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阮丹荷不但黑著雙唇,連四肢都發黑。
翳無仇已讓阮丹荷服下解毒丹,但因阮丹荷年幼,血氣暢通,這毒走得快,光是解毒丹還無法完去祛毒,需配合內力逼毒。
要用內力逼毒,阮丹荷必須褪去衣物只著輕紗,因為雷之亦眼盲,所以阮嬸應允了由雷之亦來施功。
如今的房里只有身為醫者的翳無仇以及阮嬸,還有中毒的阮丹荷及將要以內力為阮丹荷逼毒的雷之亦。
雷之亦憤怒不已,阮丹荷不過是個小丫頭,沒人會下毒害她,所以唯一可能,就是有人要下毒害他這個雷三公子,而阮丹荷受到波及。
“阮嬸,對不住,是我害小饅頭受累了!
阮嬸此時不知該怨自己的女兒貪吃好,還是本著奴仆的本分說幸好中毒的是女兒,不是雷三公子,最后,為仆的忠心還是讓她說出了口不對心的話,“所幸不是三公子,能幫三公子避過此劫,是丹荷的榮幸!
雷之亦看得出來阮嬸雖然口頭上這么說,但臉上顯露出來的卻是悲傷,雷之亦看著阮嬸的淚、阮嬸的焦急,心里滿是過意不去,直到翳無仇推了推他,他才坐到床邊去。
阮嬸已經幫阮丹荷身上纏上了輕紗,雖然只是小女娃,但屬于女性的身體還是在輕紗之下若隱若現,阮嬸的雙眼都哭腫了,再識大體,她還是忍不住擔憂,“丹荷會沒事吧?”
雷之亦露出安撫的笑容,“放心,有神醫前輩在!
“丹荷的毒是這樣解的,三公子可以保密嗎?”
“放心,若傳出去了,我就負責娶她!
“三少爺……”翳無仇頗不認同的望向雷之亦,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他要裝玩世不恭的模樣,也不用在這個時候裝吧!
莫說翳無仇不認同,連阮嬸也是震驚的瞪大眼。
雷三公子剛剛是說要娶她家這個小胖妞嗎?
“我這不是想讓阮嬸放心嗎?神醫前輩太嚴肅了,會嚇著阮嬸。”
翳無仇沒再針對此事回應,只請阮嬸扶阮丹荷坐起身,然后再請雷之亦也上床在阮丹荷身前盤腿坐下,“阮嬸,我要下刀了,你如果看了會心痛就別看吧!
“我受得了,只要我的女兒能好!
翳無仇一嘆,迅速的在阮丹荷的雙臂各劃開一道傷口,腥紅的血液淌流,阮嬸果然不忍的別開了眼,還看得見眼角滑下的淚水。
翳無仇將雷之亦的雙手拉起,分別置放在阮丹荷的胸口及下腹,“三少爺,運功吧!
看著雷之亦徐徐催發內力,而阮丹荷傷口淌流的紅色血液也漸漸轉成了黑色,翳無仇才舒開了糾結的眉頭,“毒漸漸逼出來了!
阮嬸這才松了口氣,看著翳無仇拿出一顆顆黑色的小藥丸,穿入了插在阮丹荷身上的炙針針頭,一一點火燃燒,“這是解毒丹,可助祛除丹荷身體里的毒性!
阮嬸明白了,點了點頭,一拉回視線便看見運功為阮丹荷逼毒的雷之亦,亦是糾結著雙眉。
雖然紗布蒙住了他的雙眼,阮嬸看不出他的眼神,但這表情不是虛假,雷之亦是真的擔心、自責。
直到阮丹荷雙臂傷口冒出的不再是黑色毒血,翳無仇才托起阮丹荷的手把脈,然后笑開,“沒事了!
好像應和了他的話,話才剛說完,阮丹荷便緩緩的睜開眼睛。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娘抱著她,三公子的雙手還放在她身上?
雷之亦聽到阮丹荷已經沒事才收回雙手,此時的他,額上滿是運功過度而逼出的汗珠。
“娘……三公子……神醫前輩……”
見她不但醒了還認得出人,翳無仇一一拿下還插在她穴道里的針,接著便托起她的手,為她包扎傷口,“丹荷,你沒事了。”
“我出事了嗎?”
雷之亦從未如此語氣輕柔,他欺近身子輕撫了阮丹荷的頭,“嘿!小饅頭,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嗎?肚子還痛嗎?”
阮丹荷虛弱的搖了搖頭,右手一包扎完,便下意識的摸了摸剛才劇痛的腹部,結果居然摸到不該屬于她身上衣服的布料,她低下頭,又傻傻的抬頭,突然掉下了眼淚,嚎啕大哭出聲。
“怎么了?還痛嗎?”雷之亦焦心的問。
“人家怎么穿這樣,讓三公子把人家看光了啦!”
