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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王爺 第三章
作者:湛清
   
  蕭筱小手里握著那根簪子,小心翼翼地跟在樊仰極身后,像個小隨從般,安安靜靜的,不敢作怪。

  一路上,只見樊仰極不時地停下來東逛逛、西晃晃。她偷偷噘起嘴,卻也不敢吭聲,就怕惹得這位十四爺不爽,干脆順路把她送去衙門了。雖然她這兩天沒再說平郡王的故事,但樊仰極權(quán)大勢大,隨時想把她扔進牢里都不是難事。

  在大街上晃了快一個時辰后,樊仰極終于甘愿回王府了。

  再一次踏進王府的蕭筱小,這回可是清醒的,因此忍不住東張西望,幾次差點跟丟了。

  跟著這一對主仆東拐西彎的,最后終于進了一個偏廳。樊仰極才坐下,巴格便趕緊招呼仆人送上熱茶。

  蕭筱小手里捧著那根簪子,手腳無處放地斂袖立于一旁。

  “你還愣在那兒做什么?”樊仰極喝了一口茶,從杯緣看了她一眼。

  “呃?”她反應(yīng)不過來。“這……是王爺?shù)聂⒆。”她趕緊抽出手里的簪子。

  “你變笨了嗎?剛就說給你了,還捧著做什么?”他不耐地瞪她一眼!昂昧,開始吧!說個你覺得最精采的故事來聽聽。”

  “王爺當真要聽我說書?可是……剛剛在那個茶館……”不是聽很多了嗎?干嘛還把她抓來這兒說書呢?蕭筱小困惑地望著他。

  “剛剛是去觀察觀察,但我瞧你客人少得可憐,所以想聽聽你認真說的段子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吸引人。”他淡淡地說。

  其實他是喜歡聽她說話。她的聲音極有層次,在說書時因著角色的轉(zhuǎn)換也總能變化得很細致,更重要的是,她那吱吱喳喳的說話聲總能讓屋子里熱鬧起來,所以這幾日他都到茶館去了,一來是故意給她施壓,二來是真的喜歡聽她的聲音。

  這屋子冰涼涼的,如果成天都能聽到她說著話,感覺應(yīng)該會大不相同吧?

  “可是……可是……”她實在想回家?guī)桶⒌逅,可是眼前這人還是她的大債主,她也不能得罪。“可是小的家中有事,必須要趕回去。那個……改天好不?”

  樊仰極沒作反應(yīng),但是臉色冷了幾分。她究竟明不明白,他是極少會主動邀人來府里的。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

  蕭筱小也不是笨蛋,懂得看人臉色的她趕緊站到他的前面去,抽出折扇跟醒木,開始說起書來。他這人變臉也未免變得太快了!

  “……只見春色風(fēng)光明媚,垂柳絲絲,師徒三人行到一處,卻見一山擋路。唐僧道:‘前有一山,恐有虎狼阻擋!撬@猴徒弟卻一點兒也不擔憂,拍拍胸脯說道:‘掃除心上垢,洗凈耳邊塵。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師父,有我老孫在,包你平安無事。’——”

  “等等!狈鰳O舉起折扇打斷了她!澳氵@簡直是在念書,哪是說書?換了角色,說話就得換個嗓音、換個動作,如此才是說唱俱佳。”

  蕭筱小聞言僵在那兒,真想把手里那塊醒木朝他扔去,若能敲到額頭,大約也會有點殺傷力吧?這家伙是怎樣?不知道她很累了嗎?她哪有心思在他面前演那猴子啊!

  “呵呵,小的說得不好,謹遵王爺教誨。”她咧嘴假笑,轉(zhuǎn)身斂起苦笑,再來一次!爸灰姶荷L(fēng)光明媚……”

  就這樣,她努力地、賣力地說著書,但這位唯一的聽眾可是絲毫不給面子,遇到他覺得說得不好的段子,就要她重說一遍,光是這一回書,她已經(jīng)來來回回說了快十遍,嘴邊的笑容也越來越僵硬了。

  終于,不知道是他倦了,還是覺得沒意思了,這才喊停。“今兒個就說到這兒吧!明天你弄點道具,把這段子弄得熱鬧點!

  “明天?”她的聲音忍不住拔高。

  “怎么,對于我的好心指導(dǎo),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他故意笑笑地說。

  蕭筱小的苦瓜臉終于露了出來!巴鯛敽门d致,怎么忽然想指導(dǎo)小的呢?”

