂C地回答。
「為什么?」她瞠大眼。
「原就應(yīng)當(dāng)如此,姑娘沒謀過差、找過營生?東家總要曉得雇用人的身家資料,而后兩方簽下契約,否則出了事如何憑說。」
「這我當(dāng)然聽說過,可那是厲家莊的事,與你有何相干?」
「莊主將此事委托樊某全權(quán)處理!顾琅f一副公事公辦、正義凜然的態(tài)度。
原來如此,伍藍恍然,厲家莊正逢多事之秋,想找官家?guī)兔σ彩抢硭?dāng)然?伤植黄搅。
「我又還沒通過比試,樊捕頭應(yīng)該先去找贏得擂臺賽的人吧?」
樊沐云冷笑!敢粋小小百姓這么多意見?我就是仗勢凌人,你奈我何?」
他奶奶、爺爺?shù)模∷龂姵雠,他果然是故意找碴的?br />
「你心胸怎地這樣?」她對著他橫眉豎眼。「看你一臉正氣,還想著你是個坦蕩之人,原來是個表里不一的奸詐之徒!
樊沐云不過是想給她個教訓(xùn),才故意如此說,見時機差不多,正想來番訓(xùn)話與點撥,卻見她突然雙眼放光,激昂地說道:「你開個價吧!我要用多少錢賄賂,才能像你這樣當(dāng)個仗勢欺人、陰險狡詐、目無法紀的捕快?」
他驚愕了。
她雙手一拱,諂媚道:「請大俠指點,大恩大德永生難忘!
她決定改行了,從朝不保夕的殺手生涯轉(zhuǎn)向吃國家米糧、作威作福、魚肉鄉(xiāng)民的捕快!
樊沐云的臉一下脹得通紅,氣得七竅生煙!改恪
怎么他的表情這么奇怪?伍藍一臉茫然。他是嫌銀兩太少嗎?不對啊,她都還沒開價……
他現(xiàn)在的表情怎么跟師父生氣時一樣,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
「你……」她憂慮地望著他!缚墒巧眢w不舒服,還是走火入魔?」
他寒光一掃,右手本能地搭上劍柄,她本能地縮了下脖子。
「既然樊捕頭身體欠安,咱們改天再敘!顾_底抹油,一溜煙跑上臺,朗聲道:「在下伍藍,還請手下留情!
樊沐云咬著牙,慢慢松開握緊的劍柄,瞇眼看著臺上輕盈的黑影跳來跳去,像只惱人的蒼蠅。他眨了下眼,讓自己冷靜下來。
伍藍,記住你了,有我樊沐云在的一天,絕不會讓你污染衙門重地!
毫無意外地,伍藍通過了遴選,成為厲家莊護院一員,每天站崗巡邏。
在吃住上,厲家莊對他們十分大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才半個月的時間,她的下巴與腰圍就圓了一圈。
「小五,你又躲友這里口乞東西!挂粋家丁朝樹上喊!高不下來?莊主找你!
「找我干么?」伍藍從樹梢探出頭來,順手丟下一根雞骨頭,樹下一只灰狗搖著尾巴,快速地消滅殘骸。
「我怎么知道找你干么?」家丁沒好氣地回道!竸e讓莊主久等了!
「喔!顾裏o奈地翻身下樹。
見她一嘴油膩,家丁老吳嫌惡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一點姑娘樣樣都沒有!
「姑娘樣?」她笑嘻嘻地抽起帕子擦手,邊走邊扭腰!甘遣皇沁@樣?」
看她左扭右擺像閃到腰,老吳翻個白眼。「你這是大娘吧!我說的是姑娘。」
「你還真會發(fā)牢騷!顾Σ[瞇地拍了下他的眉。
「哇,別碰我!估蠀窍訔壍馈!概K死了!
「我擦干凈了!刮樗{順手以帕子抹嘴!改阍趺催@么挑剔?」
「是你不識相!估蠀欠醋I。
伍藍快速拔下他一根胡子,痛得他大叫,她哈哈大笑,大搖大擺地往前走,老吳抬腳想踹她,可顧及她的身手,只得恨恨地吃下悶虧。
她優(yōu)閑地欣賞園子的奇山怪石、小橋流水,因厲家莊占地大,走了近兩刻鐘才到廳堂。
莊主厲梅霜正與女兒厲若蘭說話,一見她來,微笑道:「小五來了。」
剛認識時,大伙兒都叫她伍姑娘,她說聽著別扭,讓人喚她小五就行。
「夫人,大小姐!顾饕尽
厲梅霜與厲若蘭都是美人,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姊妹,厲莊主雙眸明媚,艷若桃李,厲若蘭承繼了她的好相貌,窈窕嫵媚,活潑可愛。
「小五你來得正好,陪我上街!箙柸籼m興高采烈地跑過來,頭上的發(fā)帶飄啊飄的。
「現(xiàn)在?」她詫異道。
「你不是要繡鴛鴦被嗎?」
厲若蘭明年便要出嫁,這陣子都被莊主關(guān)在房里繡嫁妝,每天都可聽到她慘叫連連,不知情的還以為她被毒打。
「不繡了,我手都要爛了。」她伸出白皙雙手,只見十根指頭布滿紅色小點。
伍藍身子一抖,別過臉去。「別給我看!顾钣憛捒吹窖恕
厲若蘭笑道:「你什么表情,有這么可怕嗎?」
厲梅霜嘆氣道:「都怪我,太放縱你了,繡床被子都繡不好……」
「娘,你別又念了!箙柸籼m噘嘴。
「樺哥又不在乎!
「不管他在不在乎,出嫁前,你起碼得給我學(xué)會做衣裳跟鞋子!箙柮匪蛳履。
「知道了!箙柸籼m撇了下嘴,隨即轉(zhuǎn)開話題。
「小五,你陪我上街,這幾天快把我悶壞了!
前幾天她與另一名護院切磋武藝,厲若蘭正巧經(jīng)過,興致盎然地也想比試,她的狗屎運又在些時發(fā)作——厲若蘭隨手一指就指到她。
無奈之下,她只好跟大小姐過過招,只是多所保留,厲若蘭豈會不知,越打越生氣,說她再不拿出真功夫就把她趕出去,因此她也不再放水,幾招內(nèi)就奪下她的發(fā)釵,勝負立見分曉。
原以為厲若蘭會惱羞成怒,沒想她雖然驕縱任性,卻不是小肚雞腸,當(dāng)下就給了她十兩銀子,還讓人給她加餐。之后厲若蘭又找她切磋了兩次,只是后兩次沒再賞錢,讓她十分扼腕。
「是。」伍藍點了下頭,雖然不曉得厲若蘭干么要找她上街,但既然東家這么吩咐,她照做就是。
厲梅霜使了下眼色,身旁一個穿藍衣的女護衛(wèi)也跟了上去。厲家莊里的護衛(wèi)大多是自家培養(yǎng)起來的,前陣子出了內(nèi)奸,她便把人手換了一輪,還特意從外頭征了一批人進來。
伍藍性子隨和,功夫也不錯,只是畢竟是外頭聘請進來的,不清楚底細,還是得多插幾個自己人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