阮嬸這才放下心,又哭又笑的把阮丹荷緊緊的擁入懷中,“傻丫頭,你差一點就去見閻王了,還擔心自己穿什么嗎?”
“人家肥嘟嘟的身體被三公子看見了啦!娘怎么讓三公子看見人家這樣子嘛!”
她該擔心的不是自己肥短的身體見了人,而是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身體讓男人給看光了吧!雷之亦哭笑不得,提醒了她,“小饅頭,我是瞎子,你忘了嗎?”
對喔!阮丹荷倏地收起了眼淚,滿臉放心的神情。
沒再聽到抱怨聲,雷之亦猜到阮丹荷此刻的神情,惡念再起,“不過,雖然沒看見卻摸透了,軟綿綿的,可以想像你的身子有多圓!
“。∪思也灰盍死!”
“三少爺……”翳無仇無奈的看著雷之亦的惡趣味,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不過望向阮丹荷那哭得呼天搶地好像末日來臨一般,也不禁因她夸張的舉動而發噱。
倒是阮嬸,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女兒剛被取笑了,她滿心因為女兒救回一命而欣喜著,“神醫,那丹荷都沒事了吧?”
“怕有余毒未清,我會開些祛毒的藥給她喝!
手持手杖,雷之亦獨自來到后院的奴仆房,由于阮嬸管理著一整個膳房,地位較高,所以她有自己的房,而阮丹荷與她同住。
但即便有自己的房,也是個小而簡陋的住處而已。
阮丹荷的毒傷沒有惡化,可她自覺沒臉見人的躲在被窩里好些天,不肯出門,雷之亦幾日沒見到她,還挺想念她的,所以今日自己來找她。
阮丹荷看見雷之亦來找她雖然覺得驚訝,卻還是又縮回被窩里。
“小饅頭,你還記得自己的工作吧!居然這么多天不來服侍我?”雷之亦拉下被子露出了阮丹荷的臉,她的雙眼還紅腫著,看來是剛哭過不久。
“現在整個天市院里的人都在笑我,叫我不要再貪吃了,否則小饅頭會變大饅頭,中毒會變黑饅頭!
“小饅頭,想不想當我的義妹?”他笑了笑,忽然問。
阮丹荷抓著被子倏地坐起身,“為什么要當三公子的義妹?”
“你不是想學我的劍法嗎?我可以教你,就當你替我中毒的補償,我這套劍法不是一般劍法,我祖父只傳給我,沒有傳給我爹及叔叔們,能學到很不得了喔!”
當她是傻丫頭嗎?學劍法就學劍法,干么當什么義妹?
“學劍法跟當妹妹有什么關系?”
“祖父教我這套劍法時說這套劍法不能外傳,只能傳給親人,要當我妻子……我看你不夠格,勉強一點讓你當我妹妹好了!
“一定得當妹妹嗎?”不知道為什么,阮丹荷就是不想當什么妹妹。
“對!一定得是妹妹,你學劍也得偷偷的學,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做得到的話,我才會教你!
“那……什么時候可以開始學?”
這小丫頭還真迫不及待。∷揪褪且騼染味胪瓿伤男脑福詫λ冻隽丝v容的笑容,“只要你能下得了床,我便開始教。”
阮丹荷的整張臉瞬間被笑意占滿,她興奮的掀開被子,“我當然下得了床,那天有神醫前輩跟三公子幫我解毒,我身體完全沒事!比畹ず芍鲃永字嗟氖忠,“三公子,我們要去哪里學?”
“不是要當義妹嗎?喊我三哥吧!”
“我可以當三公子的義妹!但我畢竟只是天市院的仆人,還是稱呼三公子!
也好,免得引起旁人好奇為什么他要收她當義妹,小閻王雷之亦是不會因為一個奴婢因他中毒就覺得內疚的!澳俏疫是叫你小饅頭!
雖然實在不想讓人稱作饅頭,不過因為對方是雷之亦,她勉強接受了!叭映藙Ψ,還會什么武功?
刀法?拳法?”
這丫頭還真是明明白白的顯露出她的貪心!沒關系,他現在心情好,什么都可以教她,至于學不學得成就看她的運氣了,畢竟他不會在這里停留太長的時間,而武功卻是需要時間來精進的。
“我曾學過鞭子,不過不適合我,后來改學劍法,女孩子適合學鞭,你要的話我也可以教你!
“太棒了!三公子真是我的福星!
“不!你才是我的福星。”雷之亦輕聲呢喃著。
女孩子學劍,第一個面臨的問題就是細皮嫩肉的手心開始長繭,阮丹荷是有學拳的基礎,不過學兵器倒是頭一遭,難免吃了些苦頭。
江雁今天一走進荷居的廳里,就見雷之亦揉著阮丹荷手心似在舒緩長繭的疼。
阮丹荷是個奴仆,手心長繭是正常的,三少爺怎么心疼地揉著阮丹荷的手?