  這些說書的技巧她也不是不懂,有些底子深厚的說書人還會又演又唱,那通常是戲班子出身的,才有這等功力。小時候阿爹也曾想送她去學(xué)唱戲,但她吃不了苦,沒多久就哭著說不肯去了。家里雖不是富裕人家,但她阿娘去得早,她阿爹對這唯一的孩子可是極為疼寵的,所以她說不去就不勉強了,以至于她現(xiàn)在除了靠嗓音吃飯,真要她唱戲她可不會。

  “你不賺錢怎么還我銀子?你該不會以為那一百兩不用還吧?”樊仰極又喝了口茶說。

  說話間,仆人端上了點心!笆臓,這是桂圓紅豆粥!

  那桂圓的香氣馬上散發(fā)出來,飄蕩在屋子里面。蕭筱小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過去,連剛剛在跟他“聊”什么都給忘了,眼珠子就猛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甜粥瞧。

  樊仰極舀了匙甜粥,然后瞄了她一眼。“想吃嗎?”

  “呃……小的不敢!笔掦阈》浅S昧Φ貙⒛抗獾艮D(zhuǎn)開來,這一轉(zhuǎn)卻轉(zhuǎn)到他臉上了。這樣近距離地看他,她才發(fā)現(xiàn)這位王爺?shù)拈L相還真是俊美。他的臉龐清瘦,修長的眉眼看起來就是優(yōu)雅,鼻梁挺而不翹,薄唇的輪廓更是吸引人。這一看把她給看傻了,起碼她說書時說到他“俊美無儔”可不是謊言了。

  瞧她臉上顯露著饞樣還硬要忍住,他差點沒笑出來,殊不知她現(xiàn)在發(fā)著傻,可是因為他那好看的面容。他拿了一碗甜粥,往旁邊的位子一擺。“坐下!

  “喔!彼点躲兜刈,卻動也沒動。

  樊仰極吃了兩口,發(fā)現(xiàn)她沒動作,終于又開了口!俺。”

  “喔!彼舸舻貞(yīng),然后這才醒過來,趕緊說:“謝王爺!

  她低頭舀了口甜粥嘗,臉龐微微發(fā)熱,即便是在市井長大,但這樣明目張膽地盯著一個男子瞧,她還是會有基本的羞恥心。只是當那綿密的紅豆一在她嘴里化開,她的思緒立即被轉(zhuǎn)移,眼睛滿足地彎了起來。

  恰好抬頭的他看到她那一臉感動的模樣,好奇地問:“有那么好吃嗎?瞧你吃得滿嘴都是。”

  他說著還想伸手拭去她嘴角的痕跡,但馬上就被自己這莫名的沖動給嚇到了。他怎么這樣沖動地想照顧她呢?好像疼她、照料她是很自然的事情似的。他究竟是怎么了?

  然而筱小可不知道他心底翻騰著的心緒,注意力依然擺在食物上。

  “嗯,好好吃喔!”她狂點頭!斑@口感真好,還有吞下去的剎那,桂圓的香味都在喉頭回甘了,真的很贊。不信你試試,舀一口,慢慢嚼,然后緩緩?fù)滔隆彼f著便抓起他的調(diào)羹,舀了一口送進他嘴里。

  他竟也這樣張口,讓她喂食。他照她這說法做了一回,確實這甜粥煮得不錯,只是也沒好吃到像她說的那么夸張,竟還露出那種幸福得不得了的表情。由于出生在皇宮里,在先皇去世前他都一直住在里頭,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但是,他從來不曾從吃食里得到什么樂趣,起碼不會像她那樣,有種滿足到不行的快樂。

  看著她吃,竟比親自嘗到美味更令人覺得享受。

  “好吃唄?”她一臉期待地問著。

  他聳了聳肩!斑行。”

  “喔,王爺肯定是平常吃太好了,才會都不覺得有何樂趣。吃到好吃的東西就是要覺得感動,這樣才是對煮食的人的一種尊敬!彼f著,又笑咪咪地舀了一口吃,臉上的表情很迷人。

  他笑了笑,不知道她是太樂天,還是太容易被感動,一碗甜粥也能吃得一臉滿足樣。

  “你是不是說書說慣了,所以習(xí)慣把什么事情都給夸張了?”他問。

  “是這樣嗎?”蕭筱小偏著頭想了一想!拔乙膊恢。打小我娘就死了,人家聽了都說我好可憐,可是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可憐!我阿爹對我可好的呢!再說,活著還是有很多好事啊,我這樣一點都不夸張啦!”

