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阮丹荷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今晚送晚膳時,雷之亦說他不吃,她很擔心他,于是起床穿衣,不多久便來到了荷居。
平常這個時間江雁都已歇息了,但今日雷之亦還點著燈還未就寢,他便也守著。
“三公子今晚都沒用膳,現在也還沒睡?”
“你別來吵他。”江雁沒怎么理會阮丹荷,只是盡責地守著。
“江大哥,讓我來勸勸三公子吧!你可不可以先離開?”
“不行,我得守著!
“你在這里三公子什么話都不會跟我說,請相信我!
這丫頭的確很討三少爺歡心,江雁抿了抿唇,最后應允了,“好,我先離開,三少爺交給你,不要讓我失望!
看著江雁離開,阮丹荷只是輕喊一聲,“三公子,我進去了喔。”
阮丹荷推開房門,雷之亦的房門沒有落閂,偌大的房只點著一盞小小的燈,沒辦法把整間房看清,阮丹荷轉身關上門,身邊傳來的聲音讓她一驚,嚇得輕叫出聲。
雷之亦背倚著房門坐在地上,阮丹荷這才看清楚,房里的擺設又被雷之亦砸得一塌糊涂。
“對不住,又要勞你帶人收拾了。我若不表現生氣,不符合我的形象。”
這句話逼出了阮丹荷的眼淚,她不明白為什么三公子要表現得這么壞,他明明不想傷害水兒姊姊,卻得任由水兒姊姊被打殘,今天是放過了石伯,但卻是用那種石伯的命對他來說無關輕重的冷傲態度,她看得心疼!
“傻饅頭,你哭什么?該哭的是我吧。”
她哭出聲音了嗎?否則三公子怎么知道她哭了?阮丹荷走上前指了指雷之亦的心道:“我知道三公子只能在這里流淚,所以我替三公子流!彼^而解開雷之亦的覆眼紗布,誰說他不會流淚,他的眼眶已泛紅了。
“小饅頭,你知道嗎?我爹從來不像個爹,他對我極其冷淡,所以我總是很努力地想表現給他看。但不管我做什么,在我爹的眼中還是比不上我兄長!
“才不是!三公子比任何人都厲害。”
“我一點也不厲害,所以我不斷督促自己學習,雖然沒有改變我爹的看法,但改變了祖父的,漸漸的祖父對我的期望越來越大,他說他只想把天莊交給我,我想著,既然我得不到我爹的重視,可祖父重視我,我想為他努力,達到祖父所期望的!
“三公子做得很好啊!”
“你懂豪門里的爭奪廝殺,打的是不見血的戰爭嗎?”
阮丹荷本想搖頭,但她發現此時的雷之亦只是想要有人懂他、理解他而已,于是她點了點頭。
“但我從沒想過這場戰爭真的見血了,我的心會那么痛!我被送來這里是避禍,但為了避禍卻得害無辜的人,我不忍見!
她就知道三公子絕對不是那么狠心的人。阮丹荷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摟住了雷之亦。
雷之亦先是因被阮丹荷摟在懷中而震驚,繼而發現了站在他身前的小身軀是打算幫他分攤痛苦,他不禁回摟住她,收緊了懷抱讓自己靠在她小小的肩窩上,兩道眼淚便這么默默流淌了下來。
“別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這件事情只要三公子不說,永遠只有我知道!
“沒人的時候,喊我三哥吧,我是你的義兄不是?”
“嗯!三哥……”
月夜,星子無語,明月嘆息。
臨析城近郊后山上有座雷氏的避暑別莊,當雷之亦問阮丹荷哪里有較為隱密的地方可以教授她武功,不用擔心被撞見,阮丹荷便帶著雷之亦來到了避暑別莊附近的林子里。
這里有塊腹地,是阮丹荷無意間發現的,當雷之亦一問,她立刻想起了這里。
雷之亦看著阮丹荷有模有樣地練著劍,她真的很努力學,資質也不錯,不過有部分殺傷力較強的劍招雷之亦只是含糊帶過,加上他就要離開此地,她應該成不了什么氣候。
再說女子學了再強的武功也沒有幫助,萬一卷入了江湖事,對她來說也不是好事。
在習劍空檔,坐在大石上的雷之亦拍拍身旁的空位要阮丹荷坐下,接著他就躺下枕上她的腿闔目休息起來,這腿軟綿綿的,很好枕。
“三哥……”阮丹荷還想再說,但雷之亦看來十分疲憊,于是她沒再主動開口,只是靜靜的當雷之亦的枕頭。
最后,是雷之亦先開口,“小饅頭,你知道我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吧。”
“我知道!
