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凝重,大夫們搓手捻須,個個帶著不安的表情,等待一個回應(yīng)。
韓斐默然無語,似乎剛剛八名大夫連番上陣的說明解釋,他沒有聽進去似的。
袁長生坐在他身邊,輕輕的伸手握住了他,「王爺,你覺得怎么樣呢?」
他搖搖頭,「我需要想一想!
他有機會可以復(fù)明很好,除了忍受極大的痛苦之外,也要冒著更嚴重的后果。
想到她,他無法做決定了。
王大夫連忙說道:「王爺,這事的確冒險,是該考慮清楚,但只怕再拖下去連施針都無法散瘀了。」
「你怎么想這件事?」韓斐無神的眼晴看著身旁的人,卻充滿溫柔。
大夫們將輪流在他的腦部各穴位施針,持續(xù)七七四十九天,這段期間會配合各種蒸薰、藥療,以期恢復(fù)光明。
只是在腦部施針,若稍有不慎,將引發(fā)更嚴重的后果,輕則癱瘓,重則致死。
「我想你會做最好的選擇。」
韓斐微微一笑,朝著大夫們問:「這四十九天里,一定要絕對獨處嗎?」
「當(dāng)然,除了我們大夫在旁治療之外,實在不能有太多干擾,以免分心鑄錯。」王大夫肯定的說:「除了王爺和我們之外,其他人不能到藥室來。」
他抱歉的看著袁長生,輕輕的搖了搖頭。
「如果成功的話,四十九天后我就看得見你了!顾罩鴳偃说氖郑行┎簧,「也許我該試一試!
她微笑著說:「也許!
「既然有方法可以治,當(dāng)然要冒險一試!顾麑λ裏崃业膼,讓他在旁人面前也不隱藏,「我想念你的笑容、你的眼睛,我愿意冒險,只求再見你一面!
「那么你就去吧,我會在這里等你的。」
王大夫心里發(fā)酸,眼眶一熱,差點沒掉下老淚,連忙轉(zhuǎn)過身,假裝清喉嚨掩飾。
他替袁家小姐難過,也恨自己對她痼疾的無能為力。
原本以為她還能熬到明春,但經(jīng)過這陣子的耗損,也許秋初她的生命就已經(jīng)走到盡頭了。
他只怕王爺重見光明,但伊人卻已香消玉殞。
「既然這樣,那我們立刻著手準備,明天請王爺入藥室,治療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夫既然這么說,那我就照辦吧!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袁長生吩咐,「多壽,替我送送大夫們吧!
「是的,小姐。大夫們,請這邊走。」
多壽眉頭深鎖,憂愁的看著他們相握的雙手。
王爺終于知道小姐的真心有多可貴,她替小姐感到開心,但每多看小姐一眼,她就多心痛一分。
她那曾經(jīng)紅潤的雙頰,早已被蒼白所取代,原本就已纖弱的身材更加骨瘦如柴。
那么多的藥吞下肚去,卻有如石沉大海,只掩飾了癥狀,卻沒有任何療效。
嘆著氣將門緩緩掩上,眼淚跟著流下臉頰。那樣的相依偎,她還能見到幾次泥?
屋內(nèi),韓斐眷戀的貪圖著每一個與情人相處的時間。
要分別四十九天,那累積的思念可能比治療還令他難受。
「你似乎是瘦了。」
韓斐握著她的雙臂,輕輕在她額頭上一吻,感覺她纖細的臂膀連一絲余肉都沒有。
「我吃得不多。」
「那你應(yīng)該吃多一點,瞧你瘦的,輕到可以在我手上跳舞了。」
袁長生噗哧一笑,「我不是趙飛燕,我又蠢又笨,怎么會跳舞?」
「傳說趙飛燕是燕子精,所以才輕盈得能做掌中舞!
「我不是燕子精,我是狐貍精,你怕不怕?」她倒在他懷里,分享他的體溫和濃情蜜意。
「有這么善良好心的狐貍精?那我倒希望天天遇見了!
她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龐,輕輕的咳嗽幾聲,「我希望我真的是狐貍精!