  “活著還是有很多好事……是這樣嗎?”他的神情顯得有點恍惚。那么他認識了她,也算是一件好事嗎?她讓他的許多知覺蘇醒了過來,這是件好事嗎?

  他想起了他的娘親,在他十二歲那年,她就過世了,死的時候才剛滿三十。而今他都快滿三十了,有時候想起娘親去得早,還是忍不住會嘆息。他不知道活著究竟有哪里比較好?他的一生總覺得無趣,總覺得那一年若跟著娘親一塊兒被毒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看到他露出了落寞的神情,筱小竟覺得心頭一擰。他看起來好憂郁、好寂寞,那神情宛若被拋棄的孩子,讓她真想伸手上前抱抱他。他的落寞讓她鼻頭微微發(fā)酸,看來他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了。

  雖然這陣子她搜集了不少坊間的流言,說了他不少故事,但是對于他在朝廷里的實際狀況、他過去的生活,可以說是并不了解。第一次見面,她就覺得這人活得并不快活,但她忙著保住小命,因此沒有多想。然而多見幾次后,總難免會看到他那淡漠神情底下的落寞,令她對他更感好奇了。

  一個人長得這副好模樣,生在這樣一個天下權(quán)貴之家,家里的銀兩多得可以讓一百個阿爹看病都用不完,為什么他卻不快樂?

  住在這樣偌大的王府里,為什么竟感覺寂寞?

  “你……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屋子里嗎?”她輕聲問,不自覺地放軟了嗓音。

  他斂目抬首,神色一變,先前的細致神情已經(jīng)消失。“你沒瞧見這宅子里有很多傭仆嗎?”

  “我說的是親人!彼终f。

  “親人?”他淺淺一笑!拔腋富蔬^世了,這你知道。我娘親在我十二歲那年就往生了。至于那些兄弟姐妹……偶爾會在宮里碰到。所以哪來的親人一起?”

  “那你應(yīng)該娶個妻子,生一屋子小孩兒,到時肯定很熱鬧……”她才說完趕緊又打住。啊,她怎么老是學(xué)不乖,竟然又說到娶妻生子的事情!不過她還真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男人甚于女人!鞍,天色不早了,王爺若沒其他事,筱小可以回去了嗎?”

  “你急著回去做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她才剛到王府就想走了,他只是不想讓她如愿罷了,絕對不是眷戀著她的陪伴。

  筱小遲疑地說:“是我阿爹該吃藥了,回去還得生火煎藥,我怕過了時辰……”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明日再來!彼麚]了揮手里的扇子說。

  “明日真的還要來?”她詫異地問。

  “難道你覺得今天那段子說得很好了嗎?明天帶點道具來,若沒說得好一點,我可不放過你!”他拿扇柄敲了她的額頭一記。

  道具?難不成她還得做一支金箍棒不成?筱小垮著肩膀,無奈地點了點頭!澳求阈「嫱肆恕!

  誰想她才踏出偏廳沒多久,樊仰極頓時覺得屋子有點安靜得過分。但這想法才剛出現(xiàn),她的嗓音就在院子里面響起——

  “哇啊,這李子好多、好多喔!巴格大哥,怎么都沒人采,這樣掉得滿地哪?”

  筱小的嗓音脆脆的,尤其興奮時更是帶點娃娃音,煞是好聽。

  樊仰極一踏出去,就看到一個穿著老頭衣裳,但動作可是一點兒都不像老頭的丫頭繞著一棵棵李樹轉(zhuǎn),一臉興奮的表情。

  “王爺!”她手里捧著幾顆從地上撿起來的李子,一臉開心地喊他!斑@個……我能不能撿回家去呢?”