“整個天市院的人都巴不得我快些離開,你呢?”
“丹荷自是希望三哥留下來教我武功!
阮丹荷沒告訴雷之亦,她有一個強項就是記性好,像他只在她面前把他的劍法全演練過一次,她就全部記住了。
“學個幾年,如果你資質好的話,就能把這套劍法學得透澈,學透澈了,就少有人能讓你吃虧,連你的大少爺都碰不了你。”
“他不是我的大少爺!比缭谡f什么啊!用“你的”這個詞,聽起來好怪異。
是啊!雷之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阮丹荷才多大,雷以欽想要阮丹荷當通房丫頭也得再等個幾年。
“他現在可能真當你是妹妹,但他太執著,有一天會變!
“三哥,我聽不懂!
看她傻氣地眨著眼,雷之亦繼續道:“如果未來有一天,以欽說他要你呢?”
“丹荷不要當大少爺的人,要的話,丹荷要當三哥的人。”
她可真不吝于表達她的真心意!雷之亦被這樣一個小女娃表白,不禁坐起身揉了揉她的發頂,有些得意的笑了。
三哥連側面都那樣好看。
雷之亦軟下了語氣,苦口婆心的道:“當我的女人很苦的!
阮丹荷不懂,什么叫當他的女人?當他的女人又是什么意思?她純粹只是想一直待在三哥的身邊,覺得這就是“當他的人”,但三哥口中那句“當我的女人”好像代表了不同的含意,是因為她年紀小,所以聽不懂嗎?
于是她納悶追問:“很苦?怎么苦?”
她還想知道怎么苦?難不成她還真執著了起來?雷之亦恫嚇她,“我是未來的天莊家主,你知道要做家主夫人有什么條件嗎?”
“什么條件?”怎么又變成什么夫人?“當他的人”就等于“當他的夫人”嗎?不過如果嫁給三哥,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的事……
“天莊家主之妻,得在背后刺上夫婿最愛的圖騰象征自己永遠忠貞,我最愛荷,你耐得住把荷花紋在身上的痛嗎?”
“真的嗎?”她皺起眉頭,干么要把好好的女孩子身上弄出那種東西,女孩子不是冰肌玉骨的最美嗎?
當然是真的,只不過雷之亦是為了嚇她才故意說的。果不其然,見阮丹荷退縮了,他也不覺得可惜!爱斎皇钦娴模奶炷阏嬖敢獍押苫y在你身上,我就娶你!
“那……反正我還小,不急嘛!毕氲侥莻痛楚……她還是再等幾年吧。
“這么快就放棄了,我好傷心啊。”
雷之亦故作痛心樣,實則是想逗弄這小女娃,果然惹得她也著急了。
“我沒放棄。∥沂钦f反正還要再等幾年,我才十歲,三哥如果說這時要娶我,不怕被當成染指女童的淫人嗎?”
說得還挺有道理的!雷之亦用力的揉了揉阮丹荷的頭,把她的發都弄亂了,惹得阮丹荷出聲抗議。
雷之亦樂得繼續捉弄阮丹荷,突聞箭矢破空而來,雷之亦出于本能反應,順手拿起阮丹荷習劍用的劣等劍勉強擊開直沖他而來的箭矢,這箭矢極重,與他手中的短劍相擊,短劍應聲而斷,但同時也擊斷了箭身,箭矢轉向一旁的阮丹荷,雷之亦發現已來不及,箭矢往她的心窩撞去。
所幸箭尖已被他擊偏了方向,但那箭矢依然像重物一般,這一擊,讓阮丹荷呼吸一窒昏了過去。
雷之亦抱起阮丹荷尋找可藏身之處,這里是塊空地,暗處的人要伏擊太容易,他得先潛入山林中再尋處地方躲避,直到危險退去,或者是……天市院的人終于發現他們許久未歸,出來尋找他。
雷之亦潛逃了許久,終于看見不遠處有一處山洞,他躲了進去,才連忙探視懷中的阮丹荷。
她是無辜的,先是替他中了一次毒,如今又因為他遭受伏擊,他絕不能讓無辜受累的她有個萬一。
雷之亦放下阮丹荷,探她的鼻息,卻沒有意料中的溫度。
怎么可能!箭矢并沒有傷到她,只是擊中她心口。∧鞘沁@重重一擊讓她受了內傷,不能呼吸?