雷之亦知道江雁看不慣他和阮丹荷過度親密,他也不想為阮丹荷引來麻煩,于是便放開阮丹荷,“你來做什么?不是說我和小饅頭談天時不讓你進來嗎?”
“三少爺要屬下查毒害三少爺的事,已有結果,如今雷大少爺及下毒之人都在外頭等著。”
找到下毒的人了?雷之亦對于這個險些害阮丹荷無辜喪命的下毒者,恨不得將之剝皮抽骨!白屗麄冞M來吧!”
當雷以欽領著一名老奴進來時,雷之亦立刻變了臉色,他認出了對方是誰,上回他曾要阮丹荷偷偷帶他去見過,他就是上回被江雁打殘的奴婢水兒的父親,在天市院花園里工作的老石。
老石一走進廳里便被雷以欽押著雙膝跪地,雷之亦突然明白了一切,若為了天莊家主的地位要殺他,雷之亦還能動怒,一報還一報,但看著這自己引上身的殺機,他怎能如此反應?
人家的閨女,是因他而殘的。
“石伯!怎么是你?!”阮丹荷難掩震驚,但也立刻想起了原因,“你是為了替水兒姊姊報仇嗎?”
老石雖是雙膝下跪,但他會聽話跪下是因為雷以欽是他的主子、是因為他害無辜的阮丹荷受累,不是跪雷之亦。“丹荷,是石伯對不住你害你中毒,你沒事吧?”
“石伯,打殘水兒姊姊不是三……”
阮丹荷未竟的話被雷之亦扯住她的手而止住,阮丹荷回望了雷之亦一眼,想起了雷之亦要她保密。
那時三公子要她帶他偷偷去探視水兒姊姊及石伯,她才知道第一次在天市院外見到三公子,他那憤怒的模樣是因為水兒姊姊因他而殘,再加上私底下沒人的時候三公子對她極好,足見三公子的心地不壞,否則怎會自責?
老石險些害了阮丹荷,雷以欽也為此憤怒,但一想到他是因為女兒被打殘……雷以欽就難以對他多有責怪。
雷之亦將了然的視線隱藏在覆眼紗布下,一直沒開口的他終于出了聲,“江雁,給他一千兩銀票,讓他帶著一家老小離開,永遠滾出我的視線。”
江雁不認同,怎么可以這么輕輕放下!叭贍!”
“我的話沒人肯聽了嗎?”
江雁因為雷之亦這一喝,只好靜立一旁。
雷以欽十分驚訝,他在雷之亦臉上看到的是于心不忍嗎?怎么可能?雷之亦殘暴的事跡雖是由天莊傳來的,但來到天市院的言行的確嚇壞了不少奴仆,小閻王雷之亦豈會有惻隱之心?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崩鲜购苡泄菤猓豢辖邮艹鹑说耐。
“要接受我的施舍,你還不夠格,要下毒還害錯人是你太蠢,在我眼中你什么也不是,殺了你我也不會快活多少!崩字鄵Q上冷漠的面孔,又托起了阮丹荷的手把玩。
雷之亦是低著頭的,所以只有阮丹荷把他的表情看個清楚。雷之亦收手成拳,阮丹荷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知道他的無奈,所以她看了傷心。
“你……人命在你眼中就這么不值錢?”老石憤怒不已,卻因為自己地位卑下,無能為力。
“沒錯!你該慶幸中毒的不是我,否則我早殺了你!但我也不可能留你在身邊隨時提防你再次下手,夠聰明就拿著錢滾吧!離開臨析城。”
雷之亦露出了冷笑,可阮丹荷看在眼里卻覺得心痛。
雷以欽想制止,但畢竟天市院還得依附天莊生存,他不能得罪雷之亦,再加上雷之亦的確是苦主,他也只能咬著牙一旁看著卻無能為力。
原來雷之亦不是心軟,只是因為中毒的人不是他。
阮丹荷放開雷之亦的手走到老石面前,她知道那是雷之亦為老石做得最好的安排!笆,你就聽三公子的話吧。雖然要石伯從此離開我也很傷心,但石伯繼續留在這個傷心地對水兒姊姊也不好,請石伯拿著這一千兩到外地做個小生意,幫水兒姊姊找個好婆家。”
“丹荷,連你也替他說話?”
“石伯,對不住,不是我對水兒姊姊無情,但你要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水兒姊姊啊!”
老石看著阮丹荷,再看向雷以欽,他知道自己的女兒終究冤屈難申,如今雷之亦給他的活路,是對他最好的一條路。
“我明白了……我接受。”
“江雁,你去處理。你們全部的人都下去,沒我命令不許打擾我!
阮丹荷想走近雷之亦,但江雁扯住了她,阮丹荷看了江雁一眼,最終還是乖乖的跟著離開了。