  樊仰極皺起眉頭,他從沒注意到這李子樹結(jié)滿了這么多李子,這李子也沒人去采,只有負責(zé)打掃的傭仆會把掉在地上的李子掃掉而已。

  “干嘛撿地上的?喜歡就摘新鮮的!彼蠓降卣f,不懂就幾棵李樹罷了,怎么也能讓她像撿到寶一樣?可一聽到她那興奮的嗓音,他很自動地就這樣開了口。

  “真的嗎?謝謝你,王爺!”她開心地伸手摘李子!拔野⒌類鄢噪鐫n的李子了,把糖跟姜末混一混,再把李子腌好,嘗起來又酸又甜的,王爺吃過嗎?”

  “呃,應(yīng)該……有吧?”樊仰極回答得有點不確定,轉(zhuǎn)頭看了眼站在旁邊的巴格。

  巴格嘴巴雖然沒笑,但眼睛可是充滿了笑意。

  他的爺大概是第一次被問到這種問題,所以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事實上,主子對吃的不大上心,胃口不大,對吃的也不挑剔。既然不上心,吃過什么、沒吃過什么,可能都記不大清楚的。

  “十四爺近日都不曾吃過這種腌漬的李子,這是民間在李子大量生產(chǎn)的季節(jié)時,常用的方式。在這種逐漸炎熱的天氣,吃這酸酸甜甜的東西,好像會格外開胃!卑透褛s緊小聲解釋。

  樊仰極胡亂地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然而,那一端的筱小根本沒在聽這一對主仆說話,因為她已經(jīng)爬到樹上去了。“哇啊,這上面還有好多喔!都熟了,又紅又多汁,肯定甜的!”

  樊仰極聽到聲音,抬頭一瞧,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把長袍扎著上了樹,腿兒夾著樹干,一手摘李子,一手還忙著捧李子,看起來忙碌不堪!澳惝斝狞c兒!”

  即使她的行為如此莽撞,動作有點粗魯,但陽光透過樹枝照在她燦爛的笑臉上,一瞬間,他竟然覺得這丫頭很美。他望著望著,望著那小小的身影在枝頭間忙碌,那粉嫩的臉蛋在陽光下透出美好的色澤,讓他想伸手摸摸,或者把她唇邊那抹笑靨也給吞進肚子。

  “沒事的,我小時候常爬樹?墒恰瓫]東西裝耶!那個……你把袍子兜起來借一下,幫我接住喔!”她說著,開始快手快腳地摘李子。

  聽到她毫不客氣的命令,樊仰極從冥思中回過神來,咬了咬牙,但還是把袍子給拉起來,而那小妮子竟然真的把李子往下扔,全扔到他懷里了。

  “左邊一點,你站太遠了,這樣會丟歪,掉了很可惜的!斌阈∽跇涓缮,還一邊指揮著。

  巴格差點笑出來,他趕緊在失態(tài)前轉(zhuǎn)身,然后去廚房拿了個提籃來。總不能讓主子爺幫她捧著那些李子回去吧?不過看到爺剛剛的表情,他真的好想笑喔!

  或許認識筱小姑娘是件好事,因為十四爺最近表情豐富多了,整個人也比較有人氣了。

  筱小忙了好半天后,終于甘愿地下了樹。“上面還有好多呢!吃不了這許多,你應(yīng)該摘了送人吃的。你瞧,這李子長得真好,肯定好吃的!”

  他瞪著她,這丫頭竟很自然地差使起他了,剛剛也不叫他王爺,就“你你你”的喊來喊去,真是大膽哪!

  “喔,真的好吃耶,酸酸甜甜的。來,這顆看起來更好,給你!”她左手拿著顆李子,自己咬了一口,嘴角還留著紅色的汁液,讓他看著一陣恍神。然后她右手又挑了顆,在身上隨便擦干凈,就伸手遞到他面前了。

  他兩手還拎著袍子,袍子上是滿滿的李子。遲疑了一下,在她催促的目光下,他咬下那顆李子。

  因為汁液太多,他這一口咬下去,唇邊流下了一道痕跡。她格格笑著,伸手替他抹去!昂贸园桑俊

  他看著她笑咪咪的臉,她的臉上還黏著胡子,頭上還戴著那頂丑丑的寬帽,但是眼珠子圓滾滾的,燦亮異常,就連那嘴兒都因為李子汁液的洗滌而顯得紅艷艷的。見她又咬了一口李子,他卻感覺那一口咬在他的心坎上,像是被什么撞擊了一下似的。

  “再來一口?”她又把右手的李子舉到他面前。

  他沒咬下那顆李子,反而避開她舉高高的手,低頭吮住了她紅通通的嘴。

  “唔……”