那么她就不會死,就不需要離開他。
雖然她從小就對自己的早夭做了準備,也能坦然接受,但是韓斐卻成了她最沉重的牽掛。
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不能承受失去她的。
她努力的呼吸,努力的活過每一天,卻終究不能白頭偕老,她注定會撒手離去,讓他陷入再也無法痊愈的傷痛之中。
或許她比江涵月還殘忍。
她早知道自己要死,卻用一腔熱愛留下無限的遺憾。
她不怕死,只怕無法保護他了。
。
多壽在屋子里忙碌的收拾著東西,這是小姐嫁到王府之后,第一次回娘家。
韓斐生怕她一個人寂寞,所以在進入藥室之前,要她暫且回娘家住一陣子。
袁長生坐在梳妝鏡前,梳理著自己的長發(fā),每梳一下,那些黑發(fā)便跟著大把落下。
抓著自己脫落的發(fā),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回頭看見多壽沒有注意她,她連忙將那些發(fā)放進一個木箱子里,她不要她因此而憂心流淚。
簡單的挽起一個髻,她對著鏡里的自己露出一個微笑,「加油!
「小姐,都差不多了。」可以回府的喜悅完全表現(xiàn)在多壽臉上,「我去吩咐他們備車。」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怎么會辛苦呢!拐f完,她轉(zhuǎn)身要出門,袁長生突然出聲叫她。
「多壽!
「怎么了小姐,是要找什么東西嗎?」
「不是,我想謝謝你,陪了我這么久的時間!
多壽一愣,「小姐,你怎么突然這么說?」
她笑著,「我只是突然想到,老是害你挨罵,我卻從來沒有限你道過謝!
「小姐,你不要說這種話,我不喜歡聽!瓜裨诮淮z言似的,她一點都不喜歡。
「你這怪丫頭,不要我謝你,難不成要我罵你不成?」
「我倒寧愿你罵我!」多壽嘴里咕噥著,趕在哭出來之前跑走,「我去叫人備車!」
袁長生走到門邊,笑道:「小心走,別跑,當(dāng)心跌了!
倚在門邊,她看著那滿天的彩霞和已經(jīng)落下一半的太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剩余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卻只覺得冷。
正當(dāng)她想轉(zhuǎn)身去找件衣服加上時,月名雪居然走進了她的院落。
她驚訝的看著她走到面前,撲通一聲跪下。
「王妃,求你幫幫我!」
她這才知道受人冷落、白眼的日子有多難過。
沒有王爺?shù)奶蹛郏拖袷峭醺挠撵`一樣,無人聞問。
那種受盡忽視的日子,她過不下去。
她一定要鞏固自己的地位。
「你怎么跪我呢?快起來,別這樣!」
「不,王妃不救我,我就不起來!
府里到處都在耳語著袁長生重病的謠言,她親眼一看,才知道這件事是真的。
就算讓她有王爺?shù)陌侔闾蹛,那又怎么樣呢?br />
她終究是難逃一死的吧?
「你先起來,如果我?guī)偷昧四悖^對不會棄你不顧。」
對月名雪,她也是有歉意的。
為了傷害她,韓斐利用了無辜的月名雪,如今她的處境的確很難堪。
「王妃!顾郎I如雨下,堅持不肯起來,跪求著,「我只是個失去王爺關(guān)愛的女人,留在府里對誰都不會造成傷害,請不要讓王爺趕我走。」
袁長生這才明白,韓斐去治療眼疾之前,還交代了什么事。
「我雖然出身青樓,可一直都潔身自愛,生命中只有王爺一個男人,如今他卻無情至此,要趕我出府!顾橐恼f,「我寧愿不當(dāng)這個側(cè)王妃,只求王妃給我個棲身之所!顾p手護著下腹,淚漣漣的哭訴,「帶著王爺?shù)墓侨,我能夠到哪里去??br />
袁長生一聽,又驚又喜,「你懷了王爺?shù)暮⒆邮菃??br />
她憂傷的點頭,「三個月了,王爺暴躁得很,就連一句話都不肯聽我說,嗚嗚!
其實她并沒有懷孕,而是金月樓里有個廚房女工被客人欺負了,不幸有孕,她知道這件事之后,覺得有機可趁,于是偷偷的把她帶來藏在房間里,等到她瓜熟蒂落時,再把她的孩子占為己有,當(dāng)作親生的。
她要以這個孩子坐上王妃寶座。
三個月……袁長生心中一驚,突然想到自己的葵水似乎也很久沒來了。
該、該不會在愛月小筑那一晚,她有了韓斐的血肉了?
她覺得一陣暈眩,干澀的說:「你有孕在身,趕緊起來吧,我絕不會讓王爺這樣對待你,你安心養(yǎng)胎,干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月名雪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只要謹慎小心,就絕對不會跟王妃的位置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