雷之亦彎下身子接近她,才聽出她的胸口有微弱的顫動,連呼吸也幾不可聞,他放平她,以口度氣,并間歇性的壓迫她的心口刺激心跳。
就在他打算再度進一口氣予阮丹荷時,她咳了起來,接著緩緩動了身子,撫向她胸前方才被箭矢擊中之處,卻因為摸著了雷之亦還放在她心口的手,不解的睜開了眼。
一睜眼,看見雷之亦近在咫尺的臉,兩人的唇雖然沒有貼合,但阮丹荷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留下來的溫度。
“三哥……”阮丹荷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離她好近,他的手還放在她的心口上,而他的唇……剛剛是不是碰了她的?
雷之亦不知道阮丹荷是害羞還是呼息不順而臉紅,如今他也沒有心思顧及這一點!澳氵好吧,小饅頭?”
阮丹荷很想問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她的心口這么痛,可是她沒有力氣反應,最后只說出了一個字,“痛……”
“小饅頭,能呼吸嗎?”
阮丹荷每次吸吐一口氣都覺得疼痛,她越來越痛苦。
看來不能等了!雷之亦再度抱起阮丹荷,但她這樣呻吟怕會引來敵人。“小饅頭,你乖乖的不要出聲,我帶你回天市院。”
看雷之亦俐落的抱起自己,毫無阻礙,身上的劇痛讓阮丹荷求生似的攀住他,全然忘了他的雙眼不該如此清楚視物!巴础液猛础
“小饅頭,我一定會帶你回天市院,忍著點。”
“三哥……我好痛……也好想睡……”
“不許睡!”
“可是……好想睡……吸氣好痛……不想吸氣……”
“不行!這一點點痛都承受不了,還想在背上紋身,當我的女人嗎?”
所以,紋身比這痛還痛。∪畹ず杀犙劭粗字嗟哪,心里對他莫名的有著好感,似是讓她有了忍受痛楚的能力,“我會忍的……只要能當三哥的人……”
“我允許你成為我的人,所以不準你睡,要聽我的話!”
三公子允許她成為他的人耶……阮丹荷開心的笑了,她喜歡這張好看的臉,很喜歡……還有他的眼睛,是雙迷魂眼呢……
“只要在三哥身邊,我不怕。”
他能救她一次,就能救她第二次!拔視谀闵磉叀!
“三哥要說到做到喔!三哥就像天邊的鳳凰,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構得著……”
“在天上飛的鳳凰也得落地棲息,小饅頭,對你的承諾我說到做到,如果你醒來沒見到我,未來就算我飛得再高、飛得再遠,都會跌回你的身邊!
她不想他發這么重的誓,她只是想要一份保證而已……
當雷以欽發現了雷之亦及阮丹荷失蹤后,連忙派人上山搜尋,還拜托了城里的獵戶,獵戶們聽到天市院的貴客失蹤了,再加上平常頗受天市院關照,連忙帶著獵狗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雷以欽先是拿來了雷之亦的物品,讓獵狗嗅聞雷之亦的氣味,接著便松開獵狗的項圈,任獵狗在山里搜尋起來。
夜里搜山不易,所以動物的本能勝過人類,當遠方傳來了獵狗的吠叫聲時,雷以欽立刻循聲而去。
直到他抵達獵狗尋找到目標的地點,看見一名一頭華發卻身材健壯的老者正橫抱著阮丹荷。
“這娃兒是你們在找的人吧!”老者看著一旁不斷吠叫的獵狗一眼,一聲喝斥,狗兒乖乖的低叫幾聲便退到了眾人身旁。
雷以欽看見身上包裹著雷之亦外衣的阮丹荷,她臉色慘白,四周充斥著血腥味,他拉下雷之亦的外衣,看見了渾身是血的阮丹荷,“是的!我們在找她,老先生有見到三公子嗎?”
“三公子?我不識什么三公子,只見到這娃兒,這娃兒本沒呼息,我以內力護住了她的心脈,應該能夠撐到你們送她下山找大夫。”
雷以欽接過了老者懷里的阮丹荷,就見老者轉身要離去,開口喊住了他,“老先生,請問您家住何方,丹荷醒了后我會帶她上門謝恩!
“這娃兒叫丹荷。》判,有緣會再見的,趕緊送她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