  筱小瞪大了眼珠子,兩手都還拽著李子,一手還舉得高高的,全身都無法動彈。他的嘴先是輕輕地吮住,然后在她呆愣愣的目光之下,他再度張嘴咬住她的嘴。

  他的吸吮輕輕的、軟軟的、甜甜的,又有點酸酸的。她覺得有股熱度在臉頰邊蔓延開來,忍不住閉上了眼,沒想到這一閉眼,他身上的氣息竟漫天而至。他探索的唇舌更是令她繃緊了胸口,心狂跳不已,像是要跌出胸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被放開,然后她低呼一聲,把手里的李子塞進他嘴里。

  “筱——”他被塞了一嘴李子,還沒能喊出聲,她就氣急敗壞地轉(zhuǎn)身要離開。

  “筱小姑娘,這個籃子給你裝李子!卑透癫恢篮螘r去而復(fù)返,手里提了一個提籃。

  筱小的腦袋亂哄哄的,聽到巴格的聲音,被動地接過他手里的籃子,把樊仰極兜在懷里的李子全給倒進籃子里,然后一聲招呼也沒打,提著籃子就晃了出去,腳步還有點凌亂。

  “十四爺,要不要小的護送筱小姑娘回去?”巴格低聲問。

  樊仰極扶住自己的額頭,瞪著手里那顆被塞進他口里的李子,擺了擺手,然后嘆了口氣。

  這丫頭真是……讓他氣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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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仰極坐在偏廳里,桌上擺著一碗甜粥,才吃了兩口就一直擺著,現(xiàn)在都涼了。他起身將窗戶全給推開,望著外面那棵依然結(jié)滿果子的李樹,眉頭微微攏了起來。

  已經(jīng)兩天了。

  從那天他沖動地親吻了她,她腳步凌亂地離開這兒后,已經(jīng)又過了兩天。

  她銷聲匿跡了兩天。

  原本想到那天她那有點傻愣的模樣時,他的嘴角還會浮起一抹笑,笑她那天真又惹人憐的表情。他想自己肯定嚇到她了,但是他卻不后悔自己的孟浪。

  從第一次碰面開始,他就被這丫頭吸引了。不是因為她的容貌多么美麗,而是她那活潑的性子、樂觀的天性,還有她身上那溫暖的氣質(zhì)。他想把她擺在身邊,所以在她訝異的目光下借了她銀兩。

  一百兩對他來說雖是不痛不癢,但其實他并不是很有同情心的那種人,會借她銀子僅僅是因為還想再見到她。光聽她說話,他都覺得有趣。

  那天的沖動其實也出乎自己的意料,他雖然不若坊間流傳的有斷袖之癖,但是對女色也沒什么特別的喜愛或需求。跟他熟一點的人都覺得他是個情淡的人,對人對物都少有欲望,所以朝廷里面想結(jié)交他、依附他權(quán)勢的人,總摸不清他的好惡。其實說穿了,他對這些都沒有欲望。

  他不想要權(quán),不想要利,這世上也少有讓他開心的事情,所以見到她總是為小事笑瞇了眼,他就很想了解那是什么感覺?為了一碗甜粥笑瞇了眼,那是什么滋味?

  他真想現(xiàn)在就見到那個活潑的身影,但是她人呢?為什么沒出現(xiàn)?

  思索間,巴格的身影出現(xiàn),穿過院子抵達偏廳。

  “爺,筱小姑娘今天也沒上茶館去。昨天聽說有去,但是應(yīng)該說完書就回家了。而今天連茶館都沒去,老板也挺氣的。看來店家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要不要屬下去她家看看?”巴格低聲說。

  樊仰極皺起眉頭。這丫頭現(xiàn)在是完全不怕他了,是嗎?

  昨日她沒按他的話下了工后到王府來,他想她是被那個親密的吻給嚇到,所以壓抑下想見她的沖動。但今日又等不到人,他就氣惱了起來,差了巴格去茶館看看,必要時要巴格把人給抓回來。好歹他還是她的債主,她也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他難得對一個丫頭如此在意,但瞧這丫頭,是把他當洪水猛獸了嗎?他的心里一陣不暢快,連臉色都冷了幾分。

  “這丫頭是越來越大膽了!”大掌在桌上拍了一下。

  “爺?”巴格困惑地抬頭!盃斠H自去?”

  “嗯哼!”樊仰極神色一斂,臉色又沉了幾分。

  巴格暗暗替筱小捏了把冷汗,看來主子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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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帶路!”

  穿過了好幾條窄窄的胡同,這一對主仆甚至還小小地迷了段路,才輾轉(zhuǎn)找到這戶據(jù)說姓蕭的人家。

  屋子就位在胡同底端,推開木門進去有個小天井,屋子很舊,卻打理得很干凈。一眼望去,正中間是廳堂,兩側(cè)各一間房,廚房則是在旁邊搭起的一間小屋,此時還冒著炊煙。

  “應(yīng)該就是這家沒錯了,可怎么沒見到人呢?爺,我去問問!卑透裾デ瞄T,就看到筱小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手里捧著一盆水,從一間房里走了出來。

  “筱小姑娘!”巴格趕緊喊了聲。

  筱小一抬頭,就看到樊仰極那抹淺色身影,眼底先是出現(xiàn)一抹欣喜之色,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困窘地垂下頭去!澳銈儭趺磿䜩恚俊

  “我不是讓你下了工到王府去嗎?你這樣不守承諾,究竟是原本就習(xí)慣食言,還是不把我放在眼底?”樊仰極臉色不悅地說。

  他的壞臉色,還有那冰冷的話語,令她委屈地扁了扁嘴!靶〉脑醺?”

  認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對她發(fā)脾氣,她竟覺得有些難受。再者,他說什么承諾哪?根本就是他單方面的“命令”嘛!這兩天她又忙又急,因為阿爹原本有起色的身子又惡化,連燒了兩天,到今天早上才退了些熱度,她已經(jīng)兩晚沒睡好了。

  原本見到他是挺開心的,但他一開口就罵人,讓她像被澆了盆冷水般,頓時更覺凄慘。

  樊仰極一見到她扁嘴的動作,又看到她眼底的血絲,不禁有點后悔。但是馬上又覺得這丫頭太不怕他也是件不好的事,因此還是決定繼續(xù)板著臉。只是,她的氣色看起來真差呀!

  “嘴里是說不敢,但行為卻是這樣的。”他冷哼。

  “我……我有點事……”她想解釋,又怕他覺得自己在找借口!巴鯛斂刹豢梢韵然厝,我會盡快去王府的,不敢勞駕爺?shù)竭@小地方來。”

  “你以為我愛來嗎?你當真認為我要待在家里等你大駕光臨嗎?”他為自己浮躁的心緒感到陌生,出口的話也顯得有些沖動了。他急著想見她,但她一見到他就趕人,這會不會太過分了點?這讓他那份急切想見她的心變得有些難堪。

  筱小看他越說越不高興,不禁縮了縮肩膀,但還是不大明白他今天為什么會跑到她家來!澳峭鯛斀裉靵硎恰瓉碛憘膯?我……那個……還有一點剩下的銀子,不然先還你好了。”

  “你——”樊仰極氣得咬牙,真想伸手敲她,可惜折扇忘記帶出門了。

  正當此時,屋子里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打斷了他們之間越來越奇怪的對話——

  “筱小!是誰來了?”

  那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應(yīng)是上了年紀的男子。

  “啊,阿爹!”筱小有點慌亂地看了樊仰極一眼!巴鯛斶是先回去——”

  她話都還沒說完,樊仰極就繞過她,推開門走進那間小屋子里了。

  “等等!你……”筱小趕緊跟上,不懂他想做什么。

  樊仰極一腳剛踏進屋子里,筱小的兩手便攀住他的胳膊,但是蕭士朗已經(jīng)看到他們了,疑惑地從床上坐起身來。

  “筱小,是哪里的客人?”蕭士朗的臉色有點蒼白,有禮地朝樊仰極點了下頭。

  “爹,沒有啦,他是——”筱小忽然頓住,不知道該怎么介紹他。

  她可不想要阿爹知道她為了給他治病,去跟一個王爺借了一百兩。忽然間,她無助地抬頭看他。

  樊仰極看到了她那有點可憐兮兮的神情,剛剛的滿腔別扭忽然間就消退了。

  “蕭先生,你好,在下姓樊,是筱小姑娘的——”

  “朋友!”筱小迅速接口,還哈哈地干笑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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